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給諸葛亮面子,益州人早已賣了蜀漢集體投降曹魏

這才是真正的諸葛亮(37)主筆:閒樂生

《三國志 蜀書》中有一特殊篇章,叫《杜周杜許孟來尹李譙郤傳第十二》,寫的是三國時期的益州名士,其記述非常詳盡,字數達到八千八百多字,要知道蜀漢五虎將的合傳也不過三千六百多字,不到名士傳的一半。

為什麼會這樣呢?因為《三國志》作者陳壽自己也是益州名士的一員,本篇傳記中的人物,大多是陳壽的老師,師叔,師祖,其傳承有序,脈絡清晰,陳壽對這些前輩的事情相當瞭解,自然可以説的比較清楚。

另外,陳壽在這篇傳記中也埋藏了一條引線,隱隱約約告訴了我們蜀地名士雖然敬重諸葛亮,且對蜀漢數十年統治頗有讚許,但私下裏並不支持蜀漢政權,以至於鄧艾三萬疲卒兵臨城下,以譙周為首的蜀地名士就立刻勸後主投降,巴不得蜀漢早點滅亡。

如果不是給諸葛亮面子,益州人早已賣了蜀漢集體投降曹魏

這條引線其實就是一句話,確切的説,是一句流傳甚久,流傳極廣的著名讖語,據説它出自漢初儒家高人對儒家經典《春秋》的神學解讀《春秋讖》之中,原文是:“漢家九百二十歲後,以蒙孫亡,授以承相,代漢者,當塗高也。”

兩漢加起來只有405年,這句話前半部份就錯了,但這並不影響它後半部份的傳佈,因為第一漢朝人對讖語有一種莫名狂熱的迷信,第二這條讖語非常奇妙,它具體而又模糊,似乎已經把漢朝滅亡的具體時間,乃至滅漢與代漢的具體人物都交待清楚了,但好像又什麼都沒講清楚,就讓你們一代代後人去瞎猜,結果有拆字的,有意會的,五花八門,誰都以為自己參透了玄機,結果又好像誰都沒有。

那麼到底什麼是讖語呢?我曾經在劉秀篇講過,這裏再給大家詳細介紹一下,“讖”凡是與“緯”相提,所謂讖緯也,乃源自秦末漢初的一種神秘學説。簡單來説就是假託上古仙人與賢人的秘語,並穿鑿附會於儒家經典(故稱“緯”,以相對於“經”),從而將儒家經義曲解與迷信化、宗教化、神學化。相對於經書在士人圈的普及化,充斥着讖語的緯書只在少數讀書人之中傳播,被稱為秘術。而能夠掌握並解讀讖緯的專業人士更是少之又少,往往被稱為讖緯或數術大師,是漢朝士人圈中最頂級的人物,對政治與文化具有相當的影響力。

而作為這句最著名的讖語,由於關係着漢朝的興亡,所以傳播極廣,特別是連漢武帝自己都忍不住推波助瀾,有一次在宴會上對羣臣説:“漢有六七之厄,法應再奉命,宗室子孫誰當應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漢者,當塗高也。”

到了西漢末年,王莽真要代漢了,他為了宣揚自己的統治的合法性,當然更要大力發展讖緯,使之逐漸成為了當時儒家的一門時尚顯學與主流意識形態。而與此同時,蜀地的割據者公孫述也想稱帝,所以也大力發展讖緯學,並找到了當時的蜀地讖緯大師楊春卿,高官厚祿養起來,要他尋找對自己稱帝有利的讖緯,楊春卿翻遍緯書,終於被他找到了三句話,即《錄運法》之“廢昌帝,立公孫。”、《括地象》之“帝軒轅受命,公孫氏握。”、《援神契》之“西太守,乙卯金。”值得注意的是,王莽與公孫述都沒有使用“春秋讖”,大概是他們研討了半天覺得自己跟這句話扯不上干係吧。所以後來劉秀也寫了一封公開信回擊公孫述説:

“圖讖言‘公孫’,即宣帝也。代漢者當塗高,君豈高之身邪?乃復以掌文為瑞,王莽何足效乎!”

