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邦得到韓信後,按照既定的方略攻取了關中。此時的項羽剛剛殺掉義帝,在齊魯大地忙着和田榮死磕。劉邦拉攏了一大票對項羽不滿的諸侯,其中包括項羽的嫡系英布。如此的順利,讓劉邦第一次覺得天時地利人和都在自己手中。他帶着五十多萬諸侯聯軍,一路勢不可擋的來到了彭城,佔領了這個富庶的城市,沉溺於裏邊的繁華,五十多萬人把這裏弄成了人間地獄。五十多歲的劉邦以為自己的美夢已經成真,自己以後可以高枕無憂了。當項羽數萬鐵騎一夜之間千里回師,踏進彭城的時候,劉邦的美夢被驚醒了。他驚魂不定的倉皇逃串,顧不得老婆,顧不得爹孃,把親生孩子仍了一次又一次。
終於,他在滎陽站穩了腳跟。原先跟隨他的一大票諸侯,如今又都轉投到項羽麾下。老於世故的劉邦也並不在意,但魏國威脅着他和大後方關中的通道,魏王豹此刻是他心腹巨患,必須清除。
臨別之際的張良對他説,你麾下能獨當一面的大將僅有一人——韓信。
魏王豹,原本想憑着魏國王室的身份,在亂世中闖出一塊地盤,日後榮華富貴。他和別的諸侯一樣,從項羽麾下倒戈,在劉邦彭城大敗後又背棄了劉邦。和別的諸侯不一樣的是,這次他對人生的定位有了新的高度。他的愛姬,那個姓薄的女子,被一位名氣很大的占卜大師預測會成為天子的母親。魏豹心想,自己的姬妾是天子的母親,那他理所當然就是天子的父親,那這天下就是他的了。既然命中註定他是天子,就沒必要糾結在項羽和劉邦之間該站哪一隊了。他重新審視了自己,發現身為人主,論血統比項羽高貴,劉邦那個出身就別提了;論才具,雖然比不上項羽,但自問不必劉邦差。他想了想,自己缺的就是一顆雄心,既然是上天註定,這顆雄心如今也有了。他現在感覺自己的氣場都和以前不同了,渾身散發着王者之氣,連走路也凝重多了,舉手投足間也透着威儀端方,他已經做好了君臨天下的準備。俯瞰九州地圖,他謀劃出了大致戰略——先一統三晉,佔據這個天下樞要之地,待劉項兩敗俱傷之後,逐個吞併。
韓信?魏豹聽到這個名字,不齒地一笑,其實先前在項羽上下就知道他。那時的韓信長得貌不驚人,卻和別的執戟郎與眾不同,怎麼與眾不同呢?他經常在地上擺弄石子樹枝,問他,他説這是軍陣。啥軍陣?他給你解釋半天,你一臉懵逼,有這麼複雜多變的軍陣?他還經常跑到項羽那裏,説項羽這裏不對,那裏不對,嫌仗打得太笨。項羽每次都耐着性子解釋,後來就不言語了,光聽他説。魏豹問過項羽,為啥不處置或調開他。項羽説難得一個執戟郎還能替自己操心,只不過這小子沒打過仗,只會紙上談兵罷了。韓信後來見項羽根本不睬自己,就去投靠了劉邦,魏豹又見到了他。劉邦都沒聽韓信忽悠,就聽了蕭何的建議,直接拜他做大將軍。魏豹當時和韓信平禮相見,心中萬分不爽,所幸劉邦只讓韓信參與謀劃、訓練軍陣,未曾把兵權交給他,要真是那樣,魏豹就會認為劉邦徹底沒救了。魏豹打心眼裏看不起韓信,不止是聽説他鑽過流氓的褲襠,餓的讓洗衣服的娘們養着,而是覺得這小子雖然表面上看上去老實本分,但卻打心眼裏看不起你。
劉邦讓韓信帶着兩三萬剛從關中招募新兵蛋子,旌旗不整地來攻打魏國。魏豹心想,這樣的劉邦能成大器嗎?雖然如此,魏豹卻不敢大意,佈置重兵守住了黃河東岸的臨晉,又收繳了黃河兩岸大部分民船,只留下臨晉的一小部分。他要韓信只能從臨晉渡河,渡河時再半渡而擊。對付只會紙上談兵的韓信,都能有如此周密的謀劃,他越來越覺得自己真是人君之才。他現在腦中整天籌劃着自己坐領天下後,如何安撫飽經戰亂的百姓,締造萬世穩固的江山。
臨晉,魏軍看着黃河西岸的漢軍。漢軍主將韓信對着滾滾的黃河發了半天愣,然後就見漢軍就地安營紮寨,韓信的中軍大帳立在了岸邊不遠,那杆“韓”字帥旗杵得老高,隔着河老遠都清晰可見。第二天,他們就到處徵集民船。
一連三天,漢軍悄無聲息,每天除了操練就是吃飯睡覺。第四天拂曉時分,魏軍還在睡夢中的時候,就聽見鑼聲響起。
“漢軍渡黃河啦!”
