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之間士人,崇尚老莊道家玄遠學説,以感悟生活為第一要務。流風餘韻,普及深閨。講幾個女子的故事,可知“巾幗不讓鬚眉”,所言不虛。
一、鍾琰 灑脱第一
曹魏太傅鍾繇的孫女鍾琰,嫁的是魏晉時的名將,晉滅吳的東路總指揮王渾。夫婦恩愛,一天在院子裏閒聊,兒子王濟從她們面前走過,風姿瀟灑。王渾得意地説:“生了這樣的兒子,人生無憾嘍。”料不着鍾琰笑着説:“要是我嫁給參軍,生的兒子一定不止這樣。”
這裏説的參軍,是王渾的弟弟王淪,曾任司馬昭的參軍,精通玄理,談吐風雅,可惜死的早。
用現代人的故事是這樣,王渾和鍾琰的兒子王濟已上了浙大,王渾向鍾琰嘚瑟:咱們的基因很不錯吧?鍾琰嗤之以鼻:要是我嫁給你弟弟,生的兒子註定是北大清華。
王渾(223年-297年),字玄衝_圖
聽起來小鐘這個女人很霸道,其實是晉人的灑脱,閨房也受其影響。鍾琰的當家,卻從容低調,不以富貴驕人。
她和郝氏是妯娌,兩人互相尊重,又很有親。郝家是小户人家,從不因為鍾家的大家世,趨炎拍馬;鍾琰也不以貴族自居,沒有絲毫看不起郝氏。世人都稱讚二人:鍾夫人知禮數,郝夫人懂原則。
鍾琰的女兒長大,她讓兒子王濟幫着找個女婿。王濟相中了一個部隊子弟,鍾琰説,你安排一下,讓我瞅瞅。
於是王濟把這年青人混在一幫官員中,請到家裏聊天,鍾夫人躲在帷帳中觀察。這羣人走後,鍾夫人説,“是不是穿紅衣服的年青人?”王濟連連點頭,母親大人好眼光。鍾夫人説:“人才不錯,但出身太低微。沒有十年八年上不了枱面。並且是個短命相,你妹妹不能嫁給他。”一語中的,那個年輕人不久就死了。
辛氏(191年—269年),字憲英_圖
二、辛憲英 智慧第一
三國時曹操的繼承人位子,終於花落曹丕家。曹丕欣喜若狂,抱着大臣辛毗的脖子説:“老辛啊,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
愕然無語的辛毗回到家告訴女兒憲英。憲英直言:“大魏國看來不會長久昌盛了。太子是儲君,國家的未來。處於這樣一個重要的位子,不是憂慮,不是害怕,而是這麼高興!”點出曹丕的輕狂,註定魏國國運不夠厚重。
曹魏末年,司馬懿發動高平陵政變,把權臣曹爽擋在洛陽城外,要曹爽交出兵權回來。人心惶惶,不知何處去。辛憲英的弟弟辛敞是曹爽的參軍,想和別人一起去城外找曹爽,左右搖擺,跑去問辛憲英:我該怎麼辦?
辛憲英分析:一、曹爽不忠於國家,獨斷專行,司馬懿是不得不這樣。二、司馬懿一定會拿下曹爽,曹爽根本鬥不過他。三、辛敞作為曹爽的參軍,忠於職守,必須去城外見曹爽。四、司馬懿要除掉的只是曹爽和他的心腹,辛敞遠非圈子裏的人,不會有事。
層層剝開,頭頭是道。辛敞完全按姐姐的的教導執行,果然渡過難關。
鍾會伐蜀,辛憲英判斷此人有野心,不利於國。不料自己的兒子羊琇卻被鍾會徵為參軍。辛夫人嘆道:料不到禍及家門。羊琇請辭了幾次不批准,夫人説:那麼就去吧!軍隊裏能保全自己的,只有寬恕和仁義吧!羊琇記住母親的教誨,在鍾會如預計那樣擁兵造反,蜀國大亂的情況下,居然全身而退。憲英的那句:軍旅間可以濟者,其唯仁恕乎!成為千古名言。
謝道韞(生卒年不詳),字令姜_圖
三、謝道韞 才華第一
東晉第一人謝安,大雪天召集家裏的子侄們賞雪。謝安:大家説説看,用什麼來比喻這漫天飛雪?侄兒謝朗道:“撒鹽空中差可擬”侄女謝道韞道:“未若柳絮因風起。”謝安鼓掌大笑,大家都稱許道韞比喻精妙。
這以後“詠絮才”就用來比喻女子的高才。
《紅樓夢》就用“堪憐詠絮才”來説林黛玉,這個典故的影響深遠。
謝道韞的家世來自“舊時王謝堂前燕”的謝家,他嫁的人就是王家貴公子,大書法家王羲之的兒子王凝之。
小謝的眼光無限高,嫁給小王后不大高興。回孃家省親,謝安就説:“王郎是逸少(王羲之的字)的兒子,本人水平也不錯,你還有什麼不滿足?”小謝説:“咱們家伯伯叔叔個個才華超一流,兄弟們都是一代俊才。天地這麼大,還沒聽説過這個姓王的小子呢!”以王家這般的高門大姓,王凝之的朝野名聲,小謝還是嫌棄。他弟弟謝玄,後來淝水之戰大破前秦的晉軍前敵總指揮,清談方面水平不行,謝道韞半開玩笑地説:“你是工作太忙,還是天分有限呢?”真正的天才,都是有脾氣的。
嫁到王家,有一次王凝之的弟弟,後世和老爸王羲之並稱“二王”的王獻之和客人清談,漸漸要敗。謝道韞派婢女先去通報:我來幫忙。支起帷帳,替王獻之對答,勝了對方。這個小謝的才情,不是用來自誇的。
謝道韞詠絮_圖
不過小王是有點呆,他們家篤信五斗米教。他擔任會稽內史,碰上海盜孫恩造反,襲擊會稽城。手下忙忙地來報急,王凝之氣定神閒地説,我已請天兵天將把守各方,強盜來不了!神兵沒來,海盜真來,會稽城破,王凝之和幾個兒子全被害。
謝道韞早就明白這個結果,率家人婢女和海盜打,親自動手殺了幾個人,還是被捉。其時謝道韞外孫劉濤還小,孫恩要殺他。謝道韞怒道:“這是王家的事,跟其他人沒關係!要殺這孩子,你先殺了我!”孫恩久聞謝的大名,又見她臨危不懼,大為欽佩。以禮相待,把謝道韞一行人送回家。
後來謝道韞就在會稽寡居,治家有方,嚴肅整齊。名士張玄的妹妹嫁到顧家,大家把她和謝道韞比較,説:王夫人精神蕭散而開朗,有竹林七賢的風度。顧夫人冰清玉潔,是閨房之內的佼佼者。
高下立判,謝道韞是可以和竹林七賢比肩的氣質,所謂“林下之風”,成為傳揚千古的佳話。
文:米七六
參考文獻:《中國通史 魏晉南北朝史》《晉書·列女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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