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愛”還是“博眼球”？年輕人為何偏愛醜東西

　　中青報·中青網見習記者 李丹萍

　　當代熱衷於網絡衝浪的年輕人，躲得過臉基尼，卻避不開悲傷蛙；逃得過雞爪襪，卻掙不脱綠頭魚。他們一邊大呼“辣眼睛”，一邊樂此不疲地點贊、轉發，甚至買下同款，“醜東西”正在成為一種潮流。漂亮的東西千千萬，“醜東西”為何總能引發羣體狂歡？

　　自由撰稿人叢小漁堪稱“醜東西收藏家”，朋友過生日，她送對方鋼絲球花束當禮物；聊天開玩笑，她用送你“水晶涼鞋”，這一被廣大網友嫌棄到上熱搜的物品，和好友互相“威脅”。而叢小漁的最愛，當屬她的猴子玩偶。“它穿着花棉襖、戴着綠頭巾，很胖，長臉小眼睛。”叢小漁覺得有趣極了，經常向朋友們展示，但收到的評價都是“醜”。“他們不懂得欣賞！”她説。

　　90後“甜妹”李佑怡的房間裏，擺滿了各種漂亮的物件：軟糯糯的兔子公仔，毛茸茸的杯墊，粉嘟嘟的髮帶……唯有一樣東西顯得格格不入，那是一個蜥蜴玩偶：外殼呈黃綠色，眼睛凸起，全身佈滿圓點，猶如起了一身巨型雞皮疙瘩，用“醜”形容絕不為過。她也覺得這個玩偶難看，但因為能感受到它的萌點，還是果斷下單。“它凸起的眼睛，只要看上一眼就很難忘掉。”在李佑怡看來，醜的東西很有記憶點，且自帶搞怪色彩，容易傳播。

視覺中國/供圖

　　武漢大學發展與教育心理研究所教師陳武認為，年輕人追捧“醜東西”的説法是不成立的。很多時候，我們感受到美，是因為一個人或東西的某些方面是被我們所認可的。例如，一個人五官端正，我們會覺得他漂亮。但如果他隨地吐痰、説髒話，我們就會覺得他很醜。陳武表示，“‘美與醜’是一種理念，並非完全對立”。一個東西往往集美醜於一身，每個人的審美判斷，取決於我們看到了哪一面，這和個人閲歷、年齡差異、文化差異等多種因素有關。一個東西即便很醜，但如果具備搞笑、可愛等特質，依然會受到大眾歡迎。

　　此外，“連帶性”也是“醜東西”被追捧的原因之一。陳武説：“人喜歡一個東西，有時不是因為這個東西本身，而是因為它能讓自己聯想到喜歡的偶像、美好的兒時記憶等。”

　　媒體人張寧也是“醜東西”愛好者，看“醜東西”視頻是他最喜歡的放鬆方式。在他看來，互發美圖的不一定是朋友，但一起分享“醜東西”的必是好友。“醜東西”自帶的社交屬性，讓它的傳播範圍持續擴大。每個人都希望維持美好的形象，而願意在對方面前搞怪，把不好的一面展示給對方，意味着“我願意縮小彼此之間的距離。”正因如此，被分享的“醜東西”會被賦予朋友之間的美好回憶，具有特別的意義。

　　叢小漁買猴子玩偶的初衷，就是想通過它讓自己顯得與眾不同，從而有更多人和自己玩。不過，最終效果並不理想，“我後來發現，大家和我交朋友並不是因為玩具，而是因為我自己”。然而，玩偶確實成為了她交友的“敲門磚”。出於獵奇心理，很多人會特地去看玩偶，一睹“醜容”。因為猴子玩偶，叢小漁和身邊的人有了更多共同話題。

　　陳武認為，“接納”和“真實”是“醜東西”在社交中的兩大屬性。在初識階段，人們多被外在的東西，如顏值、能力所吸引。當兩人關係更近時，接納變得更為重要。“一些情侶會故意在對方面前展露自己不好的一面，因為他們認為，如果我不好的一面你都能接受，你就不會輕易離開我。”和朋友分享“醜東西”也是同樣的道理。此外，“每個人都有缺點”，“醜東西”把不好的一面展示出來，人的形象會更真實。

　　對於具體的事情，每個人的審美判斷是有差異的。我們不要基於我們自己的理解和審美，盲目地去否定別人。陳武表示，審美的差異體現了一種多樣性，“如果每個人追求的東西都一樣，這個世界該多麼無聊啊！”但從整體上看，美醜是存在普遍性規律的。“我們常常説，真善美。真的東西就是美，假的東西就不美；善的東西是美，惡的東西就是醜。‘美與醜’和道德、真與善等等，是相關聯的。”需要注意的是，有些青少年對於某些東西的認識還不到位，在標新立異的過程中，對“真善美”的追求容易出現偏差，這就需要我們適當地引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