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159孩子進入這所與北京十一學校風格近乎一致的新學校：紅色磚牆上鏤空的大寫數字“十一”。對於第一次踏進學校的學生來説，最讓所有人感到特別的是：學校並沒有圍牆，也沒有常見的大大的校門，只要推開一扇玻璃門，就進入了校園。
這更像是一個社區或者説辦公樓。可能，這些孩子都沒有想到，未來的1000多個日子，這所學校帶給他們不斷的驚喜；而且，這大多是由他們自己創造的。
朋克陳國強
龍是中國人的圖騰象徵，且學校以培養成為一個有社會責任感、追求真理、與人和善、自省悟達、相信夢想的“龍娃”為育人目標。於是，學校品牌中心集合諸多元素，最終定版了這個有些朋克風的卡通形象：1.6億年前的中華太白華陽龍。
在十一龍樾中學的公開表達語系中，這樣描述：
它有骨板七枚，圓溜溜的眼睛，虎牙一枚，愛穿白襪子和復古球鞋。
喜愛讀書和滑板，也愛睡覺和美食。
最喜歡吃米飯和柔軟多汁的植物。
性格：樂觀、獨立，好奇心無限大。
種族：中華太白華陽龍。
從這些詞語的選擇上，基本就是十幾歲少年的人設。比如，潮鞋、虎牙、骨板七枚，既是寫實也是以開心活潑少年為符號和寓意；喜愛讀書和滑板，也愛睡覺和美食；樂觀、獨立、好奇心無限大，則是學生自己的理想與學校的期待相結合；
為什麼學校的吉祥物有這樣一個真名實姓：“陳國強”？
這裏有一個有趣的故事：國強的名字來源2019年的開學典禮主題“通信鑑國強”，即新中國成立70週年，學校舉辦從書信到5G的通信技術史展覽。於是，不知從哪裏起來一個風趣的説法，學校的吉祥物太白華陽龍的名字就被叫了“國強”。還真有一種特別的味道，那麼幹脆再給他一個姓！於是就有了這樣的小創意，讓2019級優秀畢業生周晏恆從全校師生的名單裏隨機抽取一個名字，那同學剛好姓陳，國強就隨了這位同學的姓。
學校吉祥物，既是學校擬人化形象表達，也是孩子們日常的玩伴。就像一位玩具研究者所認為的：“撫摸布絨玩具其實相當於是個緩衝劑，用來緩解人們被社會疏遠隔離的感覺。”
而在學校裏，讓人親近的毛絨公仔，會成為玩伴，會成為孩子做白日夢時，身邊的愛寵。十一龍樾中學選擇“1.6億年前的太白華陽龍”為學校的吉祥物，肯定有學校自己的期許在裏面，但更主要的是表達的風格，那就應該更貼近孩子的語境，就像現任校長王海霞所講，“學校應該是和孩子一起創造有趣的美好地方”。
思考1
學校吉祥物的設計原則：如何設計出孩子真正喜歡的？如何隱含學校的教育理念？如何以孩子的語境去表達？
學校應該是個很有趣的地方
小鎮狂歡
每年的狂歡節都是學生策劃和設計，教師成了服務者和被學生“安排的角色”。例如2018年，學生們自己確定了主題“王者榮耀，英雄歸來”。學生的信念就是：英雄是幻想世界裏最亮眼的北極星。偶爾，我們會幻想，這些英雄如果出現在現實中會多好；偶爾，我們會幻想，如果變身為一位英雄，就會拯救世界，用法力掃除所有的煩惱。
學生自己除了做各種cosplay的變裝英雄人物之外，還給老師們設計各種形象，有宇宙大神宙斯，有羅馬的凱撒，有武俠裏的小龍女。最瘋狂的是，竟然把兩位男老師給變裝成女性的形象，化學學科的吳昕和物理學科的胡光濤老師一定終身難忘這個造型。
每年學校的狂歡節內容也在不斷地豐富，除了傳統的Cosplay大變裝，後來開始增加遊戲活動、戲劇節等。
