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從鳥鳴中醒來，推開窗，陽光立刻從綠樹成蔭的樓宇間灑落進來。旺季的杜城，老城附近的酒店動輒一百多歐元，相比之下，各種設施一應俱全的民宿公寓，不僅價格實惠，小住幾日亦有家的感覺。
吃早飯前，我決定到老城走上一遭。經過昨日初探，對於這座古老的城市我已瞭然於心。為了抄近路，鑽入通往主街的小巷，又發現竟然另有一片天地。幽暗的石板路兩旁，一幢幢緊挨着的百年老屋將天空擠成一線，各種上了年紀的空調主機、天線鍋蓋附在斑駁牆壁上，不僅無礙“市容”，反而讓人看到了漫長歲月的延續，恍然間彷彿穿越了時空。
公寓主人説，清晨的杜布羅夫尼克是屬於當地人的。果然，長長的主街四下寧靜。酒吧的侍女可以不緊不慢地清理桌椅上的露水，小攤上的大媽正好和鄰居嘮嘮家常。早起的遊客也默契地不去打擾，聚在城東的碼頭上曬着太陽，消磨時光。
待到日上三竿再次前來，古城又是另一番光景。作為曾經的海上強國，如今杜城的熱鬧也絲毫不遜當年。巨型郵輪每天都會帶來大批遊客，加上陸路、空港，湧入古城的人數以萬計並不為過。在航海博物館，導遊向我們介紹了中世紀時期，這個能和威尼斯共和國媲美的海上城邦“拉古薩”。然而令人矚目的，並非它那縱橫四海的商貿船隊，而是早在15世紀，杜布羅夫尼克就廢除了奴隸貿易，建立法律和行政制度，宣揚自由的寶貴。在印度到美洲的航海貿易中，拉古薩一改西歐國家“征服”的姿態，取得了成功。如今中心廣場上處處飄揚着“Libertas”的旗幟，正是當年用拉丁文向世人宣告自由精神的傳承。我忽然想起昨天Azra説《權力的遊戲》拍攝時由於封閉道路、佔用大量公共設施，儘管劇組獲得了政府許可，卻仍然引來居民們的不滿。雖然名氣能帶來經濟效益，但當地人更明白“自由勝過黃金”。
我忍不住又上了一次城牆，只有遠離喧鬧人羣的時候，才能看到杜城的真容。那些房子間拉起的晾衣繩，與門窗上精雕細琢的鏤花並不相悖。球場上孩子們揮汗如雨的身影，一下子將莊重嚴肅的教堂宮殿變得親近許多。
在城頭的小酒吧，本想點上一杯冰啤緩解暑氣，侍者卻問道“：想必你聽説過杜城古時候被稱作‘橡樹林’了吧？”我説“：是因為周邊出產很多橡樹吧”。他回道“：是的，這裏的建築包括城牆，最初都是用橡木建造的。後來政府希望將整座城市換為更加堅固的石頭，可老百姓卻不願意大費周章地重建，你知道後來是怎麼做到的嗎？”我搖了搖頭。他微微一笑“：他們出台了一個厲害的規定，只有石頭的房屋才能儲藏葡萄酒。為了我們的最愛，杜布羅夫尼克人屈服了。所以，你難道不該來一杯嗎？”我聽完哈哈大笑，乖乖掏出了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