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楷《刁遵墓誌》,唐人若徐浩、顏真卿等皆胎息於此
魏楷精品除了《張黑女墓誌》,還有《刁遵墓誌》值得介紹,此碑與《鄭文公碑》都有得一比!它應該被推薦為初學楷書者的最佳範本。有人認為學楷書必唐楷無疑,其實是一種偏見。雖然魏楷出現較早,甚至可以稱為楷書的雛形,但相比法度森嚴的唐楷,卻是簡單的多。梳妝打扮,各有所好,但總覺得清純靚麗要比濃妝豔抹要更引人注目,這叫“道法自然”。再説了,我們的老祖宗有一條規矩“取法乎上”,其實就是告訴我們,初學楷書,還是選魏楷為佳。這裏沒有任何貶低唐楷的意思,只是想説,學了魏楷,可以更好的學唐楷,一樣道理,如果初學者在唐楷和田楷之間考慮,就必選唐楷啦。
《刁遵墓誌》全稱《雒州刺史刁惠公墓誌銘》,北魏熙平二年(五一七)十月刻。清雍正年間從河北省滄縣西南之南皮縣廢寺中掘出,曾遞經東陵劉克倫、鹽山葉氏、南皮高氏、南皮張之洞等人收藏。原石現在何處不詳。出土時右下角即缺失,真書,二十八行,行三十三字。碑陰剝落過甚,記其家族官職姓名。以刁遵上代仕士東晉,頗為顯要,祖暢為劉裕所殺,父雍逃至北方,復為北魏所重用。刁氏是渤海世族,此志記述刁遵家世政績.此墓誌於清早期在河北省南皮縣一廢寺址出土,右下角出土時已殘,缺150餘字,中間漫漶20餘字。乾隆二十七年(公元1762年),樂陵劉克綸從友人處訪得,並以木板補殘缺處,刻跋於其上,不久又毀,再以石補。
《刁遵墓誌銘》書跡盛名自清初顯於世迄今未衰。傳聞當年河北南皮縣刁公樓耕人得此志於刁氏墓中,石缺右下角。出土年代有二説:一謂雍正年間,一謂康熙末年,後者較確。刁遵事略,載於《魏書.刁雍傳》內,頗簡,此志可補史書所缺。原石曾經樂陵高氏、石氏、渤海劉氏、南皮張氏遞藏,今歸山東省博物館保存。
清代碑學興起,眾説紛紜。晚清更有“尊魏派”的康有為大聲疾呼,盛讚魏體正書,他在《廣藝舟雙揖》中指出:“北碑當魏世,隸楷錯變,無體不有。綜其大致,體莊茂而宕以逸氣,力沉着而出以澀筆,要以茂精為宗。當漢末至此百年,今古相際,文質斑敷,當為今隸之極盛矣。”
“北朝碑刻中書法,以北魏和東魏為最精,風格多樣,如百花爭豔,光怪陸離,使人應接不暇。”北朝墓誌數量之多為前所未有,其書法也極精彩。志石因體積較小,往往要求石質精細,由於書寫方便,可發揮書法的細微特色,而鐫刻細膩,能表達筆畫之變化,同時長期埋在墓中很少損泐,所以是研究古代書法的最好資枓”。北朝墓誌清初只有《刁遵》、《崔敬邕》幾方傳世,少而彌珍,人爭賞之;迄清末民初元魏墓誌才在河南一帶大量出土,達數百方,為嗜古者爭相購藏,于右任、董康、陶湘等各家收有許多魏志精品,眾妙攸歸,令人神往,至此令《刁遵》,《崔敬邕》再不能專美於世了。
前人對《刁遵墓誌》書風褒譽之詞甚多,不能一一列舉。當今,亦有學者持有不同看法。先師吳玉如先生擅寫北碑,偏愛《張猛龍碑》和《元略墓誌》嘗謂“如欲習行草,能將《元略》入門,庶可得三昧。”《元略志》用筆與二王息息相通,結構似不同,實則由質而妍,亦自然趨勢。頗怪稱北碑者必與二王分門户,而使漢隸並。故宗是説者,其書法亦終不能悟古今之變也。必為樸拙之形,乃益增醜怪之相。