魏軍慌忙集合,穿戴整齊,拿着軍械,集結在河岸的工事上。等漢軍的船靠近河岸後,紛紛向前射箭。衝在最前邊的漢軍顯然早有準備,他們手裏都拿着盾牌,穿着鎧甲。
戰船紛紛靠岸,第一波漢軍已經登陸。魏軍放過了這一波人,等到漢軍上了幾千人後,才開始攻擊。這時候漢軍大將曹參已經登岸,他指揮這幾千漢軍結成軍陣,和魏軍接戰。漢軍雖然青壯不多,但陣法嫺熟。魏軍大將見佔不到便宜,便接連增兵。漢軍漸漸顯出疲態,陣法開始混亂,還後邊還有一半無法登岸。魏豹的半渡而擊基本奏效,漢軍無法全部登岸,力量分散。曹參無奈,只得變換隊形,指揮大軍撤退。
初戰告捷,戰報飛快地傳到了安邑。魏豹看了一眼軍報,淡然道:“知道了!告訴他們,當心漢軍趁我軍大勝鬆懈,突然再次來攻。”信使走後,魏豹興奮地站起身來,感覺這小小的勝利雖然不值一提,但到底能讓漢軍知道,我魏王是一代雄主。
果然不出魏豹所料,入夜後,曹參指揮大軍再次渡河。幸好魏軍早有準備,全軍上下無不感慨魏王的雄才大略。漢軍偷襲不成,便往後退了一箭之遠,船停在河裏不走了,一個個冷冷地望着東岸。魏軍不明所以,便覺得好笑,扯着嗓子罵開了,説韓信是縮頭烏龜,以前能鑽人褲襠,現在打仗只敢偷偷摸摸;還罵劉邦一個鄉下老匹夫,黃土都埋半截了,還做夢想當大王。漢軍還是一言不發,就那麼靜靜地看着,場面很滑稽。
魏國主將知道此刻急需把這裏的情況報給魏王,讓他知道一切如他所料。信使快馬加鞭趕到安邑。魏豹聽後,嘴角浮出一絲蔑笑。但隨即聽到外邊戰鼓擂動,殺聲震天。他驚慌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王宮守將倉皇進殿道:“大王,大事不好了。韓信親自帶軍偷襲,已經攻進安邑城了,現在就在宮門外。我們快守不住了。”
魏豹嚇得從王座上跌落下來,冠冕摔在地上,珠子滾了一地。“韓信!他從哪來的?孤不信。”
魏豹來到宮門城樓上,外邊漢軍黑壓壓堵滿了大街小巷,正中不遠,一面“韓”字大旗下邊,騎在馬上的正是那個熟悉的面孔,此刻正沉靜如水的望着前方。那雙眼睛,以前曾經覺得木訥的眼睛此刻正如深淵一般,深不見底。
韓信,他真的來了!
魏豹一下子跌在地上,他想不明白,韓信是怎麼從天而降的呢?定了定神後,他忙令信使回去,讓臨晉大軍火速回援。自己忙帶着近衞軍從另一個宮門突圍逃走了。
他一路逃到曲陽,進了城內後,覺得可以據守曲陽以待援軍。哪知曲陽已在漢軍手裏,他成了甕中之鱉。軍士壓着他見到了曹參。魏豹問道:“曹將軍,我就想知道韓信是從哪裏來的?”
曹參道:“左丞相令我在臨晉渡河,他自己率精兵,用木盆做成船,從夏陽偷渡黃河,直接襲擊了你的安邑。臨晉守軍聽聞安邑被襲,火速退軍,半路上被左丞相派去的軍隊襲擊。我從臨晉過河後,直接在攻下曲陽,等待魏王。”
魏豹:“難道他是神仙嗎?相師説薄姬的兒子能做天子的,怎麼會這樣?”
許多年後,諸呂之亂平定,薄姬的兒子代王劉恆被迎入長安為帝,就是著名的漢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