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很痛，活着比什麼都重要，我會活着走下來。“雪球APP上，一位用户如此寫道，其透露自己含淚清倉300萬份中概互聯ETF。
2月下旬俄烏衝突以來，資金大幅流出全球資本市場，湧向黃金、石油等避險資產。3月中旬，“A股市場”“中概股”“基金”這三個關鍵詞像是“長”在了微博熱搜榜上。3月10日起，美股市場上的中概股連續慘遭“血洗”，部分中概股的跌幅一度逼近50%。
恐慌傳導向A股市場、港股市場。本已連續走低的上證綜指繼續下探至逼近3000點關口，北向資金持續淨流出；港股市場亦是在此前跌勢基礎上全面下瀉，各主要股指一度跌出歷史新低。
極端行情之下，基金市場呈現冰火兩重天：期貨、光伏產業、環保低碳、黃金主題ETF依然保持着近一個月以來的正向收益，而主動權益類基金產品卻陷入連續負收益的困局。
Wind數據顯示，截至3月18日，市場僅有0.19%的基金收益超10%；有44.45%的基金虧損超過10%。其中股票型基金的平均收益率為-14.02%，混合型基金的平均收益率為-11.38%。面對淨值連續回撤，基金投資者們盡嘗苦辣酸甜。
躺平了，關燈、吃麪
許楠第一次買中概股相關產品是在2019年，彼時恰逢中國公司赴美上市趨冷。在某公眾號的大力推薦下，許楠入手了人生中的第一隻海外中國互聯網的QDII產品。
當時的中概股價格比較低，所以在2020年3月新冠肺炎疫情引發全球股市大跌中，他的投資也未產生虧損。
未曾想，中概股命途多舛。2020年5月20日，美國通過了《外國公司問責法案》，規定在美上市中國公司如連續3年未能滿足上市公司會計監督委員會(PCAOB)對會計師事務所檢查要求的，將禁止其證券在美國交易。法案一出，引發中概股一輪大跌。
不止如此，愛奇藝、跟誰學、蔚來汽車、歡聚集團等公司先後在美國股市遭到做空。做空、退市、迴流成為中概股這一年的關鍵詞。儘管如此，許楠持有的QDII產品，浮盈仍在2萬元左右。
許楠猶豫再三，選擇了繼續持有：“因為我很看好其中的一些互聯網公司，我覺得2021年他們可能會再創輝煌。”
2021年7月下旬，隨着《關於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的出台，教培行業生變，中概教育股折戟。
下半年開始，許楠決定用每期定投500元的方式來減少持倉成本，先後共計投入6500元。幾期過後，效果不佳，許楠便很快放棄定投。
2021年12月2日，美國證監會（SEC）通過了《外國公司問責法案》（HFCAA）修正案，要求在美上市的外國企業必須向美國公眾公司會計監督委員會（PCAOB）公開會計師事務所的審計底稿，以證明其是否由政府擁有或控制，同時還要在其年報中為自身及其任何合併的外國運營實體提供額外的披露。
消息一出，中概股再次狂跌，許楠的基金再也沒能漲回去。
“我是不太能接受長期虧損的，這隻QDII已經屬於長期虧損的情況了，所以我幾乎是半放棄的狀態，甚至有點不看好互聯網公司了。”許楠説。不過，是繼續加倉還是保持不動，他自己也沒想明白。
2022年年初，許楠所持這隻基金的收益維持在3000元-4000元的虧損區間。
3月10日，許楠發現，自己在這隻QDII上的虧損破天荒地超過了6000元。這一天，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宣佈，將包括百濟神州、百勝中國在內的五家中概股公司列入《外國公司問責法》（HFCAA）的暫定清單。
許楠一遍又一遍地刷新着基金收益，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數字。加倉？不加倉？中概股還能好嗎？這些念頭在他的腦海中反覆拉扯，最終，他錯過了交易時間。
3月14日，中概股繼續大面積下跌。截至收盤，金山雲跌幅逼近50%。許楠在他的QDII上的累計虧損達到了6742.59元，持有收益率-38.53%。許楠很想把交易軟件卸載掉。都説買在無人問津處，賣在人聲鼎沸時，許楠覺得自己已然錯過了賣出時機。
