成渝文旅新地標·鹽道遺珠⑫寧廠:明清時的“中國十大鹽都” (上)
封面新聞記者 李貴平 文/圖
“人類的歷史就是一部追逐鹽的歷史。”八十多年前,著名歷史地理學家任乃強先生分析古人類的遷移路徑後作出論斷,“人類文明是嗅着鹽的氣息前行的。
作為川渝地區最早的鹽產地,地處大巴山深坳的巫溪縣寧廠古鎮,正在成為向“文旅新地標”邁進——有四五千年製鹽史的大寧鹽廠在明清時躋身“中國十大鹽都”,兩千多年前的巫咸先民在危崖上開鑿出國內最長輸滷棧道,一代代背夫是如何在崇山峻嶺中走出千里鹽道並留下許多遺蹟。這裏的歷史人文底藴越來越引起遊客的關注。
鹽泉流淌 千年鹽廠成廢墟
重慶巫溪縣(古稱大寧縣)寧廠鎮,地處大巴山東段渝陝鄂三省市結合處,坐落在後溪河的深山峽谷中。南北高山橫亙,東西峽谷透穿。街道狹長崎嶇,三面板壁一面巖,古稱“七里半邊街”。鎮上建築多系竹木結構,臨河而建,下立木樁,柱上支撐木樓。這些像是從水裏長出來的房屋,被稱為吊腳樓。
羣山環抱的古鎮,有一座起源於商周、興起於秦漢的大寧鹽廠遺址。歷史上,這座鹽廠所產食鹽遠銷秦楚、川陝和雲貴等地,明清時更是榮耀成為皇家貢品。如今鹽廠早已廢棄,空氣中依稀散發出淡淡的鹹味兒。
那天早上,漫步在寧廠鎮,厚厚的雲層開始變薄,一縷陽光從雲遮霧繞的山巔探出頭來,經過大雨沖洗的大寧河谷,瀰漫着潮濕而清新的空氣。河水清澈依舊,但早已沒有我多年前見過的激流滔滔,更與行舟航運無緣。
印象中,原先這條河隨時跳躍着很多魚兒,夏天發洪水時還可以在淺灘上抓到二三十斤重的大鯉魚,鯉魚是從上游孔樑子暗河跑出來的。水流平緩時也能看到一些魚兒在淺淺的水底待着。深水裏的螃蟹、蝦米、青蛙、泥鰍就更多了。那時,娃娃們喜歡用笊籬撈蝦,手兒巧的還將漁網弄成簸箕形狀綁在長杆上,這樣可以抓到更多的魚。
浮動的記憶阻滯了我的腳步,走得很慢很慢,儼然是穿行在時間隧道里,小心撿拾着童年生活的碎片。來到張家澗龍君廟遺址,只見一面小瀑布下有一方小池,池中之水呈褐色,上面泛着白色泡沫。在龍頭吐珠石壁上,刻有“寶源天產”四個字。鹽池下有個殘損的石鑿龍頭。當地人説,在龍頭沒被破壞以前,這個龍頭的嘴兒兩邊,一邊流的是鹹水,一邊流的是淡水。
光緒十一年(1885)版《大寧縣誌·鹽井》載:“北宋淳化二年(991),大寧監雷悦創建龍池,於鹽泉口安一石龍頭,鹽泉自龍頭流出,注入石池,池前橫置木板,上鑿三十眼孔”,擱置資源爭議,分配給三十户鹽商,相當於三十隻原始股。
被開掘使用至少四五千年的大寧鹽泉,從歲月的暗洞汩汩流出,依然豐沛靈動,但曾經名動天下的大寧鹽廠早已成為廢墟,沒有一絲生命的氣息。除了退休老人揹着手走來走去,整個古鎮平時都很冷清。
昔日的製鹽車間,牆壁頹廢,柱頭孤立,房梁歪斜。地上,曾用於熬鹽的灶、鍋、木桶零星可見,鏽跡斑斑。牛牛草、巴茅杆、三月莓、老虎刺、馬鞭草充斥其間。草叢裏,四五隻小雞兒踱着方步悠然覓食。出鹽口舊址,有一片白色的東西蓋住紅磚,我用手一摸,發現這是當年制好的鹽粒粘在磚上,經歷歲月磨礪,已然鈣化。
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國家明令禁止傳統的“平鍋製鹽”繼續生產,在虧損泥潭裏掙扎多年的大寧鹽廠終於停產。目前,鹽廠遺址有68眼灶址,保存完整的15眼,製鹽廠房近3萬平方米。
如今,居住在鎮上的不過兩百來人,大多時候坐在河邊玩牌聊天,打發日子。守望着被歲月之拳擊打得東倒西歪的老房子,一個個老人仰望高山深溪落寞離世。年輕的生命卻如紅杏枝頭般探出牆外,尋找自己的出路。那天在鎮上,我遇到兩名埋頭繡制十字繡的女孩,她們都是鹽場職工的後代。面對我的相機鏡頭,兩位淳樸的女孩有點不好意思,用手捂着臉説:“照啥子哦?我們又不像城裏的女娃兒長得那麼乖。”那位漂亮點的女孩靦腆地説,她手頭這張十字繡,是給在深圳打工的男朋友繡的,她打算明年跟他結婚後就出去找點事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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