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陪讀日記
文 | 一路迤邐
2021年11月29日 星期一 晴
三十多年前也開家長會!昨天一篇關於家長會的日記沒想到把幾位高中同學弄恍惚了,紛紛發問,當年我們也開家長會嗎?
我也恍惚了。
其實在寫日記的時候就已經恍惚了。我回憶不出當年的樣子,我甚至已經想不起任何父母與我高中生活的交集,只記得娘催我早點睡吧,只記得高考之後到父親單位的閲覽室借了一套金庸全集。
難道我的父親真的去給我開過家長會嗎?怎麼可能?他當年就已經很老了,老得在送我踏上北去列車的時候都似乎已經佝僂了身體。那年他多老了啊,讓我算算他的歲數,那年他——44歲!
才44歲?才44歲嗎?
風華正茂啊!可為什麼在我的記憶裏他似乎從來都沒有年輕過?
為此,我特意在微信中向我的高中歷史老師韓老師請教,當年我們也開家長會嗎?韓老師的回答是確鑿無疑的,開,肯定是開的,只不過形式和現在的不太一樣罷了。我本已料到的答案還是狠狠地擊中了我。
我無法想象,三十多年前,我的父親也曾經和如今的我一樣坐在教室裏聽老師講一段時間以來班級的整體情況,孩子們的學習情況,也曾經和如今的我一樣期盼着聽到在表揚的名單裏有他兒子的名字,也曾經和如今的我一樣興奮或者失落。韓老師説的對啊,心情是一致的!
可為什麼我們的記憶裏沒有呢?因為那本就不在我們的記憶裏?還是因為那時我們的世界裏裝不下父母的印記?
從小到大屬於我的家長會無疑有很多次,青年的父親、中年的父親曾經很多次踏進我的校園,很多次坐進我的班級,很多次聽到我的名字。我應該曾經是他的驕傲,我也應該曾經讓他煩惱。記憶裏在103農場大庫房後面那排房子居住的時候,在一盞略顯昏黃的落地台燈旁,父親坐在簡易沙發裏從所未有地板起面孔質問過我的學習。那是我記憶中唯一的一次,那似乎是訓斥,又似乎只是薄施懲戒而已。
除此之外我的記憶裏沒有殘存絲毫在學習方面和父母的交流,是父母不重視,還是我足夠讓他們放心?
時代不同了,孩子越來越成為家長的焦點,但家長或許從來沒曾經佔據孩子多少記憶的空間。
三十年以後,當我們垂垂老矣,如果還有可能和孩子一起回憶高中時候的點點滴滴,我相信那時的他們也會和今天的我們一樣恍惚。什麼?家長會?應該開過吧,反正是家長開會,我們又不在,我們怎麼可能有記憶?
可是,今天,我卻已經沒有機會問我的父親這個問題。
很多時候我們無比在意的事也許都算不上兒女生活中的漣漪,一代人刻寫着屬於一代人的印記,你可以叫它輪迴,你也可以稱它本該如此。所以,為什麼要刻意放大呢?我們對兒女的愛和付出也許份屬應當普普通通遠不如我們自認的那麼大,這一場高考也只不過是一次經歷遠不像我們想象的那麼重要那麼可怕……今天我們自己營造的茶杯中的風暴也許只是我們做家長的自娛自樂罷了,若干年以後沒準兒連我們自己都淡忘得剩不下什麼。
所以,還是寫寫日記吧,留下些活的證據,以備將來玩味,以供晚年追憶似水年華。
只是!
莫非,莫非在我女兒的眼裏,我一如既往地蒼老,甚至遠比當年我的父親還要蒼老?畢竟當我送女兒奔向大學校園的時候我已經知天命了,50歲,一個在我自身而言倍感活力迸發的年齡,但在女兒心目中早已夕陽西下。
也許我和我的父親一樣,從來就沒有年輕過吧。
這又叫什麼?宿命吧。
壹點號一路迤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