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路有你 |南妮：“你是什麼學校畢業的？”

當我加入小區團購大隊時，是300多人，我之後，又有100多人進來。據説不能超過500人。我們單位怕也沒有500人吧。兩天前有兩撥魚和肉的團購，已經結束。我進去正好立即加入購買最稀缺的蔬菜。118元，40元10斤大米，餘款是綠葉菜與土豆洋葱。

團長姓邱，從事與化肥有關的工作。與供貨商的來往對話他發羣裏。團購接龍他立即佈置。三個小時時間截止，然後按表格微信收錢。160份米與蔬菜套餐，當夜搞到1點鐘。第二天中午貨到，下午一點多鐘開始各個樓道分。只十幾分鍾吧，有幾百條信息會進入羣裏。陸續還在訂貨的，問買什麼的，問替父母再買一份可以嗎？之前團魚的説少了一條黃魚，又有反映送來的蝦排怎麼變成了“佛跳牆”？A套餐魚怎麼換成了B套餐魚？不斷重複當下菜單，不斷回應各種疑問。泉水一樣的信息不斷湧來，“現在跟團購蔬菜沒有關係的信息暫停。”——把團長捧成神的，罵團長細節有欠缺的都沒有使團長腦子混亂情緒煩躁。該暫停的暫停，該繼續的繼續。

手機看得眼花繚亂，想着這團長一定正當年華。能夠有條不紊，處變不驚。“與其埋怨，不如自己行動。”他説得實在，策略也明智：“我只組米、蔬菜、魚與肉這些必需品。”“重要的話只説三遍。”但是三遍以後，訴求依然蜂擁而至。“團長，我要蘋果！”“蘋果都在冰箱裏藏了大半年了，還要？”“團長，有沒有團購豆製品的？”“豆製品不行，太小眾，我們要100份才容易團成。”“團長，啥時候買肉？我要肉！”“肉，我也最想肉！”“肉，明天開團！”“團長，有沒有米賣？我沒有吃的了！”“你沒看到今天的套餐裏就有米！”終於有人跳出來幫團長忙。替團長解釋的、答疑的人越來越多。讚美團長的也越來越多。

“團長，你是什麼大學畢業的？”

“我已經説過一遍了。不説第二遍。”是平時對嘮叨不耐煩的男兒範帶冷幽默；或者精英意識深入骨髓，驕傲以平淡為風貌。

果然，是交大畢業。

“到底是名校畢業的，我們團長！”

交大，讓人肅然起敬。但是此刻，如果邱團説畢業於上海大學，上大一樣讓人歡呼呀。人以校貴，還是校以人榮，不好説。

團長不拿一分錢。倒是貨物錯拿或者招損之後，出於責任，要把自己的那一份貼出來。

到團肉的時候，各個樓道都產生了小團長，各位小團長負責羣裏三四十位訂貨、收費。自動報名當樓長，自動報名當運送貨物的志願者，遲來者認清樓道、不錯過入羣……眨眼之間，規則迅速建立，果斷產生高效，451人的大團分成人數均勻的數個小團。訓練一支部隊也就這樣的能耐了。

“我在陽樓出不來，可以給你們製作表格。”“居委會防護服不多了，我們出資再添。”“誰沒有灶具？我有電熱鍋。”“有多的份菜勻出來，給不會買的老人、給志願者。”——眼淚會情不自禁地邊讀條目邊流出來。因為太有趣，笑聲也會隨時發出來。“想念的肉終於來了！”“青菜一半爛了，吃下去拉肚子不合算呀！”

羣主跟供貨商再談賠償，有理有節：“天氣是太熱，運輸有外傷，彼此要體諒，我們還要團下去的啊！”

第二天晚上十點半，每户補償3斤綠葉菜。

“不賣，只補。大家互助，不需要的，讓給需要的人。”大羣裏，邱團長説得斬釘截鐵又温情四溢。——領袖就是這樣鍛造出來的。將温情的表達用斬釘截鐵的方式。

“我的補菜給你，但你要拿一點給1103室的老人。”同樓1002室發別人。

“我的補菜不要，你可以拿給你樓上的1103室。”我發1002室。喜劇、悲劇、悲喜劇，從來都沒有這樣直擊到和被震撼。

有本事搞到貨源，還要談好生意。處理各種意外，對付不同人羣。——名校不教這個。但名校可以培養挺身而出的勇敢，高尚的意志，細心、耐力，扶助弱者的意識，以及實幹精神。

“你是什麼學校畢業的？”——問話的女子，也許就是家有考生，目標是985和211的母親。或者是一個好奇的中學老師。她透過網絡上一個奪目的符號，想象並推理着某種品質的構成。她終於為一個完滿的答案而欣喜。（南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