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報訊（記者劉洋）4月7日一早，還在等着線下復課的家長們卻等來了閉店的公告，繼位於北京雙井富力城、天通苑華聯中心等地的門店閉店之後，老牌早教機構NYC紐約國際兒童俱樂部（以下簡稱“紐約國際早教”）在北京大興舊宮的另一家門店也宣佈因資金鍊斷裂閉店。新京報記者採訪瞭解到，這幾天，該店有自稱“品牌方”的工作人員在給家長做轉課登記，但能否退費仍無確切説法。不少家長反映，今年3月，該機構還表示經營正常，讓家長報名或續費。目前，家長們計劃通過訴訟、報警等方式維權。
3月還在售課 4月突然關停
目前，舊宮門店裏有工作人員在為家長處理轉課手續。 受訪者供圖
“之前發通知説因疫情防控要求閉店，我還等着復課呢，今天一早就聽別的家長説機構倒閉了。”4月7日中午，還有43節課沒消的康女士説道。記者瞭解到，從3月14日開始，紐約國際早教舊宮店根據北京市文化和旅遊局《關於暫停文化藝術類校外培訓機構線下培訓活動的通知》要求，一直處於暫時停課狀態，但家長們等來的卻是閉店的消息。
康女士説，原本在該門店還有十幾節課沒有上完，但今年春節前，銷售人員告訴她有新的優惠價，30節課只需3980元，單課價格僅130多元。想到之前購課單課接近200元，康女士覺得划算就選擇了續費。“續費前我還反覆詢問機構的運營情況，對方説經營沒問題，絕對不會倒閉。”
採訪中，會員家長們普遍反映，此次機構倒閉的消息來得很突然。牛女士説，4月４日的下午5點多，她還親自去門店諮詢什麼時候復課，對方沒有説經營出現異常，只告知她在等上級的復課通知。另一位家長郭先生表示，3月8日，銷售人員還在聯繫他問是否報名，此前他在2月底被銷售人員約到店裏上體驗課，當時上課的人很多，銷售人員給的價格非常優惠，“一節課打完折才一百來塊，我看有不少家長上完後就買課了。”
在一個三百人的家長維權羣裏接龍的表格顯示，截至4月8日上午，有近兩百名會員有未消耗課時，要求退費或轉至附近早教機構。最高未消課時高達156節，大部分家長未消課時為三四十節，價格在幾千甚至上萬不等。“這些錢去哪了？”維權中，家長們反覆問道。
只能辦理轉課 多家機構提供的轉課數量有限
4月7日傳出閉店消息之後，家長們便紛紛跑到門店討説法，目前對方給出的解決辦法是可以“轉課”到其他機構。在家長們提供的可轉機構表格裏，記者看到，不僅有早教機構，還涉及擊劍、健身、美術等多類教育培訓機構，適合孩子的年齡段也有不同。“説是轉課，其實就是不想退錢。”許多家長對機構提供的轉課方案並不滿意。
4月7日晚，在得到閉店通知後，家長們紛紛來到門店討説法。 受訪者供圖
“我家孩子兩歲四個月，根據選課表，孩子可選的項目很少。”會員孫女士説，不少機構轉課數量有限，等於這家機構消耗幾節、那家消耗幾節，跟體驗課一樣。“其中一家早教機構跟我説就給解決6節課，我還剩109節，怎麼辦？”孫女士説。
4月8日，記者看到，紐約國際早教舊宮店並非“人去樓空”，三名自稱紐約國際早教“品牌方”的工作人員在處理會員的轉課需求，對於退費也説法不一，一位女性員工讓有退費需求的家長在另一個表格上登記，而另一名男性員工直接告訴要求退費的家長，“那您就得起訴了，這個我解決不了。”
上述男性員工拒絕了記者的採訪需求，他表示自己是“品牌方”的人，只負責處理家長轉課，如果有問題直接給“品牌負責人”陳萬友打電話，並給了電話號碼，但記者多次撥打這一號碼均被掛斷。據2021年5月藍鯨教育發佈的一篇報道，陳萬友系“NYC教育集團開發運營副總裁”。
公司法定代表人一年前被限制消費
