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0月27日,中共中央"五大書記"之一的任弼時於北京病逝,年僅46歲。從16歲參加革命,到46歲英年早逝,任弼時將自己的命運和黨、和國家緊緊聯繫在一起。
30年崢嶸歲月,他和周恩來是情誼深厚的戰友,也是同甘共苦的親人。但任弼時至死都不願再和周總理見最後一面,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兩度入獄 險些喪命1949年10月1日的開國大典上,任弼時因為身體原因沒能登上天安門城樓。他躺在病牀上,守着收音機聽完了全過程。他的臉色紅潤,眼角也時不時有淚水滑落。
為之奮鬥30年的事業終於成型,任弼時的心中激動不已。但他也遺憾,自己沒能親眼見證這一光輝的歷史時刻,只能在病房裏度過。
在中共中央五大書記中,任弼時的年齡最小,但身體卻最差。他從不抽煙不喝酒,之所以病痛纏身,完全是早年落下的病根,再加上長年累月積勞成疾。
1904年,任弼時出生在湖南汨羅,父親是清苦的教員。16歲時,因家境困難無法繼續學業,任弼時加入了毛澤東等人組織的俄羅斯研究會,到上海學習俄語,準備赴俄勤工儉學,從此走上了革命道路。
次年春天,任弼時和劉少奇等人一起赴俄學習,途中的艱辛自不必説。在火車上,他們每天只能領到200克黑麪包,車上沒有熱水,只能就着冰水下嚥。火車沒有燃料了,他們就得下來搬木頭。
經歷千辛萬苦,他們終於到達東方勞動者大學。在艱苦的環境中學習了3年後,任弼時帶着馬列主義理論回到上海,從事地下工作。
1927年國共合作破裂後,國民黨大肆屠殺共產黨人。第二年10月,任弼時秘密趕赴安徽,組織當地的革命工作。但因叛徒告發,任弼時不幸入獄。
敵人對他施加酷刑,逼問他是不是共產黨員。敵人用盡了手段,辣椒水和老虎凳都派上了用場,但任弼時咬定自己就是個普通商人。除了肉體上的折磨,反動派還不讓他睡覺,每日每夜地拷問他。
在安慶監獄呆了半年後,敵人才因證據不足放任弼時出獄。他在獄中受盡了折磨,看上去已經是奄奄一息。組織安排他到江邊小樓裏修養,但他表示拒絕,拖着病體繼續投入工作。
1929年,任弼時在江蘇組織宣傳工作時,再次因為叛徒告密被捕入獄。他仍然像上次一樣咬緊牙關,敵人因此更加認定他就是共產黨員。惱羞成怒的反動派用電流擊打任弼時,在他的後背上留下了兩個拳頭大的烙印,任弼時險些喪命。
三過草地 命懸一線幸運的是,任弼時在垂死的邊緣被營救了回來,但就此落下了病根。他的身體非常虛弱,經常頭疼發燒,但這並沒有讓他停下工作。任弼時常説自己有"三怕":一怕工作少,二怕用錢多,三怕麻煩人。
此時的他已經是黨中央的核心領導人之一,又是完整地學習過馬列主義的新青年,肩上的擔子自然千斤重。
兩度入獄讓任弼時的身體落下病根,紅軍長征更是讓他的健康狀況雪上加霜。1936年國民革命軍反圍剿失敗後被迫長征,任弼時擔任紅二方面軍的最高領導人。長征路上常常飢寒交迫,還要和敵人周旋。任弼時帶領紅軍三過草地,也數次遭遇險情。
有一次夜間急行軍時,任弼時走在隊伍的前列,躲避敵人的圍追堵截。他小心翼翼地穿過鐵絲網,沒想到腳下一疼,右腳就抬不起來了。低頭一看,一掌多長的竹籤已經穿過了腳掌,這是敵人提前佈下的陷阱。
任弼時來不及處理傷口,硬生生地把竹籤拔了出來,然後繼續行軍。但之後的幾個月,因為條件有限,傷口化膿,走路都是鑽心地疼。軍醫只能將棉紗搓成長條,在傷口裏來回抽動,清除膿血。
右一,任弼時
舊傷未愈,又增新傷。在一次突襲渡河時,士兵們都被濺起的大浪澆濕。寒冬臘月,冰冷的河水把骨頭都凍透了。任弼時身體本就不好,渡河後就發起高燒,得了重感冒。行軍隊伍已經沒有什麼糧食了,戰士們只能喂他點熱水。任弼時一度休克,所有人都以為他死掉了,但他還是靠自己的意志活了下來。
落下病根 身體羸弱兩度入獄和萬里長征的經歷,讓任弼時的身體已經羸弱不堪。到達延安時,三十六的他看起來就像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發燒感冒成了常事。
但他每天仍然保持15個小時以上的工作時間,大到前線的戰略部署,小到鍋碗瓢盆他都要管,天天忙得不可開交,被稱為"黨內的老媽媽"。此時他與周恩來的情誼,也是逐漸深厚。
在延安辦公時,任弼時和周恩來在同一個窯洞裏休息。每日清晨,任弼時都習慣出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又害怕開門的聲音打擾到周恩來,就選擇從窗户跳出去。而周恩來有氣管炎,經常咳嗽,他也害怕自己打擾到對方,所以一想咳嗽就捂住嘴往外走。有日清晨,走到屋外咳嗽的周恩來碰到跳窗出來的任弼時,這才明白對方的細心和體貼,會意地笑了起來。