結果事實證明,王莽與公孫述都沒能代漢,這位代漢的“塗高”到底是誰,還有待歷史進一步驗證。

如果不是給諸葛亮面子,益州人早已賣了蜀漢集體投降曹魏

而楊春卿這位蜀中讖緯宗師也由此迎來了自己的結局,漢軍攻入成都後,楊春卿決定自殺殉主,臨終前告訴兒子楊統説:“吾綈帙中有先祖所傳秘記,為漢家用,爾其修之。”所謂“秘記”,就是關於陰陽災異讖緯數術的神秘學説。楊春卿要求兒子好好學習這些學問來為漢朝服務,因為他知道,隨着公孫述的滅亡,漢朝的國運應該還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子孫後代們必須跟着漢朝好好混,同時也要繼承好這家傳的學問,等待漢室天命終結、真正要被“塗高”取代的那一天。

從此以後,楊統及其子楊厚就憑藉其家學,並廣泛學習各種“天文推步之術”、“陰陽消伏之法”與黃老之術(注1),成為了蜀地儒宗。據《後漢書 蘇竟楊厚列傳》記載,楊厚歷東漢安、順、衝、質、桓五帝,名重於世,光正式登記入學的門生就有三千多人。這最終讓讖緯數術成為了蜀地第一顯學,乃至到了東漢末年與魏晉時期,經學特別是今文經學早已落伍,士人開始融合古文經學與老莊道家形成玄學之時,蜀地士人仍然喜歡鑽研今文經學與讖緯數術。而其中的佼佼者就是楊厚的學生董扶、周舒和任安三人,以及任安的學生杜微、杜瓊、何宗等人。

注1:關於這些數術學問,《漢書 藝文志》有“數術略”歸納這方面的書籍,現代考古也發現在當時的書籍裏,這一類幾乎佔了最大宗。可見數術在漢代儒士中相當流行。

董扶這個人我們知道,當初劉焉之所以來益州,就是因為董扶跟他説了一句話:“京師將亂,益州分野有天子氣。”這才開啓了漢末州牧割據時代的來臨,可以説是董扶一句話影響了歷史的進城。而從此以後,精通讖緯數術的益州士人便走上的歷史前台,用自己獨特的蜀學淵源影響着三國曆史的走向與大勢。

而董扶以降,接下來對歷史影響最大的就是周舒周羣周巨祖孫三代人了。

周舒,巴西閬中人,與董扶一樣,也是楊厚的學生。此人除了讖緯之外,還專修天文學,也就是占驗天算之術,即根據天文星象來預測時事。周舒成名之時,正是東漢王朝即將要分崩瓦解的漢靈帝末年,可謂人心浮動妖孽叢生,就連當時的司空袁逢,身為朝廷重臣,竟然都給兒子袁術取字“公路”,而“公路”剛好可以跟春秋讖中的“塗(途)高”都解釋成“大路”,看來袁家心懷不軌久矣,而這也就是後來袁術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公然稱帝的源頭所在。可以想象,在這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亂世前夕,有多少好事者與野心家正苦苦追尋這句讖語的真相。而作為蜀地讖緯學派的嫡傳弟子周舒,他對此又作何看法呢?

周舒對此的回答只有六個字:“當塗高者,魏也。"當時還是漢靈帝末年,大家還不知道這塗高為啥是魏,也不知道這個魏到底是誰,具體是姓魏,還是名魏呢?但周舒只回答到這裏,再問就諱莫如深,結果這句話在蜀地學者之中流傳了三四十年,始終莫衷一是,直到蜀漢後主劉禪即位,掌權的益州牧諸葛亮提拔了蜀地大儒譙周做了教育廳長(勸學從事),譙周聽説太常卿杜瓊是周舒師兄任安的弟子,於是偷偷請教這位老前輩:“昔周徵君(周舒)以為當塗高者魏也,其義何也?”

如果不是給諸葛亮面子,益州人早已賣了蜀漢集體投降曹魏

杜瓊回答:“魏,闕名也,當塗而高,聖人取類而言耳。”原來,在古代,宮殿兩邊的宮闕被稱為“魏”,兩闕高而且大,又正當大路之上,所以當塗而高,就是“魏”的一種隱喻。

譙周這下明白“當塗高”為何被解釋成“魏”了,但他還是沒想通為什麼會是魏來取代漢朝,能不能再給點明確的指示呢?

