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帝靑王春
金大定十一年(公元1171年),金世宗採納大臣意見,遵中國古制建金中都的四郊壇。
《金史.禮志》記載金郊壇制度為:“南郊壇(亦稱:圜丘),在豐宜門外,當闕之巳地。圓壇三成,成十二陛,各按辰位。壝牆(矮牆)三匝,四面各三門,齋宮東北,廚庫在南,壇、壝皆以赤土圬之。北郊方丘,在通玄門外,當闕之亥地。方壇三成,成為子午卯酉四正陛。方壝三週,四面亦三門。朝日壇曰大明,在施仁門外之東南,當闕之卯地,門壝之制皆同方丘。夕月壇曰夜明,在彰義門外之西北,當闕之酉地,掘地汙之,為壇其中”。
但是,《金史》只記載了金中都四郊壇的方位,卻沒有記載四郊壇距離金中都城有多少裏。我想到一個辦法,可以根據元代的郊天台(圜丘、天壇)距離元大都的裏數來推斷金代圜丘距離金中都城的裏數。因為元代設立圜丘是依據唐、宋、金代的禮儀設立,元大都城建在金中都城東北,因而在建圜丘時參照金中都南郊的圜丘的所在方位、距離最為便利,因此可以參照郊天台距離元大都的裏數,來推斷金中都的南郊壇(圜丘)距離金中都的裏數是靠譜的。
《元史》卷七十二郊祀記載:“至元十二年十二月(公元1276年1月),以受尊號,遣使豫告天地,下太常檢討唐、宋、金舊儀,於國陽麗正門東南(丙位)七里建祭台(圜丘),設昊天上帝、皇帝祗位二,行一獻禮,自後國有大典禮,皆即南郊告謝焉”。
《元史》記載圜丘壇壝:“地在麗正門外丙位,凡三百八畝有奇。壇三成,每層高八尺一寸,上成縱橫五丈,中成十丈,下成十五丈。四陛貫地子午卯酉四位,陛十有二級。外設二壝,內壝去壇二十五步,外壝去內壝五十四步。壝各四門”。(注:丙位,古代二十四山向之一,即南偏東於子午向在7.5度-22.5度之間的方位)
《析津志輯佚》古蹟:“(元)郊天台(圜丘),在京城之南五里,有壝,設郊祀署主之。累朝故事:至治三年(公元1323年)冬,上親祀。至正十五年(公元1355年)冬至日,上再祀。金大定十一年,拜郊所建。國朝因之,事實備載太常”。?是説郊天台(圜丘)是在元大都城南五里,其前身是金大定十一年(公元1171年)建於金中都東郊的朝日壇,元代在其基礎上改建而成。
《南村輟耕錄》記載元代一里合240步。《元史.地理志》記載元大都城方六十里。實測元大都城周長約28.6公里,計算得知,一元裏合今約477米,一元步合今約1.99米。那麼,元代的七里合今約3339米,五里合今約2385米。麗正門的大體位置在今廣場旗杆處,在衞星地圖上由此位置向東南方向即南偏於子午線15度左右(7.5度-22.5度)測量3339米的距離,落點在今祈年殿之南,但考慮到元代麗正門外並沒有直接向東南去的道路,而所謂的“七里”當是由麗正門南去過“天橋”,然後再東折到達圜丘的道路計算得出的,如按此道路測量3339米(七元裏),那麼在衞星地圖上的落點在今祈年殿的西邊。再由東單路口南(元大都南城牆文明門)向南測量2385米(五元裏),落點在祈年殿東北側。在祈年殿東面的北神廚的東邊一帶存在明代之前的金元時期的幾棵柏樹。那麼,祈年殿一地就應是元代圜丘的位置所在地,這裏也是金中都東郊的朝日壇所在地(圖1)。
圖1
明清北京天壇是有外圍牆的,元代的圜丘也有外圍牆,上文説元代圜丘周圍“凡三百八畝有奇”,只有確定面積才可確定外圍牆的範圍。
