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圖：本書作者及《杭州優秀傳統文化叢書》編輯部
播講：浙江之聲主播 姚錚、伏一晨 、何毓珉
推文撰寫、編輯：李振陽、吳洋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説法是怎麼來的？
為什麼杭州成了南宋的都城？
“臨安”怎麼就成了“長安”？
杭州被稱為“天城”是怎麼回事？
和波瀾壯闊的大航海時代又有什麼關係？
一個個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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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都城走向天城》
作者：姜青青
作者簡介
姜青青，1960年生於浙江杭州。高級編輯。曾任杭州日報報業集團編委，現為杭州市社會科學院南宋史研究中心兼職研究員。主要研究方向：南宋史。著有《〈鹹淳臨安志〉宋版“京城四圖”復原研究》和《遇見宋版書》（入選2019浙版好書年度榜）。
南宋，有人説作為一個王朝它只有半壁江山，是屈辱的；“暖風燻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驕奢淫逸沒有宏圖大志，偏安一隅；政治專制，百姓身上賦税沉重。
可是，它在150多年曆史中，經濟、文化、科技等領域的發達和興盛，又是中國古代史上的一個高峯。
南宋的都城臨安，是一個“天堂”般的所在。山清水秀、街市繁盛，端的是一副大都市的模樣。行在，Quinsay，成了西方人口中、書上的傳奇，成了傳説中世界上最華美、瑰麗的嚮往之地——“天城”。
壹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我們現在説“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是對杭州的高度讚美，杭州也有了“人間天堂”的美譽。
《從都城走向天城》一書中説，最早這一説法，其實流傳於金軍士兵營帳中。
宋靖康二年（1127年），北宋都城東京城破，金軍俘虜了宋徽、欽兩位皇帝，還有大量皇族、後宮妃嬪與貴卿、朝臣等共數千人，北宋自此滅亡。這就是“靖康之變”，又叫做“靖康之恥”。
當時，在金軍營帳之間，流傳着一句諺語：“上界有天堂，下界有蘇杭”。金軍滅亡北宋之後，並沒有停止戰爭的腳步，他們念念不忘的是“南朝”的大片土地，一個更加富裕繁華的世界。對金人來説，上界就是人亡故之後超度去的無上福地，就是“天堂”。而此生在人世間的福地，就是蘇州、杭州，是必去之地。這就是“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一説法最早的版本。
▲南宋劉松年《四景山水圖·冬》，這是現存最早的一套西湖繪畫。故宮博物院藏
北宋，一個原本經濟、科技與文化高度昌盛的朝代，被突如其來的滅頂之災攔腰打斷。而杭州，一個地處東南、並非政治中心的城市，也以一個“天堂”的名號，自此走上了中國歷史舞台的中央。
這背後，隱藏着幾百年來形成的一個歷史規律。《從都城走向天城》一書寫道：
“中國經濟重心向東南的轉移。這一歷史發展大趨勢是從唐代‘安史之亂’開始的，到五代時候初步定型，最終到兩宋之際基本完成。這一歷史大趨勢在客觀上，也極大地影響了趙構對杭州的最終選擇。南宋定都杭州，既是時也，也是勢也。”
貳
“臨安”成了“長安”
徽、欽二帝被虜後，康王趙構忽然成了繼承大統的熱門人選，他是宋徽宗的第九個兒子。可是，當時身為“河北兵馬大元帥”的他，面對的是國破家亡、敵人還步步緊逼的危險局面，能不能真的安穩當上皇帝還是未知數。
他當時的治所在相州，也就是現在的河南省安陽市。此時的相州，屬於“河北地區”，在金軍兵臨城下之時，已經被皇帝趙桓割讓給了金軍，因此相州萬萬不可留。
“趙構去哪兒”成了趙構本人，包括有心復國的王公大臣和百姓們最關注的的問題。
《從都城走向天城》裏這樣描述趙構當時的選擇：
“北宋那時實行的是‘四京制’。盤算一下，東京這個大宋首都，也是‘靖康之變’的頭號是非之地，現在躲都來不及，肯定不能考慮。相州東北方向的北京大名府（今河北大名），其現狀與相州基本一樣，都是金人的地盤，不能去。西京洛陽，也好不到哪裏去，與‘敵佔區’只有一河之隔，太危險了，誰敢去？只有南京應天府，在東京的東南方向，稍稍好點兒。”
所謂的南京應天府，就是今天的河南省商丘市境內。1127年，也就是“靖康之變”同一年，就在這裏，趙構接過父親宋宗和同父異母哥哥欽宗的接力棒，正式接續大統，將宋朝延續了下去，史稱“南宋”。
可是，應天府終究離北方，離金軍的鋒芒還是太近了！跑！確保安全！雖然貴為皇帝，但這是趙構心中揮之不去的想法。金軍的鐵蹄，一直是他的夢魘。