杜瓊於是又進一步解釋説:“古者名官職不言曹;始自漢已來,名官盡言曹,‘使’(下級的辦事官員)言‘屬曹’(屬於曹氏),‘卒’(官府的勤務人員)言‘侍曹’(侍奉曹氏),此殆天意也。”

如果不是給諸葛亮面子,益州人早已賣了蜀漢集體投降曹魏

圖:雙闕

杜瓊這番解釋,已經講的很清楚了,這個代漢的魏,就是曹魏。雖然此時,以周巨(周舒之孫)、何宗、杜瓊為首的蜀地讖緯學派都在蜀漢朝廷任職,而且在劉備稱帝時也曾以“讖緯”勸進(注2),而在背地裏,他們卻認為,四百年前乃至更早的上古聖賢就已經預測了天命在曹,這可不是人力能夠違逆的。

注2:見《三國志 先主傳》所載公元221年楊洪、張裔等蜀籍官員以及時任從事祭酒的何宗、議曹從事的杜瓊,還有周巨、譙周等人的勸進書。

當然,杜瓊等人的“反動言論”,是不敢在公開場合講出來的,只在他們自己極小的圈子內暗中傳播,平常都是非常謹慎的。比如杜瓊雖然位居大鴻臚與太常的九卿高位,主管整個蜀漢的禮儀與文教,卻“靜默少言,闔門自守,不與世事。”所以沒被任何人抓住小辮子;而另一位蜀地名士張裕就沒他這麼機靈了,特別喜歡亂説話,而且不注意保密,結果死的相當慘。

張裕,字南和,蜀郡人,是與杜瓊、周羣同時期的讖緯大師,此人的才華天賦在這羣大師之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但為人狂直情商太低。當初劉備入蜀之時,他曾在歡迎晚宴上嘲笑劉備無須,搞得劉備顏面全無。三年後劉備拿下了益州,卻沒為難張裕,還任命他為益州後部司馬,算是很給他面子了。但張裕是個憋不住話的人,他通過圖讖,算出了一個驚天預言,他實在忍不住,便在私下傳播,剛開始還只在他們自己的小圈子裏傳播,後來一不小心説漏了嘴,竟然傳到外面,甚至傳到了劉備的耳中,這下劉備氣壞了,心中終於動了殺機。

原來,張裕這句驚天預言是:

歲在庚子,天下當易代,劉氏祚盡矣。主公得益州,九年之後,寅卯之間當失之。

意思説到了庚子年(公元220年),天下將改朝換代,劉氏王朝將滅亡。另外,劉備雖然得到益州,但九年後就會失去。

這樣的話沒有人聽了會高興,所以劉備在漢中之戰後就找了個機會要殺掉張裕。諸葛亮雖然也不喜歡張裕,但他很清楚這羣讖緯大師在益州士人之中的影響力,你只有哄着他們拉攏他們好好改造他們,儘量讓他們改口説漢朝的好話才行;你大開殺戒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只會讓事情更糟。但劉備已經氣到上頭,顧不了那麼多了,於是一句“芳蘭生門,不得不鉏”還是把張裕給除掉了。而且判的棄市之刑,也就是當街處斬,以震懾這幫口無遮攔的算命大師。

然而,到了庚子年,也就是公元220年,曹丕竟真的篡漢自立;接着公元223年,劉備就去世了,這離劉備得到益州的公元214年竟然剛好就是九年!這神神叨叨的大師居然算的這麼準,不管是巧合,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都讓蜀漢政權的統治合法性大受打擊,也讓這幫讖緯大師在民間擁有了更大的影響力。基於此,劉備在死前決定讓諸葛亮執政,這不僅因為諸葛亮的能力與忠誠,也因為諸葛亮與這幫大師關係還不錯,可以緩和雙方的關係。

如果不是給諸葛亮面子,益州人早已賣了蜀漢集體投降曹魏

我們知道,在蜀漢政治集團中有諸多派系。一派是赤壁之戰前就跟隨劉備的元老派,他們最為忠誠;還有就是赤壁之戰後跟隨劉備的荊州派與原劉璋的嫡系東州派,他們對蜀漢政權也是相當忠心的。特別是這兩派中的南陽人,如李嚴、鄧芝、陳震、王連、宗預、呂乂等大多是東漢功臣後裔(劉秀是南陽人,所以南陽是東漢皇族與功臣集團的根據地),對蜀漢的忠誠也可以保證。只有最後一派也就是土生土長的益州人,他們對蜀漢最不感冒,而對所謂北伐更是相當牴觸;諸葛亮為此做了相當多的工作,並用自己的人格魅力與耐心恆心最終征服了這幫人。

比如杜微作為讖緯宗師任安的大弟子,在益州名士中地位相當高。但劉備定蜀後,盛情邀請他出來做官,杜微卻聲稱自己耳聾,閉門不出,明顯是採取非暴力不合作態度。劉備去世後,諸葛亮接過他曾擔任的職務益州牧,並廣邀廣大益州名士進入益州牧府,如將夷陵戰前因勸諫劉備東征而被下獄的廣漢名士秦宓放出,並提拔其為益州別駕,另外還以犍為名士五梁為功曹,杜微為主簿。不料杜微堅決推辭,諸葛亮便派豪車將杜微請來府中,親自引見,盛情邀請。杜微雖然有點感動,但仍表示辭謝,並繼續裝聾。諸葛亮也不生氣:你既然聽不見,那我現在就手書給你。