“吳師對《刁遵志》有微詞,曾面示:“習《刁遵志》當善於取捨,此志用筆有些習氣,若趙偽叔故作姿態,宜戒之。“王襄先生將《李璧墓誌》筆法化為已有,自成一體,他對《刁遵志》的評價委婉陳詞:“此志拓曩重藝苑,石後歸張文清公家。拓本之舊方題言之甚詳,可為審定之據。近時洛中元魏宗人墓誌出土甚夥,書法皆妙,或與此類,佳者或過之。果廣收元氏志拓,固足自喜矣.然藏古家於刁拓每斤斤搜訪,捐重金收入,豈力求備歟.抑亦有可貴者在耶?”筆者認為吳王二師所淪都是有一定道理的。
《刁遵墓誌》出土時間最早,可謂“始作俑者”,享譽二百多年,各家所贊並非妄語,那是基於當時的客觀情況。只是“地不愛寶”,後人眼界更寬,今日所見到的元魏墓誌中確乎有“過之”者也是事實。但它仍屬於“拔乎其萃”的上乘書品。進言之,《刁志》書風之妙處,可依其拓本之新舊、劣優而辨識其神采完足與否,看初拓本刀下現筆,點畫道勁,若新發於硎;見晚拓本筆畫變肥,臃腫模糊,而茫然若失。斷曰:名志舊拓貴乎在斯。
以刻石墓誌為代表的北魏書法,大都具有粗獷、豪放、雄強的風格,但又有鼓弩為力的習氣,然亦有迵異時外者,《刁遵墓誌》即是一例。此志以“有六朝韻致而無其習氣”,又以“雨晉風流”和“結束體莊和、風神爽朗”名世。清劉克綸跋雲:“茲志端楷古秀,蓋去晉未遠,而風格尤存。且今之書法自唐而溯晉,以志書法則由晉以開唐。”清民世臣在《藝術舟雙楫》中雲:“北魏《刁惠公墓誌》與《經石峪》大、《雲峯山五言》、《鄭文公碑》為一種,皆出《乙瑛》,有云鶴海鷗之態。]又:[《刁惠公志》最茂密。予尤愛其取勢排宕,河南《聖教記》,其書右行,從左觀至右,則字字相迎,從右看至左,則筆筆相背。”又:“《刁惠公志》最茂密,平原於茂字少理會,會稽於茂字欠工夫。《書評》謂太傅茂密,右軍雄強。雄則生氣勃發,故能茂;強則神理充足,故能密,是茂密之妙已概雄強矣。”
魏碑中屬墓誌銘者有《元楨墓誌》、《刁遵墓誌》、《崔敬邕墓誌》、《吊比干文》、《劉賢墓誌》、《司馬景和妻墓誌》、《皇甫驎墓誌》、《孫叔協墓誌》、《張黑女墓誌》、《元略墓誌》、《元懷墓誌》、《元診墓誌》、《元壽安墓誌》、《封君夫人長孫氏墓誌》、《元珽妻穆玉容墓誌》、《故城陽康王元壽妃之墓誌》、《司馬顯姿墓誌》、《元倪墓誌》、《於仙姬墓誌》。墓誌銘為北碑的另一大宗,產生於東漢末年,是埋入地下的堪碑。後來發展為一種石刻品類,體制多樣而精緻。已出土的北魏墓誌達二、三百方之多,大都為精美秀整的楷書。其中著名的如《張黑女墓誌》、《元顯雋墓誌》、《皇甫瞵菡志》、《刁遵莛志》、《崔敬邕墓誌》、《元暉墓誌》、《石婉墓誌》、《李壁堪志》、《鞠彥雲墓誌》、《元瑛墓誌》、《司馬悦墓誌》、《元懷墓誌》、《元倪墓誌》等都有很高的藝術價值。
北魏墓誌以元魏王室貴族的為大宗,書丹者當多為當時名手,鐫刻者亦非平蹐之輩,故書法以精美嚴謹為主要特徵。如果説造像記反映了民間書法的面貌,那末以元氏貴族為代表的墓誌則反映了上層貴族的書法面貌。綜觀二者,方可見北瑰書法的慨貌。墓誌書法與造像記的典型《龍門二十品》不同,更多地反映出魏晉楷書的遺貌,較為規範,字裏行間滲透着書刻者小心翼翼與畢恭畢敬的神情。其與南朝墓誌、唐楷的相近的情形,透出楷書發展演進的消息。