這樣的狂歡節，就是放下彼此的身份，學生、教師、家長都以一種調侃自己的心情去參與其中，給別人帶來快樂，也是自我的一次釋放。而學生的策劃、組織活動，更能在緊張的學業壓力結束後，得到另外一種成長的體驗。
學校鼓勵學生應用技術，敢於探索，將生活中遇到的問題帶入課堂，用實驗室的設備和工具動手解決問題，並將一個又一個創意變為學習作品，併為此一場別出心裁的展示活動。在他們的語境中，叫“試芥末日”。
“試芥末日”
為什麼有這樣一個流行語？這是因為第一屆技術節開幕是在12月21日，傳説中是瑪雅人曆法顯示的最後一天，公認的“世界末日”。於是，他們就給技術節這樣一個別稱。
而試吃芥末，也被植入到這個活動中，就是策劃了節日當天有芥末陷兒的餃子，由中彩的人品嚐。（注：開篇中學校吉祥物陳國強為什麼討厭芥末的謎底在這裏。）
這個活動其實也是學校的競技體驗課程，活動中安排了10節課程的體驗和競技環節，併為每一位參與活動的學生和老師發放了專屬“芥末卡”，芥末卡是今天體驗活動參與的憑證，參與者領到芥末卡後需先填寫完個人信息，後到指定場地參與體驗課程和競技挑戰，根據參與環節的多少和通關質量，給予小小的獎勵。每年的技術節，都會展示孩子們電子技術、模型設計等課程的作品，以如此大開腦洞的方式實現孩子們的心中所願，滿足他們的成就感。
今年3月份，學校在學生中發起了這樣的一個活動：初中三年，在未來小鎮裏，一定要做的30件事。
“龍樾段位”
時光荏苒，學生徜徉於校園，這裏會有怎樣值得觀察、學習和經歷的物與事，於是就在學生中發起了這樣一個徵集“未來小鎮必做30件事”。各種提議集合起來，經過大家的篩選，最後製作成了一幅長圖，發佈在校園公告板上，讓學生做個很好玩的自我檢測：“看看到底屬於青銅or還是王者”從0-30件事，設計了不同進階的段位，戲稱“龍樾段位”。
如果完成0-6件，你是“志遠青銅”
如果完成7-12件，你是“意行黃金”
如果完成13-18件，你是“思方鑽石”
如果完成19-24件，你是“行圓星耀”
如果你完成了25-30件，你就是“龍樾王者”！
在食堂每個窗口都嘗一次，與同學一起做個小視頻，等等，把在學校的三年生活有趣味有意義的活動，都有機會去體驗，去參與、去展示，讓學校既是一個具有學習任務，同時也充滿了瘋狂創意和思維躍動的聚合場所，對學生來説，這才是他們的理想之地。
從開學禮上請家長、孩子、老師在已經準備好的磚上刻上自己的姓名，摁上自己的指紋，刻錄日期和符號，然後把這些磚燒製成型，成為一堵特殊的校園文化牆；再到學生初中畢業典禮上，上午在鼓舞人心的送別場景結束後，下午給他們一次肆意的放縱“夏日大作戰，消暑潑水節”！這樣的經歷，給學生們帶來深刻印記。
“校園環境超棒，喜歡各式各樣的學科教室，特色節日有意思，一個學玩結合的棒學校！2018屆龍娃宮同學給學校的留言這樣寫到。學生的感受是真誠的，這正是學校的極力追求：努力挖掘空間的教育意義。
思考2
學校的氛圍營造要先問自己3個為什麼：如何設計出獨特的體驗？形成一個怎樣的教育場？學生是否成為活動的主創？
發掘空間的教育意義
其實在現實中，很多功能室和場館大多在地下，建築設計時為保證地下教室採光充足，設計了5個下沉庭院，將室外採光引入地下。
學校建面的侷促，並沒有束縛到學校的想象力，而使他們不斷尋找更多的創意來打破空間的侷限，以教育意義賦予每個細節。學校的教育設計師張一名老師引用了李希貴校長説的一句話：“我一直認為學校努力為學生設計一個安全的邊界，讓他們盡情地犯錯，放肆地成長。”
