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06%的學生認為老師佈置的作業量不多,超95%的學生表示自己能獨立完成絕大部分作業……北京教科院基教研中心近期給出了“雙減”首份中小學作業情況調研報告。
自從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7月24日印發《關於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後,“雙減”已到百日,除了數字化的報告之外,學生和家長的具體感受如何?記者在調查中發現,孩子們確實得到了更多的自由支配時間,而家長們依然還陷在慣性焦慮中。
孩子樂了 傳説中的“當頭一棒”被叫停
兒子升入初中近兩個月,徐明才真正適應作業“確實少了”的現實,“比我預想的每天得少2個小時左右。”
徐明回憶,入學前他從好幾位同校往屆學生家長那兒聽到的經驗都是,上了初中,作業量一下子會大很多,孩子適應起來有些難度,需要敦促加快速度,否則“就奔着11點去吧”。
然而,思想上做好了“打硬仗”的準備,現實卻温柔得出人意料。孩子晚上7點左右開始寫作業,通常8點多就做完了,偶爾有些拖拉,也不會超過9點。“有幾回甚至到家説,作業已經在學校完成了。”看着孩子每天情緒飽滿,沒有那種突然被繁重學業 “打了一悶棍”的感覺,徐明認為自己整體上還是挺高興的。
女兒在朝陽一所小學就讀的王梅表示,大部分時候孩子回到家都是沒有作業的。“課堂上老師會把書本後面的練習帶着做一做,就沒有額外的練習冊了。國慶長假期間佈置了幾首詩,但也沒説要背要考。”身為海淀小學家長的紀茜對這種改變就更加深刻。之前女兒每天的記事本上都會有各科作業,三年級之後,基本上每天都得寫一個半小時左右,如今所有作業都清零了,“正好放學時間也晚了一個多小時,估計這些作業都在學校完成了。”
正上初三的小武雖然每天還要拿出一個小時來寫作業,但這已經是減半的效果了,之前他每天的作業時間基本都是兩個小時到兩個半小時之間。而且,他們班裏的老師還根據學生們的學校情況,佈置了內容、難度不同的個性化作業。“像我的語文,基礎知識還不錯,老師就讓我不用做配套練習冊上的基礎題,多做幾個閲讀分析。還有數學題,我的幾何學得比較好,老師給我留的作業中,涉及到幾何的,基本都是能力提升題。”小武告訴記者,老師有時候會在佈置作業的時候,格外提醒他們,“老師花了大力氣給你們安排適合的作業,你們可一定得認真對待啊。”雖然暫時沒有統一考試,但小武的媽媽林沁瑤從小武日常的小測驗、作業中看,小武的成績並沒有退步,甚至還有一點兒提升,“這種個性化作業,更對孩子胃口,也更有針對性,就是挺考驗老師的,希望老師們能堅持下去。”
家長忙了 省的時間都被“家長牌”作業佔去
跟孩子們的高興不同,家長的心情難免也摻雜着些許不安。多出來的時間是否能得到有效利用?是家長們普遍存在的困惑。不少家長也仍然沒有改變“不能讓孩子閒下來”的態度,有的家長親自上手,有的家長則直接把這些時間又給撥到網課上。
徐明就是親自上手的家長之一。看到兒子閒下來,他時不時就會安排兒子整理錯題、做一些他買來的教輔資料,至少也要跟着自己多讀幾本書。不過這些“爸爸牌作業”缺乏學校作業的紀律束縛,並不總能得到孩子配合。“我的工作不算很忙,有條件同步陪伴,如果孩子年紀更小、時間更多,家長又很晚才能下班,空出來的‘作業時間’做什麼?真的要好好想一想。”