魏碑書法風格的出現與演化,有其深遠的時代背景,北魏墓誌當為魏碑書藝之完美體現者。墓誌銘雖為頌德述事,其書法卻保留了一段鮮活的書史。北魏墓誌書法與造像題記不同,墓誌書法更顯其端莊規整,多出自宮廷書手的精湛技藝,引領着一代書風。北魏墓誌刻工技藝之精湛亦不可疏視,或典雅莊嚴、渾穆沉重,或樸拙自然,或靈動詼諧,刻工走刀石上,皆能毫釐不爽。通觀魏志書法,可見初期之陽剛風骨,中期之雋逸靈秀,後期之娟秀柔潤。
《刁遵墓誌》向以“父雍本”為貴。計有李鐵橋、趙世駿、夏宜滋、朱鼎榮、張笑秋各家所藏。寒齋早年收得刁志新舊拓本十數種,內有一本渤海王氏舊藏初拓志陽志陰俱全的剪裝本。雖經“十年動亂”劫洗,幸喜初拓本尚存,彝字未損本和王國均精拓本也各留其一,足資對照。近日重檢手邊資料與幾種初拓本相比校勘,而略有所識,隨手寫來,以求正於方家。
《刁遵墓誌》初拓本是一九四七年夏我在天津北門西榮耀華字畫店巧遇的。此本當時不為人識,照付廉價購回後,即送請王襄、陳鍾年兩位先生審閲,陳老狂喜,大呼“真神品也!“欣然力之題簽。後因對此拓無劉克綸木刻跋字而生疑竇,遂請方藥雨先生鑑別,方師定為初拓,並題長跋。越數年,方師又在張笑秋新收志陽初拓本上題跋,略稱:”最初拓雍宇未泐稱“父雍本”。雖然同一“父雍本”要亦有辨,必將九行侯所二字、十六行薨宇完見,方為“父雍本”第一等,否則次矣。求“父雍本”不可得而求“曾祖彝本”,次而又次矣。於是以乾隆二十年渤海劉克綸木刻跋字爭新舊。夫舍石本文字完泐不論,而以木跋是重,甚無謂也。不知初拓固有無跋者,先見楊魯貪一本囑題,予疑在末歸劉克綸或劉未加跋以前拓,決其為最舊。既又見張笑秋君一本足與匹敵,皆第一等物。不識者以無跋而賤售,識者反以無跋而巧得,此亦近今之墨綠趣談,楊張二本尚已。張本更有説者,足證予前鑑之非謬。張本拓後餘紙有二大印,“戴王綸印”,“乙未榜眼”,不假。戴王綸,字文極,號經碧,為默菴先生後嗣,順治十二年乙未榜眼。據此知刁志出土相傳雍正年間,當在雍曉康初。聞志石先歸樂陵高氏,再歸渤海劉氏,後歸南皮張氏,石質鬆脆,時見駁落,顧可但就中間劉氏跋本以定拓之新舊乎?獨怪此本曾經趙偽叔沈均初考藏加印,而不為訂正何也?”(見一九五四年方藥雨所輯《拓墨鑑題稿本》)。此本為蝴蝶式剪裝(剪條個別錯位,故個別處文義不貫)計十一開(志陽七開,志陰四開)。拓本前面扉頁上鈐有一方“渤海王氏考藏圖書記”(白文)印痕,是知此拓最初為劉克綸同裏王家所有,當在劉氏刻跋以前,或與汪節韓跋本年代相近。此拓墨色異於常本,古樸沉厚,呈暗灰色,且不浸字口,筆畫清晰,神采寧靜。志陽志陰較晚拓本共多八九十字,尤其志陰多宇處可以補正史書,具有重要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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