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中專同學羣裏，老吳忽然來了一句：“要是時光可以倒流，你們還會選擇上中專嗎？”
有人説：“打死我也不會上中專了。現在拿出中專文憑去找工作，人家總是用奇怪的眼神看我，覺得我連高中生都不如。”
有人説：“上了中專，我也不後悔。現在有穩定的工作，過幾年就退休了，知足常樂吧。”
有人説：“我覺得中專畢業，也沒有什麼不好。後來我自考大專，自考本科。現在供職一家大公司，年薪幾十萬，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説實話，我是後悔了。要不是當初家裏那麼窮，我一定會選擇上高中。大學生和中專生，人生的起點，明顯就不一樣，發展的潛力也不一樣。
02
30年前，因為家裏窮，我把學習的目標鎖定在“考中專”。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我家住在大山溝裏。村莊掛在半山腰，和山下的拖拉機路相距一里多路，和鄉政府相距六里路，和縣城相距一百多里路。村裏人都是靠種地為生，家家户户還會養豬，冬閒的時候，男人們去山裏伐木或者挖冬筍。
從我家到學校有三里多路。上小學的時候，我每天都是跑步去學校，每天中午吃自己帶的飯菜。下午放學後，又是一路小跑着回家。
到了冬天，每天下午，我要加速跑，否則在回家的路上，天就黑了，山路不好走，隨時都可能摔下去。
上初中的時候，我一直是寄宿。每個星期天，我要揹着一小袋米、提着一壺菜去學校。米交給學校食堂，菜就自己鎖在木箱子裏。
一壺茶，要吃一個星期，哪怕是有點餿味了，也不能扔掉，否則就只能吃光米飯了。
每天吃飯的時候，我都是躲在一邊，一個人“偷偷”吃飯，因為我害怕別人問我“吃什麼菜”。
家裏很窮，母親為我準備的菜，多半是蘿蔔乾、幹豆角、酸辣椒之類，極少有肉。這樣的一壺茶，我怎麼好意思和別人分享呢？
在我跨進初中學校大門的第一天，母親就説：“如果你考上了中專，就繼續讀書，如果沒有考上，就回家種地吧。我是沒有辦法供你上高中的。家裏的情況，你也知道。”
那些年，母親常常去學校求情，因為母親交不起學費，希望學校可以寬容幾個月。
有幾次，都是臨近期末考試了，母親才湊齊學費。按照學校的規定，沒有交學費的學生，不可以參加期末考試。如果學校允許一直拖欠學費的話，估計母親一整年都不會去交學費吧。
在學校的光榮榜上，最醒目的位置有幾個人的名字。他們都是考上了中專的校友，也是家喻户曉的人。
那時候，能夠考上中專的人，都是鳳毛麟角的人物。就拿我所在的初中來説吧，只有全校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學生才有可能考上中專。
我的班主任袁老師，也是中專畢業。他從中師畢業後，直接分配到我們學校來任教。
袁老師去我家做了幾次家訪，對我家的情況也很瞭解。他常常對我説：“考上中專，就可以跳出農門，可以改變命運。”
我知道，不是我可以選擇生活，而是生活選擇了我，我無路可退。
為了考上中專，我幾乎是拼盡全力了。在學校，除了睡覺、吃飯，就是看書。因為沒有錢買輔導書，我就把教科書背得滾瓜爛熟。我相信，“萬變不離其宗”，不管考什麼，都是書本里的知識，或者是從書本知識延伸出來的知識。
從初二開始，我一直佔據着全校第一名的位置。
03
30年前，我考上了中專，但是我還是“不甘心”。
在初三那年，袁老師告訴我：“中考前，有一次全縣統考，如果你能夠考入全縣前五十名，就能夠保送上高中，不要交學費。”
聽到這個消息，我很驚喜，讀書的幹勁更大了。
我想，要是能夠上高中，然後上大學，那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啊。我似乎夢見了大學校園的書香味，聽到了風吹過教學樓的聲音。
全縣統考的那兩天，我格外緊張。我擔心自己的成績不夠好，我更擔心考到了全縣前五十名，母親卻不願意送我去上高中。
統考成績出來了，袁老師告訴我：“你和全縣第五十名的同學，相差兩分。”
聽到這句話，我的心裏五味成雜。我想，還能怎樣？那就繼續努力，考上中專，否則連讀書的機會都沒有了。
初中畢業時，我考上了地區中專學校。拿到中專錄取通知書那天，父親在門口放了一掛鞭炮，學校的老師來我家道喜，村裏人都來圍觀。
村裏人羨慕地説：“以後，你們家有人當幹部了，真的了不起啊。”
其實，我對自己的未來，並不太滿意。但是，我家很窮，連學費都交不起。如果我不去上中專，不是為難父母麼？或者説，我真的是“貪心不足”吧。
04
一晃，中專畢業30年了，我一直生活在“底層”。
中專畢業那年，我並沒有如願謀得一份體制內的工作，而是面臨着“失業”。
當年，師範生可以按時分配到鄉鎮學校任教，但是其它類型的畢業生，就只能“各顯神通”，也就是説大部分的人需要自謀出路，只有少部分的人依靠父母的人脈關係，可以分配到一個還算好的單位。
走出中專校園後，我先後到深圳、東莞打工，後來自己做小生意。和我一起畢業的幾個同學，分配到工廠上班，後來也下崗了，也加入了打工的隊伍。
在深圳龍崗區，我向幾家職介所投遞了簡歷。但是他們看到我的文化程度，就直搖頭。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只需要中專文憑的崗位，對方卻嫌棄我沒有工作經驗。
我忽然發現，“中專生”真的很尷尬。當年那麼優秀的自己，卻越混越差。
有人説：“那時的中專生比現在的本科生含金量都要高。”
是啊，時光一去不復返，當年的優秀，僅僅是“想當年”，後來的自己，不能憑藉當年的優秀，一直生活在成績裏。
其實，還有一大批像我一樣的人，年紀不小了，卻一直在基層工作，甚至早已失業了，只能自謀出路。
俗話説：“寒門出貴子。”可是，寒門裏，想要出貴子，難度不小，並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會有結果。
當然，生活還在繼續，一息尚存，奮鬥不止。未來的人生，依舊靠自己去打拼，只有不斷超越自己，才是硬道理。時光不可以重來，我們只能向前看。
人生路漫漫，吃過不少苦，但是我依舊要為中專生點贊。
作者：布衣粗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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