“畝”,資料顯示古代初以100步計算,從漢武帝時期開始,按1畝為240步計算。實際上這裏的“步”是指面積單位的“方步”,即1步x1步=1方步。元代1步=1.99m,則1畝=240x1.99x1.99=950.4平方米。那麼,308畝就是308x950.4=292723.2平方米。如以此面積按正方形的外圍牆計算可知,元代的圜丘周圍是有邊長約541米見方的外圍牆環繞。
依據在衞星地圖上測得的數據分析,可以推測出元大都城南的圜丘外圍牆的四至:北圍牆約在今北天門東西一線、東圍牆約在今宰牲亭南北一線、南圍牆約在今天壇遊客中心東西一線、西圍牆約在今月季園南北一線(圖1)。
金中都東城牆的位置在今魏染衚衕西側南北一線,由此南北一線向東到祈年殿的距離約2900米,金代一里合今約576米【1】,五里合今約2880米。也就是説,金中都東郊的朝日壇距離金中都有五里。
綜合上文分析可知,金中都東郊的朝日壇距離金中都有五金裏,元大都南郊的郊天台(圜丘)距離元大都有五元裏。根據元代延續金代天壇的方位與裏數,以及金中都到朝日壇(即元郊天台)的距離為約2880米,摺合金代五里,那麼可推知,金中都南郊的圜丘當在金中都城南五金裏(約2880米)的地方。
根據記載可知,金中都城南郊的圜丘處於金中都宮城的巳位,也就是説南偏東於宮城所處的子午線有22.5度-37.5度之間。
金中都南城牆的位置是已知的,在今菜户營路與蓮花河交匯處的北側東西一線(圖2),東邊有金中都水關遺址。在衞星地圖上以金中都南城牆為基點向南方測量2880米的距離再結合處於金中都宮城東南約25度左右(22.5度-37.5度)之間的角度,測量的落點在今北京豐台區南苑鄉大台子村附近。找出1926年的老地圖,地圖顯示在今大台子村有一圓形的直徑80多米的土丘(圖2),被稱為大台子,大台子村就因這個大台子而得名。
“大台子”處於金中都的距離及方位與記載相吻合,再從“大台子”的形狀、大小與隋唐長安城郊的圜丘及明清北京天壇相仿,由此判斷大台子這就是金中都的圜丘。圜丘也稱圓壇、天台、天壇。
在1923年的北京老地圖顯示在大台子的東北還有一個近方形的邊長120多米的土台殘跡(圖3)。?《金史》有金代皇帝祭天在“祀前一日午後八刻,去壇(圜丘)二百步禁止行人”的記載,金代二百步合今約320米,即是説在皇帝祭祀前一天下午開始以圜丘為中心的直徑640米範圍內禁止有外人靠近,可知金代天壇之外除了有三道壝牆(矮牆),再往外是沒有外圍牆的,平時百姓是可以在圓壇壝牆之外走動的。齋宮在圜丘東北,廚庫在天壇之南,那麼齋宮、廚庫等屬於天壇的附屬建築,必然也在以圜丘為中心的直徑640米範圍之內。依據這一分析,1923年老地圖中的“大台子”與其東北方“土台”的距離與方位和圜丘與齋宮的距離與方位相合,正處於直徑640米的範圍之內,也就是説這個“土台”的位置就是齋宮的位置,土台當是齋宮的台基遺蹟(圖3)。
圖2
圖3
豐台區的大台子村,成立於上個世紀50年代初,大台子村在2009年被地鐵維修站佔去。四頃三村與大台子村相鄰,在大台子村的東北。
為尋找大台子的準確位置和了解相關情況,我在豐台區南苑鄉四頃三村走訪時遇見了村民韓金棟,向他打聽大台子的情況,韓先生又引介了村民鄧先生和劉舒生先生。韓先生是1964年生人,大台子村人;鄧先生是1952年生人,1957年搬到大台子村居住;劉先生是1951年生人,1956年搬到大台子村居住。將瞭解的情況,簡述如下:
