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源：時代週報 作者：劉沐軒
非常時期，美聯儲採取了非常辦法，罕見地同時動用了加息和縮表兩個工具。
美聯儲在5月4日的議息會議上宣佈加息50個基點，這是美聯儲自2000年5月以來幅度最大的一次加息。當時，美聯儲正在與早期互聯網時代的泡沫作鬥爭，而這一次，40年來最嚴重的通脹才是美國的大問題。
紐約納斯達克交易所的大屏幕上顯示美聯儲加息的消息。（圖源：CNBC）
與此同時，美聯儲還確定了自6月1日起實施空前規模的縮減資產負債表（縮表）計劃。對此，美聯儲主席鮑威爾表示，“我們並不清楚縮表可能帶來的具體影響，但更重要的是，人們會知道美聯儲正努力解決物價問題”。
“美聯儲抑制通脹的決心是很強的，”中國社科院世經政所國際金融研究室副研究員楊子榮對時代週報記者表示，“雖然宣佈加息50個基點和啓動縮表的計劃都跟主流市場預期保持一致，但是從整體來講，美聯儲動用加息和縮表這樣的一個政策組合，應該算是史無前例的”。
非常時期 不破不立
美聯儲此輪決策的背景堪稱罕見的危機。
美國一季度經濟意外萎縮1.4%不及預期，一季度實際個人消費支出（PCE）環比增速初值2.7%也低於預期，一季度核心PCE物價指數年化環比增速初值為5.2%同樣低於預期。
與此同時，美聯儲用來跟蹤工資通脹風險的關鍵指標美國僱傭成本指數（ECI）卻迅速飆升，美國一季度整體勞動報酬成本較上一季度環比上升1.4%，同比上升4.5%，同比增速為二十年來的高位。這些數據的上漲，讓鮑威爾在IMF（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春季會議上直呼，美國勞動力市場已經“過熱”。
此前，鮑威爾曾在去年12月的議息會議後表示，ECI大幅上升是美聯儲貨幣政策轉向更激進立場的關鍵原因。在通脹已經高企的背景下，統計僱主支付工資薪金和各項福利的ECI持續上漲，這有可能會加劇工資和通脹螺旋上升的風險，使得美聯儲不得不動用更大力度的緊縮措施，最終促成同時動用加息和縮表兩個工具的局面。
美聯儲主席鮑威爾。（圖源：美聯社）
值得注意的是，相比於2017-2019年美聯儲的縮表，此輪縮表時間更短、縮表節奏更快。
美聯儲上一輪縮表從2017年10月開始至2019年9月結束，當時的初始資產負債表規模為4.5萬億美元，約佔GDP的23%。從100億美元/月開始，美聯儲以每個季度提高100億美元/月的節奏，用了五個季度才將最大縮錶速度提高至500億美元/月。
而此輪縮表，一上來就要面對疫情大放水後8.9萬億美元的初始資產負債表規模，約佔GDP的36%。美聯儲計劃自6月1日起，從475億美元/月開始，用3個月或更長的時間將縮錶速度調整至950億美元/月。其中，美國國債的初始縮錶速度設定為300億美元/月，上限為600億美元/月；對於機構債務和機構抵押貸款支持證券，初始縮錶速度設定為175億美元/月，上限為350億美元/月。
顯然，美聯儲此前在3月只加息25個基點的舉措並沒有對通脹起到明顯的緩解作用。對此，楊子榮分析認為，這首先是由於目前美國的高通脹很大程度上來源於供給端，供應鏈的中斷、國際油價和糧食價格的上漲是美聯儲控制不了的，且25個基點的幅度太小，貨幣政策本身也有滯後性。
而對於一季度的美國經濟出現萎縮的情況，楊子榮表示，現在還不能説美國經濟陷入滯漲或是衰退，因為美國的失業率在持續下降。“一季度的經濟數據反映的主要是企業投資和進出口的擾動，拋開這些，美國GDP的消費和投資其實還是蠻強勁的。”
因此，鮑威爾也在當地時間5月4日的新聞發佈會上指出，最近幾個月勞動力市場供需趨於平衡、美國家庭資產負債表強勁、企業財務狀況良好，這些因素都使得美聯儲有很好的機會在不導致美國經濟陷入嚴重衰退、失業率飆升的前提下穩定物價，實現“軟着陸”。
自3月美聯儲議息會議以來，美國勞動力市場復甦強勁。美國3月份失業率為3.6%，接近50年來的最低水平。3月份美國新增非農就業崗位43.1萬個，雖然不及市場預期，但鮑威爾仍認為，勞動力市場已經在趨近供需平衡的路上。
縮表給加息提供空間
相比於更具確定性的加息，縮表則具有高度的不確定性，連鮑威爾都親自承認這一點，因此將目前的初始縮錶速度放得比較低。他表示，縮表決策將以最大就業和價格穩定目標為指導，美聯儲準備根據經濟和金融發展來調整未來的縮表細節。
從理論上講，縮表在一定程度上能夠緩和加息過快可能導致的美債收益曲線倒掛，給加息騰出更多的空間。早在去年12月份的美聯儲議息會議裏，鮑威爾就曾表示，縮表就是為了防止收益曲線的平坦化甚至倒掛。
而國債收益曲線的倒掛通常預示着經濟衰退的到來。“比如金融機構將面對成本比收益還高的尷尬境地，如果金融機構因此不再放貸，經濟就會自動收縮甚至衰退。”楊子榮説。
在3月美聯儲宣佈加息25個基點後，美國2年期國債收益率一度在3月29日超過10年期國債收益率，這是美國關鍵收益率曲線近三年來首次出現倒掛。
當地時間5月4日上午，在美聯儲發佈加息和縮表消息前，10年期美國國債收益率再次突破3%，接近2018年以來的最高水平，當時的2年期國債收益率約為2.8%，但美聯儲隨之宣佈的“加息+縮表”組合拳平復了市場情緒。
加息作為價格型的貨幣政策工具，通常會導致短端利率上行，但不一定能夠有效作用於長端利率。而縮表是數量型的貨幣政策工具，通常不會直接對短端利率產生影響，但會更多地影響長端利率。因此，美聯儲才會一直堅持先加息，後縮表。
自2002年以來的美國聯邦基金利率變化情況。（圖源：美聯社）
“縮表相當於從市場上抽走一部分流動性。”楊子榮指出，由於當前美元的流動性非常充足，單純加息的作用是很有限的。此前把利率提高25個基點，對於市場影響不大，但是現在要一口氣提高到50個基點，縮表和加息搭配起來就很有必要。
值得一提的是，“加息+縮表”這套組合拳對當下的美國來説可能是個好工具，但目前對其他國家而言卻算不上好事。
楊子榮指出，如果美國在經濟強勁時縮表，美國的進口需求也會增加，但是現在美國縮表會在壓制國內通脹的同時，抑制美國進口的需求，吸引美國資本的迴流。
因此，不少分析認為，歐洲可能會受到不小的影響。受俄烏衝突影響，歐洲通脹居高不下，經濟基本面比較弱，加息的空間也相對較小。
美聯社的報道也指出，美聯儲加息將阻礙外國經濟，並對所有類型的發展中國家施加壓力。
在美聯儲宣佈加息50個基點後，同一日，印度央行將基準利率上調40個基點至4.40%，沙特央行將回購利率提高50個基點至1.75%，巴西央行將指標利率調升至12.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