記者嘗試聯繫該公司相關負責人回應此事，但不論400客服電話還是網上公開的法人電話、總部電話，均無人接聽。網上來自“紐約國際舊宮專屬顧問”的回應截圖顯示，對方稱，從2020年疫情開始，紐約國際舊宮中心遭受反覆的疫情及“雙減”政策的影響，運營萬分艱難，公司股東方多次籌資、注資，經過兩年多時間的努力和堅持，依然虧損嚴重傷痕累累。“今年3月疫情再次蔓延，政府要求本市全面停課，多重打擊下導致本中心最終資金斷裂，在租金不斷增長下，我們無力承擔迫不得已在4月7日作出閉店的艱難決定。”該回應表示，經股東和品牌方溝通，舊宮中心將於4月7日至14日接待家長的轉課需求，並明確表示因為資金鍊斷裂，無力退款。
家長們收到的閉店通知。 受訪者供圖
根據天眼查信息，NYC紐約國際兒童俱樂部隸屬於北京紐克樂博科技有限公司（曾用名為紐克樂博教育科技（北京）有限公司），向0-7歲兒童提供早教課程。2012年進入北京，隨後通過發展直營、加盟業務進入上海、廣州、深圳、重慶等一二線城市。2019年7月，瑞思英語對外宣佈戰略投資NYC紐約國際兒童俱樂部，投資金額達千萬級。
一方面是千萬級投資，另一方面是門店關停的消息。根據公開報道，早在2019年10月，太陽宮門店便因為“房租上漲過多無力承擔”而關停，這是紐約國際早教2012年在京開設的第一家早教中心。其實，此次舊宮店關停前，已有關於紐約國際早教“跑路”“爆雷”的質疑，今年2、3月，該機構天通苑華聯中心店、門頭溝店、雙井富力城店陸續關停。一名瞭解雙井富力城店關停情況的消息人士告訴記者，該店在關停前已經欠租，機構主動向富力城表示要退租。
“雖然我們叫直營店，但早就是各自經營各自的店了，別的門店倒閉對我們經營不造成影響，可能輿情上會帶來負面。”此次舊宮店事發後，記者致電諮詢位於北京市朝陽區一家紐約國際早教門店，對方值班人員表示。
因主責人集體“失聯”，該公司法人情況也遭到質疑。新京報記者查詢發現，紐克樂博教育科技（北京）有限公司曾在2021年8月31日將法定代表人變更為張素英，但早在2021年1月18日，張素英便因其名下另一家北京君合子樂教育科技有限公司，被北京市大興區人民法院頒佈限制消費令。目前其擔任六家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身背四條限制消費令。天眼查顯示，2022年2月28日，北京紐克樂博科技有限公司因登記的住所或經營場所無法聯繫被列入企業經營異常名錄；此外該公司涉及的司法風險中，有90餘條為教育培訓合同糾紛。
專家建議加強早教機構監管機制建設
目前，對義務教育階段的培訓收費有嚴格監管，包括開設預收費資金監管專用賬户、一次性收費不得超過3個月或60課時等。但記者採訪發現，對早教培訓機構的資金監管尚處於空白。家長們反映，在購課繳納費用時均被“忽悠”多買多便宜。孫女士就花了數萬元購買了18個月的課。
家長提供的繳費截圖。 受訪者供圖
“目前還不好説早教行業的主管部門是誰，從理論來説，應該屬於托幼行業，但是又打着早教的旗號。”北京市人大代表、中國民辦教育協會會長劉林表示，他曾在北京“兩會”上針對早期托育方面多次提出過相關建議。
劉林表示，早期教育和學前教育是投入產出比效益最高的教育階段，是事關個人成長成才、國家人口素質提升的基礎工程、關鍵工程。經過多年持續努力，北京學前教育事業已經取得了歷史性的長足發展。但是早期教育仍處於發展薄弱、相對落後狀態，是教育體系發展中最大的短板，一方面政府部門重視不夠、投入不足、管理缺位；另一方面，早期教育巨大的市場空間吸引了大量社會力量進入其間，魚龍混雜，秩序混亂，許多以科學為包裝的“洋模式”“土方案”實則違背嬰幼兒保育、教育規律，危害孩子們的身心健康。近兩年，北京市出台的嬰幼兒托育服務機構標準重硬件輕軟件，科學性不足，相關規定遠遠達不到新時代早期教育發展要求。
劉林建議，儘快研製早期教育機構設置標準和從業人員專業資質標準，儘快出台培育、支持早期教育機構發展的政策措施，同時加強早期教育市場協調監管、綜合監管機制建設，雙管齊下，規範與扶持並舉，促進早期教育市場規範有序、健康科學、持續發展。
校對 張彥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