大台子,呈饅頭形,底部直徑約90米,高度有15米左右,土台子呈紅色(比紅磚的顏色略淺),是由三合土夯築而成(有夯窩,是由白灰、砂土、紅膠泥構成,特別堅硬)。大台子諧音“大太子”,在村民的流傳中認為大台子是“大太子”墳。上個世紀50年代末村民開始在大台子取土,60年代初附近的煤球廠在大台子取土摻到煤裏做煤球,大台子的高度被逐漸降低,大約在1965年大台子局部幾乎被剷平,大約在1966年村民因傳説大台子是大太子墳,好奇夯土之下到底是不是墓葬,往下挖了5米左右的深坑,沒有挖出東西,由於深坑不滲水下雨存了水,便成為村裏的“游泳池”,劉先生記得在15、16歲的時候還在此游泳過。後來“游泳池”被填平了,在上面種菜,由於此處土質特殊又不滲水,蔬菜的長勢也不好。鄧先生講大約在1979年不知是探測隊還是考古隊在此向下挖10幾米,探出的全是堅硬的紅膠泥也沒挖出墓葬。大約2009年建地鐵維修站,挖掉了和佔去了與地面持平的大台子的南半部分,和地面持平的北半部分也在地鐵維修站的院內。
在1966年的“大台子目前尚有很高的封土堆,其夯層厚15釐米,夯土中發現唐代瓷片和金代溝紋磚”【2】。這表明大台子建築的上限在金代。
歷次在大台子處的挖掘,結果沒有挖出來墓葬,這表明大台子不是墓葬的封土,根本不是傳説的大太子墳。
《金史》記載天壇是“壇、壝皆以赤土圬之”,赤土:紅土、紅膠泥。圬:塗抹。“壇、壝皆以赤土圬之”,就是天壇和壝牆的外表都塗抹了有粘性的紅膠泥。訪問得知大台子的表裏都是主要由紅膠泥構成的,這與《金史》記載天壇的外表是赤土相吻合,從而進一步印證豐台區大台子村的“大台子”就是金中都城南郊的圜丘遺蹟。
根據走訪四頃三村的韓金棟等人士獲得的信息,可以把大台子(圜丘)的位置復原到衞星地圖上,圜丘就是處於角門路與嘉園路交匯處西南側的地鐵維修站的北端(圖4)。
圖4
明清北京城南的天壇高5.4米,為三層圓壇,底層面徑約55米,只在四面有台階,圜丘外設方壝一匝。
元大都城南的天壇為三層圓壇,只在四面有台階。天壇高約6.5米,底層直徑約60米,圜丘外設二壝,內壝直徑約159.5米,外壝直徑約374.5米,外圍牆邊長約541米。
隋唐長安城南的天壇已經發掘出來,?天壇高8米,底層面徑約54米,?為四層圓壇,每層圓壇都設有向四周均勻角度分佈的十二陛。
金中都城南郊的天壇與隋唐長安城南的天壇在其形制上相似,“成十二陛,各按辰位”,只不過是“圓壇三成”,圜丘底層直徑約90米,高約15米,圜丘外設“壝牆三匝,四面各三門”,推測外壝直徑大約400米。
作此比較,估計在歷代的天壇中,只有金中都城南郊的圜丘的體量是最大的(圖5、6)。
圖5
圖6
依據史料記載在北京地區的歷史上有更早的天壇,那就是戰國時期燕昭王時代的“寧台”,筆者考證“寧台”的所在地即是石景山區蘋果園地鐵站西側的街心公園內的龜山。金中都城南的天壇在北京地區的歷史上排第二位,遺憾是金中都城南郊的天壇沒有像“寧台”和隋唐長安城南的天壇一樣存留至今。
註釋
【1】陳連洛《從大同北魏永固陵制看古代的長度單位-裏》,《山西大同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第23卷第3期,2009年6月。
【2】《豐台區三台子漢畫像石》,《北京考古四十年》,北京燕山出版社,1990年1月,第11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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