打開學校正門，是開闊的大廳：陳國強的笑臉相迎，垂掛的大幅活動海報；向左是學習中心，向右是大劇場、行政辦公區。穿過很多連廊，來到不同樓層，總有豐富而別出心裁的教室和功能區出現在你的面前。來到室外，校園面積並不大，卻有很多力圖迴歸自然的設計。
學科教室、博物館、學生文創產品實體店、學習中心、地下運動館、攀巖牆、小鎮農場、蘇園等，構成了他們的“模擬世界”：未來小鎮。
學校的一角，也是城市的街角：HaKuna Matata
哈庫拉·馬塔塔（Hakuna Matata）是非洲諺語，電影《獅子王》中最有名的一句口號，也是彭彭與丁滿的生活哲學。當他們救了辛巴之後，便教他唱着“Hakuna Matata”，來忘卻煩惱。用在學生的咖啡館，其中的喜感與期許都互溶了。
咖啡館是小憩閲讀的地方，也是三五個好友交流的場所。就像照片中所看到那塊黑板，留言、塗鴉、表白都允許，看來大家都為段考操心，就寫上很多加油兩字。
打破實體空間與虛擬世界的邊界，混合學校場景浮現
學校從整體設計和細節，一直在打造一個與生活緊密相關的“小鎮”，學生在學校的學習與生活將會與職業和未來相關，那麼還有一個世界需要去打開，那就是基於信息網路上的“虛擬世界”。
所以學校開始從第二個層面，構建一個“虛擬的未來小鎮”，也就是基於校園網，通過升級和新技術應用，設計一個更具多功能和互動性的“酷炫校園網”。
學校的網站也是一個從1.0到2.0，並向3.0不斷迭代和更新的過程，其核心目標就是，讓學校現實空間與虛擬場景對應，讓線下與線上學習連接，讓基於經驗的學習與未來構想的學習混合。
版本1.0，更偏向傳統的網站設計，以發佈學校新聞為主要特徵，其效果就是讓人獲得對學校的認識和好感度；版本2.0，網頁端有了二維空間的設計，例如網站上呈現的教室的3維畫面的動態場景；與物聯網技術相結合，通過校內的傳感器，把採集温度、濕度，空氣質量，同步上傳到網頁端呈現出來。其目標就是建立起“虛擬學校”，把學校實體空間與網上虛擬場景對應對應，讓更多的學生和教師，以網絡世界的另一個身份交流和學習。
尤其是2020年初，疫情爆發後，校園網在升級迭代中，主動地把線上的教學應用場景進行了延展和深度開發，例如芝士圈和雲校。
版本3.0，學校的網站將會是一個知識庫和學習資源，更多的教師通過錄課等方式與社會共享教學研究成果。而“未來小鎮”也許更像一款遊戲，就像我們曾看過的電影《頭號玩家》，未來基於虛擬現實技術，玩家可以在真實與虛擬兩個世界中切換。”
學校品牌中心的教師這樣講，“每個學生和老師都有一個虛擬的身份，比如我們現在學校是校長，老師、學生有三種角色，但是在虛擬的一個小鎮，有可能是鎮長、廚師、寵物店醫生，也有可能是一個流浪漢。這些身份，都是由學生和老師自己去選擇的角色，誰來設計任務？誰與誰組隊，既是遊戲，也是一種學習方式的設計。”
思考3
未來學校的空間設計的3個要素：建築育人；學校每一處內需要充滿豐富想象力的創意作品或設計；實體學校與虛擬身份的融合。
為孩子提供鼓舞人心的學習經歷
學校的學習方式越豐富，越能吸引和激發學生的熱情和參與度，無論是以模擬法庭辯論和庭審的過程，還是以虛擬貨幣運轉的激勵與評價體系等等，十一龍樾中學一直嘗試着人與學習的適恰和升級。
