鯊魚不唱國歌
這一篇沒有任何實質內容和市場指向性判斷。
我讀碩士時候有一門 International Finance 是學校金融系的老大講課,一門關於外匯,利率,通脹和貨幣市場的課,很多東西我到今天也沒弄明白,沒辦法,我這智力也就適合 M&A 和股權投資了。老師個子不高,中年,體毛濃密,笑容温和,典型的有地中海血統的法國知識分子。一節課講到一個有點複雜的套利結構,等了半天沒人能答得上來,老師就温和地笑了笑説:
"Come on, you're all going to work in finance, you're supposed to be sharks."
然後在黑板上隨手畫了一個很抽象很呆萌的鯊魚,以法國人為主的一個班同學就都會心地呵呵了。這裏要展開一下,法國文化裏注重形式同等於結果甚至重於結果,把一件事情做得優雅對老歐洲很重要,所以也難怪法國人會嘲諷美國華爾街那種不注重吃相,窮兇極惡的鯊魚文化。但同時法國人心裏也明白在金融市場這種事上自己早被英美甩在後面了,這個呆萌的鯊魚裏就有這拐了幾個彎的諷刺與無奈的自嘲。
金融市場本身確實很像海,流動性是水,投資者是各種海洋生物。只要你把錢放進去了,你就成了一條魚,要不順着波浪遊,要不逆着波浪遊,身邊有鯨魚,有鯊魚,也有其他小魚小蝦。有的魚吃胖了,有的魚被咬掉了肉,有的直接被吃掉了。
説到最近半年的中國市場(這個轉折一點也不生硬),從今年開始看國內的財經新聞和討論,無數次被諄諄教誨中國特色的資本市場,説實話我這種被歐美成熟市場慣壞的簡單思維方式,看到一批批這種標題的市場新聞和“分析”真的感覺受到了紅太陽的再教育:
“大時代與歷史性機遇”
“賭國運,紅旗所指,一往無前”
“八道金牌三十六小時火線救市”
“解放軍南下 / 國家隊出場 / 外資空頭瘋狂做空“
和我個人最愛的,大叔大媽在營業廳唱國歌
作為從業者,我相信判斷任何一個資產類別的價格走向基本上需要搞清楚三件事,所謂重要的事情講三次:
宏觀經濟環境,流動性 / 資金流向,估值
宏觀經濟環境,流動性 / 資金流向,估值
宏觀經濟環境,流動性 / 資金流向,估值
其他的都是噪音。所謂的政策底,歐美財經媒體上一輪影子銀行時候就造出了“Beijing Put"這個詞,每篇 editorial 基本都是很含蓄地在説:
“我擦快來瞧快來看,又有人挑戰市場規律了,他們這次能不能成功呢?”
然後今天的 FT 説了這麼一句話,我深以為然:“投資者不能指望政府政策來代替他們做風險控制”。雖然中國資本市場的蓄水量已經很驚人了,但它仍然是一個封閉的池塘,雖然估值基本面這種事大概幾個月以前就已經完全是一個過時的殘念了,但承包池塘的人想挑戰市場規律,誰也説不好能不能成功。哦對了,外資什麼的,他們確實想進來攪水,歐美的對沖和資管早都説了,中國泡沫不是是不是的問題,是什麼時候做空怎麼做空的問題,但他們確實不在池塘裏,那條鯊魚是有人自己嚇自己的。
我問一個在這邊某投行做新興市場股票銷售的朋友,歐美機構怎麼看中國,他説都在盯着希臘呢,誰 tm 有閒心看中國啊,賣了再説。
Michael Lewis 寫次貸危機的裏有這麼一段,在次貸風險初露端倪時候,德銀組織想要做空的潛在投資人和做多的投資經理一起開 conference,席間一個做地區性投資公司的做多投資經理跟所有人在講次貸如何地無風險高利率,美國夢美國房價不會跌美聯儲會背書 blabla,出來以後一個投資經理拉住德銀的組織者説,我要做空次貸,現在,馬上,而且我要專門做空剛才那個哥們投資的證券!
不管是看漲還是看跌,你都要注意遊在你身邊的是什麼魚。我既不看空也不看多,我只想説,不想清楚風險和回報的關係,不做自己的判斷的投資者肯定不是鯊魚,而鯊魚是不唱國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