於是諸葛亮當場親自寫道:

“服聞德行,飢渴歷時,清濁異流,無緣諮覯。王元泰、李伯仁、王文儀、楊季休、丁君幹、李永南兄弟、文仲寶(都是與諸葛亮相熟的益州名士)等,每嘆高志,未見如舊。猥以空虛,統領貴州,德薄任重,慘慘憂慮。朝廷今年始十八,天姿仁敏,愛德下士。天下之人思慕漢室,欲與君因天順民,輔此明主,以隆季興之功,著勳於竹帛也。以謂賢愚不相為謀,故自割絕,守勞而已,不圖自屈也。"

然而,杜微仍然不賣面子,説自己又老又病又聾,實在當不了官。諸葛亮也真是有耐心,接着又跟他手書道:

“曹丕篡弒,自立為帝,是猶土龍芻狗之有名也。欲與羣賢因其邪偽,以正道滅之。怪君未有相誨,便欲求還於山野。丕又大興勞役,以向吳、楚。今因丕多務,且以閉境勤農,育養民物,並治甲兵,以待其挫,然後伐之,可使兵不戰民不勞而天下定也。君但當以德輔時耳,不責君軍事,何為汲汲欲求去乎!”

話説到這兒,就算杜微,也無法拒絕諸葛亮這份誠意與敬意了。一個國家的掌權者,對一個民間的政治異見者,竟然如此謙虛如此耐心,自古以來未有,就算今日也未聞;何況諸葛亮平常還是個“刑法峻急”的法家,這樣做實在難能可貴。老杜微也知道“做人可以傲,但給你臉你得要”,於是乖乖去到蜀漢朝廷上班,雖不擔任益州府主簿這種實權要職,卻也擔任了諫議大夫的高位閒職。另據《太平寰宇記》記載:”諸葛相蜀,築台以集諸儒,兼待四方賢士,號曰讀書枱,在章城門路西,今為乘煙觀。”為了籠絡這幫益州名士,諸葛亮真是操碎了心。

而除了秦宓、五梁、杜微、杜瓊這幫老前輩,諸葛亮對蜀漢名士中的後起之秀譙周也非常看重,提拔他擔任勸學從事,負責全蜀的教育工作。譙周心中其實對蜀漢政權也不感冒,但他敬仰諸葛亮的為人,佩服諸葛亮的能力,所以在職期間對蜀漢是盡心竭力,對諸葛亮也是忠誠款款。諸葛亮在五丈原逝世時,劉禪下詔書禁止大臣前往漢中奔喪,以免影響公事,但譙周卻因為得到消息較早並趕在詔書下達前迅速出發了,竟獨以門生故吏的身份參加了故主諸葛亮的葬禮,並從此為自己的忠誠畫上了句號:他竟然也開始像杜瓊那樣偷偷傳播起不利於蜀漢的反動言論來。

如果不是給諸葛亮面子,益州人早已賣了蜀漢集體投降曹魏

當年,譙周也曾與杜瓊一起勸進,大肆宣揚劉備的名字見於河圖、洛書和五經讖緯,以此作為劉備當受命稱帝的證據;但如今,他在被劉禪一路提拔為太子家令、光祿大夫,坐享高官厚祿的同時,卻偷偷從劉備父子的名字中琢磨出了相反的結論:

漢靈帝名二子曰史侯、董侯,既立為帝,後皆免為諸侯。先主諱備,其訓具也,後主諱禪,其訓授也,如言劉已具矣,當授與人也;意者甚於靈帝之名子。

原來,漢靈帝之前的皇子全都夭折了,所以最後兩個兒子全都不敢養在皇宮中,一個寄養在道人史子眇的家裏,所以又取名“史侯”,這就是後來的漢少帝劉辯,另一個由董太后撫養,所以又取名“董侯”,這就是後來的漢獻帝劉協。結果就因為這倆破名字,劉辯和劉協最後都由天子被廢為諸侯。而劉備的“備”字可解釋為具有、用完、用盡,而劉禪的“禪”字就是“授予”、“禪讓”的意思,意思就是劉氏政權到劉禪已是盡頭,應當禪讓給他姓了。換句話説蜀漢必定二世而亡,根本傳不到第三代。

