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格瓦拉同志
作為明朝的延續,南明建立之初,依然佔據黃河以南十餘省之地,擁有的總兵力不下百餘萬,抗清局勢仍然大有可為,就算不能光復故土,但效仿東晉、南宋兩朝,長期割據江南似乎沒有任何問題。然而,這種局面並沒有出現,南明僅存在17年時間便走向滅亡。在筆者看來,南明之所以難以跟清朝劃江而治,原因大概有以下4點:
首先,南明諸王喜好內鬥,始終無法形成統一、穩固的抗清核心。南明存在的17年間,充滿了諸王內鬥的“黑歷史”,起初是潞王朱常淓與福王朱由崧之間的皇位之爭,緊接着便是隆武帝朱聿鍵與魯王朱以海之間的“同室操戈”,很快在紹武帝朱聿鐭和永曆帝朱由榔之間又爆發大規模的內戰。總之,每次皇位的更替,都必然引發諸王之間大規模的內鬥,以至於南明始終難以形成統一、穩固的抗清核心。
反觀東晉、南宋則不然,這兩個朝代從一開始便形成極為穩固的領導核心。東晉建立之前,司馬睿以親王身份坐鎮江東多年,並贏得北方流亡士族和江東本地士族的一致擁護,毫無爭議地成為最有資格稱帝的藩王。至於宋高宗,則是“靖康之變”中唯一倖免被俘的皇子,並且官居天下兵馬大元帥之職,論合法性和地位,整個宋朝再沒有一人能超越他。
其次,南明內部黨爭異常激烈,對凝聚共識、合力抗清事業極為不利。跟晚明的情況相似,南明各個小朝廷內部黨爭同樣很激烈,主要是東林黨與閹黨餘孽之間的鬥爭,但也有代表不同地方利益的黨派之間的互鬥。這些黨爭大都不問是非曲直,純屬為鬥爭而鬥爭,而且務必要將對方鬥倒、鬥臭才罷休。如此一來,南明各個政權內部矛盾極其嚴重,根本無法凝聚共識,團結一致抗清。
反觀東晉,雖然存在着北方流亡士族與南方本地士族之間的矛盾,但在大名士王導的極力調和下,最終實現擱置爭議、一致對外的良好局面,對於穩定新生帝國的局勢起到關鍵作用。至於南宋,雖然在某種程度上也存在着黨爭和地域分歧,但在整體上卻並不足以影響救亡圖存的大局,只有等到宋金兩國的戰事漸進尾聲時,抗金派與議和派之間的矛盾才開始日益尖鋭。
再次,南明軍隊來源複雜,派系紛爭嚴重,喜好內鬥甚於攜手禦敵。南明軍隊的來源非常複雜,既包括鎮守各地的官軍,又包括有條件歸順的大順軍、大西軍餘部,以及名義上歸朝廷指揮的私人部隊(比如鄭芝龍、鄭成功父子的軍隊)。由於軍隊來源複雜,相互之間並沒有信任度,甚至先前還是死對頭,因此很難整合到一起,形成配合良好、一致對外的局面。
其實,非但難以整合在一起,而且圍繞着權力之爭,這些來源不同的軍隊之間、各派軍隊內部甚至更喜歡內鬥,並且局勢越危急,他們便鬥得越厲害。譬如,支持紹武帝的官軍曾和永曆帝指揮的軍隊在廣東大打出手,結果落得兩敗俱傷的局面,並讓清軍“漁翁得利”。再比如,大西軍餘部投降南明後,同為主要將領的孫可望、李定國發生內訌,給抗清事業造成沉重損失。
軍隊的首要職責是保家衞國,而非爭權奪利,一旦忘卻“初心”,後果的嚴重性可想而知,而南明之所以迅速敗亡,將領們的互鬥無疑是重要原因。反觀東晉、南宋,軍隊的來源相對單一,而且將領之間即使有矛盾,但大體上尚能做到以大局為重、攜手禦敵,這也是這兩個政權得以保持穩定的關鍵要素。
最後,南明的對手組織化程度很高,政治宣傳極富蠱惑性,遠非東晉、南宋可比。清朝在入關之前,便已經實現由鬆散的部落聯盟向帝制國家的轉變,君主的權威性跟明朝皇帝基本無二,政令能得到最大程度的貫徹執行。不僅如此,清朝打着為崇禎帝復仇的旗號入關,大肆起用明朝遺臣為其效力,並擺出一副維護儒家正統思想、保境安民的姿態,在很大程度上迷惑了中原軍民,也動搖了南明大批官員和將領的抵抗意志。
反觀東晉、南宋則不然。無論是進攻東晉的後趙、前秦,還是渡江南侵的金國,在立國後的很長一算時間裏,政權的組織化程度遠不及清朝,對南方政權的威脅自然大打折扣。更何況,他們的南侵往往帶有野蠻掠奪、屠殺的性質,只能激起江南民眾的殊死抵抗,而絕不會讓他們心甘情願的臣服。而這種抵抗異族入侵的心理,既加大它們入侵的難度,又增強東晉、南宋的正統性,對於維護內部穩定有很大幫助。
正是由於上述4點原因,明朝非但沒有實現跟清朝劃江而治的局面,反而實力日漸衰落,最終走向覆亡,而作為亡國君的朱由榔,結局可謂極度悲慘。1662年6月1日,永曆帝和太子朱慈煊被吳三桂下令用弓弦縊殺於昆明篦子坡,其家眷除王皇后、馬太后在此前自殺身亡外,其餘人等被押送至北京。永曆帝遇難時,終年40歲,死後被焚骨揚灰,後人讀史至此,莫不倍感唏噓。
參考書目
張廷玉(清):《明史》, 中華書局1974年版。
錢海嶽(中):《南明史》,中華書局2006年版。
司徒琳(美):《南明史》,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