3月15日，中概股跌出了新天際。許楠忍不住打開手機翻看基金表現：持有收益-7340.63元，持有收益率-41.95%。
“躺平了，關燈、吃麪。”許楠在朋友圈寫道。
心情不佳的基金經理
最近，私募基金經理李雷的同事能明顯覺察到他心情不佳，開策略會時，李雷愁容滿面，嘆氣的頻率與近日的市場表現如出一轍。
李雷不是沒經過風浪的人。嚴格來説，他是穿越了牛熊週期的基金經理，對美股、港股及A股市場都有着專業的理解。儘管目前其管理的基金主投A股市場，但年前中概股的估值表現已經有了足夠的吸引力。觀察評價後，李雷決定在2022年出手。
2022年初，李雷開始逐步買入中概股相關標的。誰也沒想到，買入當天便遇到了大跌。原本李雷買入看重的是標的估值便宜，在基本面沒有大問題的情況下，其具有足夠的競爭力。不過，近期跌出預期的表現也讓李雷的心裏犯嘀咕：未來的不確定性太多了，這步是不是走錯了？
好在相關中概股的倉位較低，淨值虧損沒有那麼嚴重。但李雷真正擔心的是A股市場的表現。
開年以來，A股市場開局不佳，在市場本就低迷的情況下，3月7日來的市場表現再次讓 A股籠罩在了陰雲之下。當日，上證指數、深證成指、創業板指分別下跌2.17%、3.43%、4.3%。正當李雷認為市場見底之時，8日和9日走出持續跌勢；此後兩日則微漲收盤。
3月14日，伴隨着在美中概股及港股市場的暴跌，A股上演“黑色星期一”。15日，A股和港股各主要指數跌幅進一步擴大，恐慌情緒席捲市場。
回憶起當時的心境，李雷説：“壓力太大了，不想説話。”
在這樣的行情下，李雷保持倉位只加不減。在他看來，股票資產具備長期優勢，減倉並不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一半海水一半火焰
“國家隊來了！”3月16日這天，許楠激動不已。
伴隨着當日國務院金融穩定發展委員會專題會議的召開，市場信心大幅提振。A股市場由低迷轉為振奮，各指數紛紛大漲。上證指數收報3170.71點，漲3.48%；深證成指收報12000.96點，漲4.02%；創業板指收報2635.08點，漲5.20%。港股市場和在美中概股亦強勢反彈。
3月17日，A股、港股延續上漲之勢。許楠覺得這時候加倉沒意義了，“稍微有那麼點後悔之前沒有操作。但是，近年來的基金表現傷透了我的心，就這樣吧，我真的要卸載APP了。”
與許楠相反，金融機構從業者張成陽有些懊惱：“加倉加少了。”
自2021年下半年以來，張成陽始終保持着定投的習慣，每月數額在1萬元左右。
“我是根據QDII產品和投A股市場的基金產品表現拆分投資，如果遇到當週產品回調10%，我會直接買個大幾千。”
儘管思路明確、操作得當，張成陽的QDII產品還是虧損了30%以上，虧損數額剛好與其他產品的累計投資收益相抵。他堅持認為，加倉定投是抵禦市場波動的好方法。
不過，短期內張成陽不打算再買中概股的相關產品了。連續兩日的反彈帶給他更多的是懷疑和害怕，畢竟市場未來的不確定太多了。
李雷同樣沒有因為市場的反彈而大喜。在他看來，儘管政策底部已至，市場底部仍未可知。“不過應該在這附近了。”他想。
針對投資者近期恐慌或不安的情緒，雪球副總裁夏凡提出，首先，投資是個非常專業的事，建議專業人做專業事。其二，大類資產配置不是談談而已。利用相關性較低的策略進行組合配置，不僅不會降低高風險資產的預期收益，還有效提高了組合夏普比，降低資產波動。其三，對投資要保持信心，保持耐心。配置資產需要有中長期的收益、風險預期目標，以及流動性安排。數據顯示，哪怕是在2015年最高點買入，持有至今的基金收益仍有30%以上。其四，股票市場屬於高風險投資，要慎用任何形式的“槓桿”，以此次中概股暴跌的幅度，許多個股下跌超過90%，這種情況下，哪怕10%的槓桿，都可能已經強平出局。最後，避免頻繁交易。近期市場行情中，每天振幅較大，頻繁追漲殺跌，很容易兩邊做錯，更影響情緒，形成負反饋。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許楠、李雷、張成陽為化名）
經濟觀察報 記者 李沁
編輯/樊宏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