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街巷口
在10位開國“獨臂戰將”中,提及晏福生的傳奇,最令人叫絕的是他兩次“被開追悼會”與兩次尋找部隊的故事。
晏福生的第一次追悼會,是1935年4月在陳家河子戰鬥後召開的。
【1939年,晉察冀軍區120師359旅在神堂堡召開慶功會,3位獨臂戰將合影,從右到左:717團政委晏福生、718團政委左齊、719團1營教導員彭清雲】
陳家河戰鬥,紅49團政委晏福生親自帶隊衝鋒,領着戰士衝進寨內,與蔣軍展開激烈巷戰。剛殺入敵指揮所,他就發現一股蔣軍突破了友軍陣地向西逃竄。此時,晏福生身邊的2營正和殘敵殺得難解難分,抽不開身。晏政委沒有多想,直接領着警衞員追去。戰鬥勝利後,紅49團各部撤出戰場,唯獨沒見到政委與警衞員。大家都以為二人犧牲人,個個都很悲痛。紅17師師長吳正卿提議給晏福生召開追悼會,悼念這位勇敢的政委。
追悼會上,最悲痛的當屬紅49團團長劉轉連。正當眾人難過之際,晏福生與警衞員一同出現在門口,身上還掛滿了繳獲的槍彈。晏政委一進門,發現戰友們在給自己辦追悼會,難免不悦,他對劉轉連説:“我活得好好的,辦什麼追悼會,喪氣!”他一腳踹翻了自己的靈牌。
眾人都為晏福生“死而復生”納悶,吳師長也很尷尬,畢竟好心辦了壞事。晏政委望着大家的樣子,大笑了起來。好一會兒,他才對劉團長説:“轉子!仗還沒打完,閻王爺還不想收我呢!”就這樣,一場沉重的追悼會,轉而變成了喜氣洋洋的接風會。
【晏福生(1904-1984),湖南醴陵人,開國中將】
讓人沒想到的是,一年後的羅家堡戰役,晏福生又“犧牲”了。紅六軍團在羅家堡跳出包圍圈後繼續向前,渡過渭河,並在渭河北岸為“犧牲”的紅16師政委晏福生召開追悼大會。
這回,連軍團政委王震都到場了,親自提議:“讓我們為犧牲的晏福生同志默哀三分鐘。”
羅家堡之戰,新組建的紅16師接連失去了張輝師長與晏福生政委,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悲傷,士氣也掉到了谷底。晏政委的老戰友,紅6軍“模範師”師長劉轉連得知消息,寢食難安,思念戰友。
事實上,晏福生就像他的名字“福生”一樣,又一次逃出了死神的手掌心。他雖然失去了一隻臂膀,但憑着堅強的意志,再次“死而復生”,出現在原紅6軍團軍團長蕭克面前。
原來,在羅家堡之戰中,晏福生身負重傷,但寧死不屈,縱身跳下高坡。他縱身一跳,閻王還是不收他。高坡下長滿了草稈、樹枝,七攔八阻之下,讓晏福生保住了性命。落地後,晏福生找到了一處土窯洞,強忍傷痛滾了進去。土窯洞口小,裏面深,晏福生在窯洞內連打幾個滾,躲到了最裏面。由於是滾着進洞,因此並未留下腳印。
這樣一來,搜捕他的蔣軍找不着他的下落,回去救他的紅軍戰士也沒有發現蹤跡。紅軍各部撤出戰鬥後,蔣軍開始打掃戰場。一個高個子敵人端着槍,跑下山坡,在晏福生落地的周圍仔細搜尋,始終沒發現那個“紅軍大官”的下落。
找了半天,敵兵看到了晏福生藏身的小窯洞,立刻走到窯洞前觀察,可沒有找到腳印。他對着洞裏喊話,始終沒聽見回聲,以為晏福生跑去別處,這才提着槍離開了。
走了一個敵人,又來了一個班的蔣軍。他們同樣發現了窯洞,卻沒一個人敢進去。駐足半天,有個敵人興奮地發現了線索:一連串新鮮的腳印!原來這些腳印是之前那個敵兵留下的,這個班的敵人誤認為是“紅軍大官”,立即順着腳印追去。
聽見洞外沒了動靜,晏福生一顆懸着的心才算放下。他因傷勢過重,再次昏死過去。直到次日清晨,才被劇烈的疼痛喚醒。
【蕭克(1907-2008),湖南嘉禾人,開國上將】
【油畫:掉隊的紅軍戰士歷經艱險,重回部隊】
晏福生緩緩起身,開始追趕部隊。10月8日,他趕到了劉家壩。但紅六軍團此時已轉移至橫門。9日,當他趕到橫門時,紅六軍團又轉移達門。等他來到達門時,紅六軍團卻又轉移到盤安。
晏福生始終慢了一步。但他沒有迷失方向。他一瘸一拐地向西北方向前進。一天深夜,他實在走不動了,趴在一個草垛裏睡覺。至次日中午,他看到自己的斷臂時,被可怕的傷口驚住了。
由於連日的奔波,斷臂上的傷口已化膿,蛆蟲在上面爬行。晏福生先將蛆蟲拔出,然後對着傷口連啐了幾口唾沫,以求緩解傷痛。然而,由於傷勢太重,晏福生漸漸支撐不住。他行至大水頭一帶時,倒在路邊不省人事。
半昏半醒中,他聽見幾個莊稼漢在自己的身邊議論。晏福生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想求這幾位農民救自己一命。
一聽是紅軍,莊稼漢們很快找來門板,把晏福生抬了上去,經過一番跋涉,於天黑時分抵達黃河岸邊的紅四方面軍31軍的一個師部。
對晏福生進行緊急救治後,師長問他,認不認識紅二方面軍的副總指揮,晏福生一一作答,並對他説:“請給蕭克軍長髮報,告訴他,晏福生還活着,讓他一定要派人接我回去!”這位師長半信半疑與蕭克取得聯繫,並派人把晏福生送去了軍部。
【1979年,北京,八路軍120師359旅3位獨臂將軍合影,從右至左:717團政委晏福生、718團政委左齊、719團1營教導員彭清雲】
蕭克本以為晏福生早已犧牲,如今再見戰友,頓時悲喜交加。但31軍醫療水平有限,無法給晏福生做手術,最後,還是四方面軍衞生部長蘇勁光出面,救了晏福生的命。
後來,晏福生參加了西征,部隊被打散後,他與幾名戰士走進祁連山打游擊。經過10多天的風餐露宿,一行人在1937年3月底來到了鎮原城下。
看到這些蓬頭垢面的人頭上戴八角帽,守城的紅軍戰士立即開門,領着晏福生再見蕭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