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北京工人體育場將正式啓動保護性改造復建。改造後,工人體育場將由綜合性體育場轉變為一座具有國際一流水準的專業足球場。而「新」北京工人體育場將計劃於2022年12月交付使用。
2019年11月末,工體的「最後之舞」之前,我們邀請了知名足球評論員張路,請他講述了屬於自己的工體記憶。
這也是屬於一代人的工體故事。希望他的故事,也會喚起你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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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視頻版】
採訪時間:2019.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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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文字版】
父親與工體的往事
張路:這裏邊有個誤解,我父親他不是工體的設計師,他是這個設計工程的組織者,或者説是領導者之一。
當時快到1959年建國十週年,那麼中央1958年定下來,説要在北京建十所大型的公共建築——統稱叫十大建築。就包括人民大會堂、革命歷史博物館、軍事博物館等等這十個、其中就有工人體育場。而這十大建築裏面有八個建築,設計任務交給了北京建築設計院,我父親當時是北京建築設計院主管業務的副院長,整個設計工作有個領導小組,我父親就是領導小組的負責人。
那麼,工人體育場的設計師到底是誰呢?這原來我也不知道,就是最近為了工體60週年的事情,我特意查了一下歷史資料,設計師叫歐陽驂。當時他還是比較年輕的大概三十多歲一個設計師,很有才華。他一個人,十大建築他搞了兩個,一個軍事博物館,一個工人體育場。
這是一段歷史。因為過去我們不講究突出個人,是吧?所以很多建築師設計師都沒有公佈過名字,我這次也把這段歷史挖掘了一下,也解除大家一個誤解。好多文章就説,我父親是工體設計師,不是這麼回事。
跟父親去工體施工現場的經歷
張路:我唯一跟他下過工地的十大建築,就是來過工人體育場。
來的時候呢,印象裏已經蓋的差不多了,他還帶着我到主席台看了看,然後我就下到場地裏面,看到那個草皮我特別興奮。我從來沒上過足球場的這種草坪,上去了就來了個空翻,這空翻不是那種腳着地,是屁股着地,就很高興。這個就是初步的這麼一個印象。 後來還到旁邊那看台底下去看了看,有一些叫訓練房,看了舉重的訓練房,我還記得有個人在那練舉重,這個印象是有的。
張路與父親的合影
父親眼中的工體「美學」
張路:(我父親)給我講過工體的草坪構造,印象很深。説你別看上面就是一個草坪,底下有七層滲水層,最底下是大石頭,然後是中石頭,然後是小石頭,然後是石頭子兒,然後是沙子,上面再鋪土。所以它場地滲水非常好,不管下多大的雨,這水很快就滲掉了,場地不會泥濘。
後來長大了以後,有關工體的設計,講過北邊有個「大門洞」。為什麼要設計大門洞?一個就是當時1959年第一屆全運會,有一個彩車,要進場,場地中間會有一個大的幾層的架子,人在上邊做各種動作翻花,弄個像塔似的那麼個東西,説要從那「大門洞」裏進這個。
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這一個體育場一個大圈密閉起來之後它會很熱,尤其夏天太陽一曬,不通風,就會很熱。那麼怎麼辦?開這麼一個大門,風就可以從北面進來,進來以後場地就會涼快一些,會散熱。
工體早期圖片
但是,這裏邊又出現一個問題,風進來之後,在場地裏就會轉圈,會造成旋風,影響運動員比賽。那怎麼辦?他們就在場地的上面,大家現在可以看到頂棚的下面看台最後,弄了一排玻璃窗。那麼説比賽的時候,如果風大就把玻璃窗打開,這個風就從玻璃窗散出去了,就不會過於影響比賽,這個也是父親給我講過的事情。
還有個比較創新的設計。你比方説上面有個挑檐,對吧?觀眾席上有個頂棚,頂棚當時伸出來的跨度是比較大的,那麼如果伸得太遠,沒有柱子支撐不就會塌了嘛,撐不住。所以頂棚的設計,當時就是用什麼技術,用什麼材料能讓它比較遠能遮雨? 當時也是有一些創新,有一些科技在裏面,這也算比較先進的一個設計,你看沒有柱子,一直就這麼遮着雨。
父親是設計師,母親是攝影師
張指導如何走上了職業足球的道路?