1948年春天,中共中央進入西柏坡,此時任弼時的病情已經很嚴重了。斯大林派蘇聯醫生給他檢查時,診斷他患有動脈血管硬化、糖尿病等多種病,他一直強撐着身體。
他透支自己的身體,協助周恩來的工作。毛澤東和周恩來多次勸他休息,但他委婉地拒絕了。直到1949年3月,中共中央進入北京後,任弼時才算放心地倒下了。
4月中旬,黨中央做出決定:任弼時同志必須休息。隨後,任弼時住進了玉泉山休養所。
可病情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有惡化的趨勢,整日卧牀不起。毛澤東親自批示不允許他參加開國大典,因為登上城樓對他的身體來説都是一種傷害。任弼時只好在病房中,通過收音機來聽天安門廣場的實況轉播。
赴蘇治療 投身工作考慮到蘇聯的醫療條件遠遠好於國內,12月初任弼時被送往蘇聯治療,隨後轉至療養院休養。任弼時的工作已經完全停止,這讓他心中很不舒服。1950年1月,周恩來訪問蘇聯時,特地到療養院看望任弼時。
兩人從延安歲月,聊到新中國面臨的難題。任弼時説自己很想回去工作,周恩來勸他:
"你先養好身體,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
到了5月份,任弼時實在是坐不住了。蘇聯醫院為他做了全面檢查,也認為病情明顯好轉,可以適量工作,但需控制在4個小時以內。5月底,任弼時帶着體檢報告回到北京,立刻向組織申請加入工作。
毛澤東批示他:同意任弼時同志試做工作,每日不超4個小時。但任弼時工作起來,就遠超4個小時,根本沒辦法控制時間。新中國剛剛成立,需要處理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任弼時看到戰友們都忙得不可開交,就希望自己能多分擔一點。但他沒有想到,自己的身體根本支撐不住超額工作。
任弼時的身體狀況又出現惡化,醫生們希望他休息兩個月,但任弼時卻提出年底再説。醫生們也無可奈何,只能依着他來。1950年10月1日,是新中國成立一週年慶典。任弼時終於和其他四位中央書記一起登上了天安門城樓,些許地彌補了自己的遺憾。
不願相見 英年早逝其實從6月份朝鮮戰爭爆發以來,關於是否出兵朝鮮的問題一直是黨中央討論的焦點。國慶結束後,周恩來按照原定計劃趕赴蘇聯,商討朝鮮戰爭的相關問題。他一直惦記着任弼時的身體狀況,特意在出發前趕到任弼時的病房,想帶着他的病情報告去蘇聯。但不巧的是,任弼時剛剛被推進手術室治療,周恩來只見到了他的夫人陳琮英。
周恩來詢問任弼時的病情,並囑咐警衞帶上了病情報告。他安慰陳琮英説:
"這一次去蘇聯,我會帶回最佳的治療方案,治好弼時的病。你不要太擔心了,務必保重。"
陳琮英邊擦拭着眼淚,邊回答:"好,我明白。總理,您趕緊出發吧,耽誤了正事弼時又要怪我了。"就這樣周總理帶着報告離開了醫院,再也沒能見到任弼時。
任弼時被推出手術室時,陳琮英貼在他耳朵邊,輕聲告訴他:
"恩來剛剛來過了,他帶着你的病情報告去了蘇聯,還説一定會治好你的病。"
任弼時已經沒有力氣説話了,他緩慢地發出聲音:
"沒見到他正好,我不想讓他看見我現在的樣子,什麼都做不了。"這便是他不願再見周恩來的原因,説完這句話,任弼時就慢慢閉上了眼睛,再沒有力氣出聲。
10月25日清晨,任弼時出現中風症狀,血壓居高不下,病情嚴重惡化。醫生感覺到他的生命已經非常危險了,發出病危通知。他的戰友們都來看望他,和他説話,但他一直處於昏迷狀態。
蘇聯專家和中國醫生都付出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依舊無力迴天。27日,任弼時病逝,年僅46歲。從蘇聯匆匆趕回來的周總理,沒能見到他最後一面。
任弼時病重之時,枕頭旁還放着抗美援朝的文件和地圖,他為黨的事業努力到生命的最後一刻。葉劍英元帥曾説任弼時是黨和國家的駱駝,擔負着沉重的擔子,走過漫長艱苦的道路。柳暗花明的時刻,他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
在他逝世一週年的日子,周總理到他的家中看望夫人和孩子。一向矜持穩重的周總理放聲痛哭,哀悼他真摯的戰友。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任弼時短短46歲的生命是一篇不朽的著作,寫滿了革命黨人的信仰和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