張鈺的女兒剛上四年級,這個學期她幾經周折,把孩子的數學、英語、大語文課外班都挪到了平時的晚上,週一週四數學網課,週二週五英語網課,週三留給大語文網課,本來週中的舞蹈、擊劍、書法課都推到了週末。這兩個月,張鈺感覺比之前更忙了,“以前英語、數學的線下課選的一週一次,現在必須兩次,課後的作業量也增加了,感覺每天的時間都不夠用,經常週末還得搭上一個大半天補作業。”張鈺很想給孩子砍掉舞蹈和擊劍課,孩子卻想退掉數學和大語文,兩個人互相説服不了對方,只好暫時維持現狀,每天都得陪着孩子完成興趣班作業的張鈺覺得自己肯定先於孩子讓步:“下班回家就上崗,實在太累了。也許到下學期我也就堅持不下去了,到時候就把學科類和興趣類課程各砍一門吧。”
“線上課主要還是靠家長,孩子在學習上不是非常具有自主性,不預習不復習,吸收效果肯定不好。”王梅和張鈺的感受特別一致,她也曾在女兒小的時候為她報過線上AI課,總覺得隨時看回放鞏固學習,但其實“從來都沒有時間回頭看。”
基於此,她還是偏向尋覓線下課程。聽説某英語培訓機構已經轉為了戲劇課,價格倒是打聽明白了,一週一次1.5小時,一年兩萬出頭。但想去體驗一下,約了兩三次對方似乎都在找理由沒能去成,她心裏便隱隱有了懷疑,“估計是夠嗆,再説,一週一次管什麼用啊?還不如自己每天帶孩子讀讀材料有效果。”
可心的學科類培訓班不好找,不少家長只能親自上陣。方寧曾經希望能找到機構老師攢班,但是沒有成功,“得有特別負責的家長出面溝通協調,還要輪流盯着,非常考驗管理和溝通能力。”無奈之下,方寧只好自己擔起了輔導重任,但心裏又不踏實,“以前大家比着‘雞娃’,我們也能看清和別人的差距。現在大家都不‘雞’在明面上了,不太好把握。”她只好瘋狂搜集輔導材料,存在網盤裏,或者買來各種“秘密武器”,然後自己先過一遍,再把自己挑選後的資源,用文字、視頻整理好給孩子,“就為了給他省點兒時間,提高他的學習效率,但實話説,這種學習方式,實在太‘費媽’。”
新改變 爸爸從“工具人”到參與家庭教育
雖然沒法完全放寬心,但家長們也能看到“雙減”給孩子、給家庭帶來的很多正面影響。王梅坦言,自己感到“雙減”後的狀態是孩子比較幸福,家長還需適應。但在她看來,家長往往想得長遠。平時無論什麼狀態,中考、高考都是今後要迎接的關卡,只要孩子們得放在一塊兒比較,家長的“終極焦慮”就不會真正消失。“反正我們再怎樣也不會不去想這些東西,那至少讓孩子們切實感受到日常壓力的減小,有益於身心健康,其實就夠了。”
上個週末,因為線下課暫停,張鈺和老公帶着孩子去了八大處公園看紅葉,“從孩子上學後這是第一次來。”看着孩子和爸爸在公園裏追逐,從滑道上呼嘯而下,張鈺突然覺得自己動搖了,“那些課外班也許並不能提高她的成績。每週把十個小時省出來一家三口一起讀讀書,聊聊天,哪怕一起看個電視,是不是更能給她一個可以治癒一切的童年呢?”
相對於不確定的張鈺,把孩子課外班都停了的候雲很支持“雙減”,而且覺得“雙減”不僅給孩子減輕了壓力,還意外帶回來了一個深度參與孩子教育的爸爸。“我家老王以前在家裏就是工具人,平時晚上就負責當鬧鐘,提醒孩子睡覺,週末就負責當司機,送孩子上課。”而這兩個月,文科出身的候雲已經成功地把數理化輔導任務轉移到了孩子爸爸王剛身上,責無旁貸的王剛為了撿起丟了多年的知識,也沒時間刷手機了,經常晚飯後在飯桌前捧着孩子的教輔材料研究解題思路。眼看着老公非常上心地給孩子輔導功課,候雲也開始跟着網上的視頻研究各種美食,“大家都正視別人的付出了,我家的氣氛比之前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