張路:其實我父親有過這個想法,讓我學建築。但是他沒有明説,他只是呢,有時候誘導我去考慮一下。比如説有時候看某個樓,(他就會説)這個樓蓋的怎麼樣啊?他在誘導。還有時候畫個圖,給我看,讓我也學着畫一畫,但是我呢,對這個東西興趣不大,我的興趣主要是在踢足球,當然主要還是個人的愛好。
我第一次跟着父親進工體的時候,才8歲,也沒想過再進工體會是什麼時候,也還沒踢球呢。 後來從事體育活動這也是沒想到,最後還就是搞了體育這行,搞了足球,而且最後跟工體也算是有緣吧。
第一次在工體踢球的經歷
張路:我記不太清了,好像是第一次是到北京隊以後,第一次在工體跟八一隊踢的一場比賽,一場表演賽。後來也踢過幾場國際比賽,就是跟國際米蘭,包括跟澳大利亞的國家隊,包括跟英國的西布朗,但是我都是替補,沒有上場。
第一次解説工體比賽的經歷
張路:我解説工作的開始,還就是在工體。
當時是1983還是84年,中央電視台在工體轉播的時候,會請一些轉播顧問。轉播官幹什麼?就統計一些技術數據給播音員,但是不能説話,就是寫紙條,我當時幹過這個事。後來呢逐漸的加了一些戰術的內容,比方説這段北京攻勢比較多,對方的是什麼陣型,怎麼防守?簡單加一下這個。
那時候呢,宋(世雄)老師他們隔一段總會説,請我們的轉播顧問張路同志,告訴我們這一段是什麼什麼情況,這是我解説的開始,就是跟央視開始有合作。
後來呢,逐漸的開始可以出聲音,到1988年可以出聲音,到了90年以後,開始出畫面。但出聲音的比賽不是在工體,出聲音的比賽是在央視,好像是1988年的歐洲盃決賽。
那次我去了之後,還以為跟過去一樣遞紙條呢,去了以後孫正平跟我説,説張指導,今天你可以出聲了,説經過我們跟領導這個要求,現在你可以出聲音了,給我一個話筒。然後我們倆坐在很小的一間屋子裏,堆着好多雜物,就在那兒説的比賽。(雖然是第一次)但是我不緊張,這個怎麼説呢,踢球的嘛,大場面也見得多了,另外還是有這份兒自信。
張路(最右)在央視解説意甲
我的工作宗旨就是什麼呢?我平常是什麼樣,我解説還是什麼樣,無論是出聲音,乃至後來上鏡,我就是一種順其自然的風格,因為這樣我也不會緊張,而且我想我也沒必要演什麼。比賽是主要的,我們只是配角,沒有必要去表現自己什麼東西,我們只是要把比賽理解了,把比賽説好了,讓球迷能夠從我們的解説中得到一點新鮮的東西,就夠了。
「小白樓」的故事
張路:1996年4月1號,我正式就任國安俱樂部的總經理。那麼就任之後第一件工作,就是國安足球隊從先農壇體育場搬到工體。球員住在哪兒?開始就住在酒店,後來工體把辦公樓「小白樓」騰出來,球員都搬進去,把那當作宿舍。
當時就遇到一個問題,(球隊)沒有餐廳。要吃飯,得走到工人體育館去,要過馬路走很遠。我説這不行,這球員踢完球那麼熱,出一身汗,着涼了怎麼辦,對吧?那麼後來就在小白樓旁邊, 搭建一個臨時的餐廳,蓋了一個簡易的平房,結果咣咣就蓋起來了。
剛蓋起來,朝陽區規委就給我們下通知,你這是違章建築,要拆除,而且要罰款,要做深刻檢討。 我這趕緊寫檢討,對吧?趕緊到規委解釋,我們這麼需要,為什麼要這麼做。當然規委也比較通情達理,最後也就同意了,説你們就保留那個房子吧,所以後來國安球員餐廳就在那個地方,一直到2007年搬走。
應該説,那一段的工體記憶還是非常深刻的。國安俱樂部也正處於一個興旺的時期,很受球迷的歡迎和愛戴。所以那一陣兒確實感覺是非常好的,印象也非常深,有一種家的感覺。
工體在球迷心中的特殊位置
張路:工體,是北京球迷的一個心理寄託。因為這兒有國安隊,有精彩的足球比賽。那麼對於廣大球迷來説,每週週末去看場球,那就是最大的享受了嘛。
不是球迷可能不理解,是球迷的話,都能理解這種感覺。看球的時候,平常那些見不到面的,是吧?四面八方的球迷,大家到一起,我們大家是一個團隊,或者就是一個大家庭,我們共同來為我們的子弟兵吶喊助威。這種感覺,我想他們説的「四合院」,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對「新工體」的寄語
張路:我當然很希望工體能夠保留,而且是原樣保留。不能説是古蹟吧,或者叫文物什麼的,對吧?但這個也得看現實的需要。到底是怎麼改,現在也有各種方案,有的説乾脆是原樣遷走,遷到另外一個地方重建,是吧?這個也可以理解,因為這個地方確實太繁華了。當年建的時候是一片荒地,周圍都是莊稼地,但是現在已經是市中心了。那麼多的觀眾疏散集中,確實從公安方面也有很多安全上的考慮,交通不便的問題,我們也都理解。
也有一種方案,可能是保留原場,重新建一下,因為它現在內部結構已經老化了。另外還有一種「徹底重建」的方案,建一個現代化的這種足球場,這些方案,它的利弊如何,就要由專家們、政府來加以論證了。
但是不管怎麼着吧,總是希望,工體的記憶,能夠在大家的心目中保留下去。讓工體的記憶,永遠留在我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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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編輯:殷豪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