等到蔣琬費禕這些名臣也都去世了,譙周等人對蜀漢的前途更加悲觀。延熙二十年(公元257年),譙周寫出了影響極大的《仇國倫》,極力反對姜維北伐。景耀五年(262年),姜維再次北伐失敗,又遭黃皓讒毀,只得出屯沓中以避禍;而與此同時,漢宮中一顆大樹突然無故自折,譙周心內震撼,竟然在宮中的一根柱子上題了一句“反詩”,説:“眾而大,期之會;具而授,若何復?”原來,“眾”就是“曹”的意思,“大”就是“魏”的意思,意思説期待曹魏統一,至於“具而授”,我們已經解釋了,“復”則是興復漢室的意思。總之,譙周認為,天命早已不在劉漢,就算再怎麼徒勞,也不可能“興復漢室”的。

果然,在譙周題“反詩”後的第二年,曹魏就開始南征蜀漢,先是鍾會攻下了漢中,接着鄧艾又偷渡陰平,徑趨成都,消息傳來,人心惶惶,但蜀漢羣臣中仍不乏主張堅持抵抗之人,畢竟當年劉備取蜀,以劉璋之闇弱不武,猶且堅守了兩年多,何況如今蜀漢外有盟友,內有糧兵,雖不能勝,多堅持幾年還是沒問題的。然而,當諸葛亮之子、行都護、衞將軍、平尚書事諸葛瞻戰死後,譙周等人終於徹底拋棄了對蜀漢政權的認同。一向以來,“蜀人追思(諸葛)亮,每朝廷有一善政佳事,雖非(諸葛)瞻所建倡,百姓皆傳相告曰:‘葛侯之所為也。’”但現在就連諸葛瞻都死了,以譙周為首的益州名士們算是徹底沒了牽掛,於是不斷給劉禪洗腦,狺狺嗡嗡,力主投降,終於讓劉禪放棄抵抗,交上了降書。其實此時鄧艾才不過剛剛攻破雒城而已,離成都還有近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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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位於四川綿竹的諸葛雙忠祠

數日後,當鄧艾意氣昂揚的來到成都城北,發現城門果然大開,蜀後主劉禪“輿梓自縛”,親自率領太子、諸王、羣臣等六十多人綁住自己,並抬着棺材到城外曹魏軍營請降。鄧艾大喜,這真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哪!於是手執符節,解開綁縛,焚燒棺材,接受投降,表示寬恕。而譙周也因此“全國之功”,獲封陽城亭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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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時兩代人,益州讖緯學派終於算是實現了自己的政治理念,然而,即便如此,數十年的故國之情也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忘懷的,譙周的弟子陳壽在寫《三國志》時,雖然以魏為正統,以吳蜀為地方政權,但在字裏行間仍對蜀漢政治人物充滿了深情(注3),哪怕他的父親曾因軍法受到諸葛亮處罰(注4),他自己的政治道路也遭到諸葛瞻打壓,但他仍編訂《諸葛亮集》流芳百世,而他撰寫的《諸葛亮傳》也是千古史傳中的佳作名篇。這就是諸葛亮的人格魅力,就算與他政治立場相差十萬八千里的憤青刺頭,也忍不住對他肅然起敬。陳壽對諸葛亮最不以為然的一點,只有説諸葛亮未設專職史官、不太在意保留符讖災異之類的官方記錄而已(注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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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譙周與陳壽師徒

在這一點上,陳壽就不如他的老同事、故蜀尚書向充(向寵之弟)腦筋活了(注6)。向充在蜀亡後第二年,便效仿杜瓊、譙周故技,説蜀漢最後一個年號“炎興”,就是代表晉王司馬昭的太子司馬炎要興起啊!司馬昭聽了很高興,便拜向充為梓潼太守,沒多久司馬昭死了,司馬炎即位,並很快篡奪曹魏建立了晉朝。

我真實服了這幫會看風向的文人!

注3:正如清代史學家王鳴盛《十七史商榷》所説:“計蜀亡之歲,壽年已三十有一,舊君故國之思,最為真切,具見篇中,可一一尋繹而得之。”另從他專門為蜀人寫有《益部耆舊傳》也可看出。

注4:見《晉書 陳壽傳》:“壽父為馬謖參軍,謖為諸葛亮所誅,壽父亦坐被髡,諸葛瞻又輕壽。”

注5:國不置史,註記無官,是以行事多遺,災異靡書。諸葛亮雖達於為政,凡此之類,猶有未周焉。

注6:就在蜀漢滅亡前夕,向充還和步兵校尉習隆向後主上表,請求為諸葛亮立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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