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班牙學習的最後一個學期，我認識了一位挪威姑娘瑟琳·喬納森(Serine Jonassen)。她出生於 1992 年，本科和研究生都在挪威就讀。和歐洲很多學生一樣，瑟琳嚮往巴塞羅那的旖旎風光和晴朗天氣，加之她會説流利的西班牙語，就來到西班牙交換。
她是我們公認的大學霸，在忙忙碌碌找工作的時候，她早就手握歐洲最大諮詢公司凱捷諮詢的工作，是一個風一般開朗幹練的女子。
在和她的閒聊中，我得知她的背景並不簡單。作為一名 90 後，她早在高中就開始了本國的政黨生涯。她加入了挪威保守黨(Høyre)旗下的青年組織(Ungdomspartier)——保守黨青年翼(Unge Høyre)，積極參與政治活動，成為政黨的副主席。
△ 瑟琳在挪威保守黨全國黨代會上發言
△ 瑟琳組織青年翼去高中宣傳保守黨
在挪威，議會的各大政黨都有各自的青年組織，而且對其很重視。青年翼能幫助本黨更好地接觸年輕選民，培養本黨才俊、儲備人才。
瑟琳説：“年輕人所擁有的創造性思維，能不受現狀束縛想出新的方法解決問題，所以各大黨派總是稱青年翼為'思想工廠'。"
這些青年翼只是和所屬政黨的政治理念和價值觀相同，但是也是獨立運營的。年輕人通過內部民主選舉，自主管理內部事務，職權並不從屬本黨。像瑟琳一樣的成員甚至有機會競選國家要職。
青年翼除了組織成員參選、為候選人造勢外，還提供各種培訓，讓成員熟悉政治生活的各個方面。為了加強與年輕選民的聯繫，青年翼會經常去高中、大學組織活動。
“我覺得中右陣營的保守黨對自由經濟主義、個人權利的大力支持最符合我的價值觀，因此決定參加其保守黨的青年翼。”談到一開始為什麼要從政，瑟琳説受到一名勞工黨同學的啓發，而保守黨則是她在充分了解信息之後的謹慎選擇。
△ 瑟琳做競選經理
她從最基礎的競選活動做起，成為志願者、參加夏令營、競選組織內部職務。在高中畢業後的間隔年裏，瑟琳擔任競選經理，協力地方保守黨競選斯塔萬格市的議會，並在 2013 年代表保守黨，當選為羅加蘭郡參選議會的副代表。
“如何與年長者共事是我最大的收穫，”當談到作為一名年輕人在歐洲的參政經驗，她這麼告訴我。除此之外，她還學會如何與選民、媒體、本陣營的人打交道。
2012 到 2014 年年間，還是高中生的她，成為保守黨青年翼全國副主席。
進入大學後，瑟琳每週仍然花兩天時間無償為保守黨青年翼工作。她對參加政治生活、改變社會的熱情，以往的經驗與展示出的能力，讓她自然而然獲得保守黨羅加蘭郡的競選人提名。在參選的過程中，她每天只能睡 5 個小時，奔波於宣傳現場、媒體採訪和團隊會議之中。雖然最後以兩位之差遺憾落選，她對這段特殊的經歷很珍惜也很滿足。
△ 瑟琳(中)參選國會議員的競選小組
一個大學生怎麼能競選國會議員呢?這和挪威的國情，政治制度和民主信仰息息相關。
挪威全境人口只有 500 萬，和杭州市區常住人口差不多。挪威是代議民主多黨議會制國家。議會為一院制(稱 Stortinget，意為“大議會”)，由 19 個郡按政黨名單比例代表制選出。政治體系由國家、郡縣、和地方三級組成，類似於國內的中央，省級和市級三層。每一級都有自己的議會。從政黨官員到普通公民，挪威人普遍認為代議制需要反映各個羣體的意願。年輕人作為公民的重要組成部分，自然需要有年輕的議員代表他們。
年輕人有權利參選國會議會，而且像瑟琳一樣的年輕人，也有相應的能力參選。從地區議會的競選經理做到國會議員的候選人，瑟琳所屬的青年翼提供了完善系統的培訓：一是政治議題的內容，比如教育、醫療、環保、社會公平、國際關係等。二是參政的技能，比如辯論、演講、組織競選造勢活動、處理與媒體的關係、管理青年組織等。
瑟琳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經歷，但她並非成長於政治世家。實際上，她的家庭成員裏，沒有一個是任何黨派的黨員。她的熱情主要來自學校教育。和許多同齡人一樣，她在高中開始接觸民主生活。
按按照國家立法規定，挪威的學生從高中開始要統一接受公民民主教育，其主體內容穿插在社會課、歷史課等課程中。學生在課堂上學習挪威的政治制度與歷史、議會選舉過程、參與民主生活的流程等。實行這樣的必修課是為了培養學生的民主意識，鼓勵公民從小積極參與社會政治生活，行使投票權利，通過自身的努力為社會帶來積極的影響。
“挪威的學生從小被鼓勵獨立思考，積極發言，”瑟琳告訴我。
在這些課堂上同學們都會積極參與。老師只負責教授基本知識和引導學生討論。有時候，學生間會為了不同的政治理念辯論爭執，但基於對民主的認同和程序的尊重，課堂不會因爭論而亂套。
除了課堂教育外，每所中學都會定期邀請各大青年翼來校組織活動。學生可以自主決定是否參加。通過這些活動，學生能深入瞭解各黨的價值和施政觀念，進一步培養民主和參政意識。在每四年的全國大選前，學校一定會邀請各個青年翼來校辯論演講。如此，學生能在獲取充分信息，自主判斷的基礎上更加理性地投票，選出自己支持的政黨。
有趣的是，每次正式大選前，學校會組織模擬大選，介紹流程和投票須知，讓學生在模擬的環境下先試驗投票。其結果在一定程度上能作為政治風向標，預測大選的結果。
2014 年，瑟琳大學畢業開始研究生生涯後，決定暫別政治生活、專心學習。在挪威，大學畢業即全職參政的學生並不少見。瑟琳她希望在年輕的時候多加體驗生活，發現自己真正熱愛的事業併為之奮鬥。聰敏幹練的她坦言想嘗試諮詢，如果不喜歡，她會迴歸保守黨、全職參政。
瑟琳的經歷讓人我不禁感概各國同齡人的區別。從瑟琳的故事裏，我看到的是一個高素質的公民社會，怎樣堅持民主的共同價值觀。學校和政府，個人和社會，是怎樣從基礎做起，培養公民的民主意識和參政技能的。
民主的制度可以很快建立，但是承載民主的價值觀可能需要幾載精心培育，才能深入全體公民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