如今，很多學校都開始流行自己的專屬“校園虛擬貨幣”，似乎與財商教育有天然的聯繫。同樣，在十一龍樾中學，龍幣以及延伸生成的龍市、龍商行、龍創客儼然成為“未來小鎮生活”的一個常態。“而我們，不僅僅是財商教育，更主要的功用是一種評價方式”龍幣的首席設計師馬積良老師説，“甚至，還是一個激勵體系！”
龍幣從設計初始，就進行了三年的閉環整體設計，從學生進入學校開始考慮，小學與初中之間存在比較大的思維、學習方法、環境、習慣等的變化，很多學生不太容易適應，這時候鋪設這套虛擬貨幣體系，讓學校像一個小社會，可以幫助學生更快融入，更快找到自己的定位。
初一的主題是積累和規劃。為此我們開展各種各樣的活動讓學生們賺取龍幣，完成原始積累，從無到有。而為了保持財富增值，我們開設各種各樣的理財，吸引學生前去投資。這些理財有自習理財、學業理財等等不同門類，比如自習理財，就與學生簽訂協議，學生購買自習理財，如果接下來一個學段自習課認真完成，不違紀，那就會收穫20%的利息收益。如果違紀了，不僅沒有利息，還會根據違紀情況扣除一定額度本金。學生買了這個理財以後，自習課上就會仔細掂量，更加認真地對待，達到規範學生自我管理行為的效果。
初二的主題為成長、創造。開設系列的龍創客活動，推選優秀的創客產品，進行集中發佈和拍賣，對於優秀的產品，有的則由學校直接拍走。拍賣獲得的收益是非常豐厚的，這可以充分激發孩子們參與創造的熱情。
初三的主題是財富的意義教育。學校對這個年級的的貨幣發行採取的是慢慢緊縮，減少發行並提高税收，同時通過教育，引導他們感恩學校，捐獻龍幣。學校希望在初三這一年再實現從有到無的逆過程，完成閉環。最終，初中三年，作為學生形成自己三觀的重要的三年，通過這一閉環設計，讓學生具備了未來人才的特質，那就是自我管理能力、創新能力、社會責任感、奉獻精神和財富思維等等。
現有的“龍幣、龍市、龍商行、龍創客”四大主題模塊，已經運行接近兩年，可以説，這首先是一套學生的激勵體系，作為日常積累的遊戲化激勵評價；同時也是一套師生互動工具，龍幣作為師生互動籌碼參與到師生互動的方方面面；最後還是一套未來人才培養的框架，可以基於虛擬貨幣，將社團公司制，集資，上市，搞股票市場，還可以讓模擬聯合國、學生會擁有真實的議題，比如討論各年級匯率的問題。
學校場域的未來
北京十一龍樾實驗中學瘋狂創意的學科教室；教師團隊對於教學行動研究的投入和專業；每天下午可能會有學生的戲劇演出或者辯論；甚至每次打開學校官網的耳目一新的網頁形態和卡通的漫畫風格，都讓人感受到這是一所多麼充滿魔力的學校。
如果説學校是教育場域的載體，那麼，物理環境+關係人影響，在這裏已經形成一個積極的正向的趨勢。從本次採訪記錄與整理中，我試圖在復原和概括這所學校關鍵元素。
物理空間：努力發掘空間的教育意義。
師生生活：學校應該是個很有趣的地方。
學習方式：以更多的社會場景模擬，提供沉浸式學習體驗。
教育者團隊：教育不是為生活做準備的，而是生活本身。
學校的未來發展需要從學校架構及運轉體系、課程體系、基礎設施設計、表達及話語體系、技術體系、學校文化等維度，像十一龍樾中學一樣的系統創新，從而給師生提供一個充滿樂趣和夢想的，不斷髮現和成長的地方。
這樣的學校設計學，也許才是未來的主流。
來源 |《新校長》2020年第九期“未來學校整體建設”封面報道縮寫。
作者 |劉泱
責編 |劉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