此時，他身邊有一位從金軍大營逃跑出來的大臣提到了“江南”和“杭州”，加上此時金軍摧城拔寨、步步緊逼，這讓趙構把想法付諸了行動。他把行在定在了揚州，終於能喘口氣了。
此後，他又下詔命令御營都統制苗傅和副統制劉正彥等率兵八千護衞隆祐太后、六宮嬪妃和皇子前往杭州。十二月初五，皇帝趙構的一家老小終於到達了目的地。杭州，迎來了皇親國戚，這也為日後的定都於此埋下了伏筆。
▲南宋劉松年《四景山水圖·秋》。故宮博物院藏
建炎三年（1129年），金兵一一拔除了宋朝在河北、山東等地頑強堅守的各個州縣後。這下，他們可以騰出手來，集中力量沿大運河南下，擊敗宋軍主力，兵鋒直指待在揚州的趙構。
二月的一天，金軍剛渡過淮河，就派遣一直五百多人的“特種部隊”，直接從天長軍（今安徽天長）殺到了揚州，就是來要趙構的人頭。
怎麼辦？繼續逃吧！作為皇帝的趙構，何等的狼狽。
倉皇出逃的趙構渡過長江，一路狂奔到了平江（今蘇州），保住了一條命，卻也被金人嚇得落下了終生的疾病。
建炎三年七月，杭州正式被稱為臨安府。
趙構這個“逃跑皇帝”的逃跑命運還沒有結束。他離開臨安一路逃到了浙東，逃到了大海上，飄到了永嘉（今浙江温州），他看金軍不再追殺，才回到了越州（今浙江紹興）。
到越州後，趙構心有餘悸不敢再往北走了。先是將來年的年號改作“紹興”，取義“紹萬世之宏休，興百王之丕緒”，一句話，就是想要承續大宋的中興大業。
臨安被正式確定為南宋“行在”，也就是皇帝的行都，是在紹興八年（1138）。此前幾年，宋軍和金軍全面開打，好在有岳飛、韓世忠、吳玠、吳璘和劉錡等一批最強戰將相繼崛起，屢屢重創各路金兵，穩住了整個宋金戰局，金人一時無法以武力消滅南宋，雙方戰事這才暫告一個段落。
趙構下詔定都臨安之後，臨安的政治地位在官方的正式稱謂中叫作“行在所”，簡稱“行在”，也即“行都”的意思，是皇帝出行時的駐蹕之地，和“臨安”的字面意思相仿，表示我皇帝人在旅途，只不過暫時以此為家、臨時安居罷了。
直至宋恭帝德祐二年（1276）二月臨安城被元軍所佔，臨安成為事實上的南宋京城，長達138年。
“臨安”，真的成了“長安”。
叁
行在Quinsay、“天城”、哥倫布和“大航海時代”
時間來到了公元1482年（明憲宗成化十八年），此時距南宋1279年滅亡已過後兩百多年。在葡萄牙里斯本，31歲的克里斯托弗·哥倫布（Cristoforo Colombo）收到了一封回信。寄信的人是醫學家、哲學家和天文地理學家保羅·托斯卡內裏（Paolo Toscanelli）。
保羅告訴他，橫渡大西洋到達東方的“香料之國”確實存在一條最短的航線。保羅還説，從里斯本向西一直前行，可以到達一個叫作“Quinsay”的東方名城，歐洲人把它叫作“天城”。
被稱作Quinsay，是南宋“行在”的音譯，就是杭州。
奧斯曼帝國在1453年攻佔了歐亞交通要衝之地君士坦丁堡，並遷都於此，控制了歐洲人從地中海前往中亞的海上交通。因而，歐洲人從那時起的航海活動重點不再是轉口貿易，而是如何沿着非洲大陸西海岸航海，以到達盛產香料以及黃金、寶石等財物的東方。
▲哥倫布《海軍上將地圖》右上畫圈中的Quinsay。美國布朗圖書館藏
▲哥倫布《海軍上將地圖》右端局部，標示了Quinsay，以及Magi（蠻子國，指南宋）、India Superior（上印度，泛稱遠東大陸）等地名
保羅告訴哥倫布，這是一個高度文明、擁有“天城”美譽的中國名城，城市美麗、人煙稠密、富甲天下。保羅説，從里斯本向西航行，可以直接到達行在Quinsay。保羅還隨信附上了一張航海圖，據傳説哥倫布後來出海時就帶着它，被稱為“海軍上將地圖”，因為哥倫布遠航之前被西班牙王室封為“海軍上將”。
在這幅拉丁文的地圖右端標示了Quinsay，而在其上下方位還標示了Cathaya（契丹，泛指中國北方）、Tangut（唐古特，指中國西部青藏地區）、Magi（蠻子國，指南宋，即中國南方）、India Superior（上印度，泛稱遠東大陸）等地名。
事實上，保羅介紹中描述Quinsay等地的內容，包括“海軍上將地圖”標示的中國地名，基本都來自威尼斯商人馬可·波羅（Marco Polo）的記述。
Quinsay指的的確是杭州，但這個名字其實是南宋時的杭州稱謂，即“行在”。而南宋早已在1279年退出歷史舞台了，即使按照馬可·波羅在元代初年的記述，把杭州仍舊稱作“行在”，但當時都已是15世紀後半葉了，時間整整過去了兩個世紀，中國的歷史從元朝翻篇到明朝也很久了。
事實上，正是這些偏差，極大地刺激了哥倫布探險新航線的願望。他選擇了投身於開闢東方新航路的探險事業，世界史由此開啓了一個新的時代——大航海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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