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衞視攜手正午陽光又一現實主義題材力作《喬家的兒女》正在中國藍劇場熱播。
目前剛播出了三集,已經揪住了我們的心。
劇集一開局,便以一個死亡做切口,露出來了主線故事的一個頭。
故事從1977年講起,那一年喬家大兒子喬一成才12歲,最小的弟弟喬七七剛剛出生,母親生他出現難產,搶救無效去世。
喬家人的寧靜在這一刻被打破,喬家五個兒女如何在泥淖中走過這30年?
一場喪禮:不哭的孩子
第一集的第一個高潮便是母親的喪禮。這場不到五分鐘的戲着實精彩。表面不動聲色,實則暗潮湧動,彷彿序幕般徐徐拉開。除了喬家父親喬祖望和孩子們,親戚、領導、鄰居一一登場。
於是圍繞喬家展開的家庭情況、社會關係、人情往來開始逐漸清晰。各色人物的形象、性格也一點點顯現在了眼前。用一場喪事迅速帶觀眾入戲,這是高招。
高,但也難度不小。因為能夠在開頭就立穩人設,講明白故事,意味着每句台詞甚至每一幀的畫面都不是白來的,都有它們背後的功能性。
喪事的第一個鏡頭給到了母親的遺像,小小一張。父親喬祖望解釋,不能再放大,再放大就不清楚了。一閃而過的照片,勾勒了母親短暫而悲苦的一生。父親的漠然和二姨的悲慟又是鮮明的對比。
連一張好照片都沒有的人家,可想而知不會有隆重的喪禮。所以前來奔喪的人不多,圍在屋外家長裏短。
這場議論,有兩處細節刻畫非常到位。一處在大家替喬祖望擔心,才40歲就沒了老婆,往後的生活要怎麼辦。有人就提到了續絃。
可是續絃也有問題,哪怕找個農村的,這家條件又不好,農村人也不願意給五個孩子當後媽。一言一語,聽着是閒扯,扯出的卻是一樁生活真相:
喪禮,對死去的人是結束,對活着的人而言,一切仍在馬不停蹄地繼續,不會為某個人的離開暫停一秒。離開和失去也是生活新的開始。生活本身就是這樣人來人往。
另一處在姨父登場。鄰居對姨父的談論包括,曾經當兵的,廠子效益好,關鍵是這句,“經常來幫忙不會是對孩子媽有企圖吧”。
就這麼短短三句,姨父“經濟條件不錯、善良熱心”的輪廓已經躍然紙上。而心目中的好姨父和剛去世的母親被惡語中傷,這讓一成憤怒,衝出去重重推了鄰居一把。
這正是《喬家的兒女》見功力的地方——
人的世俗生活有兩大社交場,一是婚禮,一是喪禮。把喪禮描寫成痛哭流涕的場合太容易不過,而真實生活並不是這樣。
喪禮,是一大羣人圍繞着一個死亡主題的各色話題的交流,安慰和緬懷是固定流程、閒聊甚至是八卦其實才是重點。這場喪禮戲,精準!
對喬家大兒子的刻畫也堪稱神來之筆。
作為喬家最懂事的大兒子,喬一成在媽媽的喪禮上竟然哭不出來,被説是心硬的孩子。其實在巨大的悲痛面前,常常是哭不出來的。
我們有太多類似的情感經歷,有時候是因為還有太多的事要去處理而來不及悲傷,有時候是因為不能接受這個事實而拒絕悲傷。
賓客的閒言碎語,才讓這個孩子真切地感受到了媽媽不在了這個事實,憤怒轉化為了洶湧而來的悲痛,開始嚎啕大哭。這遲來的哭,哭在了觀眾的心口上。
編劇真心厲害。
一場喪事,一張遺像,一句二姨的哭訴,三言兩語鄰居的聊天,一陣終於爆發的孩子的哭聲,沒有一處是閒筆,這所有一連串的情節,自然流暢,看似不經意卻又精準深刻。
沒有對周遭入微的觀察,對情緒情感有切膚的體驗和共情,真寫不出來這種説人話做人事、由淺見深的戲碼。
一個家庭:無法選擇的親人
作為一部家庭戲,雞毛蒜皮、家長裏短、熱氣蒸騰是這部劇最大的底氣。不懸浮,有着實實在在的生活的質感,才能讓觀眾哪怕隔着熒幕隔着年代,也能置身其中,感同身受。
要做到這種“真”,首先在最直觀的服道化方面就怠慢不得。雖然對正午陽光做服道化從來都是放心的,但看了一段殺青特輯,還是被劇組的用心和野心驚到了。
《喬家的兒女》全程在三個地方取景,青海、南京和橫店。尤其是橫店的佈景,原來那些像是從70年代直接複製粘貼過來的街道、房屋,是工人一磚一瓦搭出來的。
天,基本等於現建了一片40年前的南京街區。
但不是大概樣子像了就顯得真了。配叫處女座劇組的標準是,一個鏡頭掃過,捕捉到的任何大大小小置景都很真。比如第一幕,四個孩子一路跑回家。
畫面也跟隨孩子們一路延展開去。從77年南京的地震棚,到老式自行車,到灰牆上“報刊亭”三個大字,甚至一張藍底白字的街道名,全部細節感滿滿。
還有這裏,二姨拉上喬祖望趕往醫院,鏡頭拉遠,公交車、人力三輪車、商店、紅色標語等等,整個像掉進了那個年代,遊走在南京的某條街巷裏。
更不要説走進喬家,在這個普通還有點破舊的瓦房小院裏,每個擺設都經得起定格的考驗。二強偷吃白糖,白糖罐、海魂衫、瓷盆,非常70年代。
一成照顧七七,蚊帳牀、嬰兒牀、牀單、玻璃奶瓶,也是70年代特色。
二姨和喬祖望説話,窗户、桌椅、花瓶、白色塑料涼鞋,無一不是父輩們的時代眼淚。
當然,要打動人,最核心的部分還是故事與人。印象很深是一場與吃有關的戲。在物質匱乏的年代,一碗肉,是年夜飯裏才能出現的菜品。
尤其在喬家,本身條件差,喬祖望又是一位自私、好賭,寧可把錢撒牌桌上都不願意給兒子買奶粉的父親。跟着他生活,吃不飽、吃不到是老大難問題。
父親是指望不上了,但想吃零食怎麼辦?二強帶着妹妹,拿珍貴無比的四顆雞蛋到街上去賣。想着用賣蛋的錢去買零食。
結果弄巧成拙,不僅沒賺到錢,還白白毀了三顆蛋——最嚴重的是,被居委會的治安員順藤摸瓜,發現他們家在偷偷養雞,去了家裏要沒收。
要知道那時候,城裏不允許私自販賣東西,私家養家禽要被充公。爭執間,隔壁吳姨趕來,替孩子們求情,説孩子剛沒了媽很可憐,説馬上殺雞不會再養了。
聽到會殺掉,治安員也沒再糾結,走了。賣蛋換零食,最後居然換來了一頓豪華大餐,香香肥肥的雞湯。這在喬家,可能過年都吃不到這麼一頓。
注意有個細節,雞湯端出來,一成忍不住,自顧自地吃起來,發現妹妹們在身後,趕緊招呼她們來吃,吃的是喬祖望最愛的雞胗。
妹妹問,如果爸爸發現雞胗沒了怎麼辦,一成脱口而出,“記住了,就説不曉得。”雞湯是吳姨燉的,一成的謊言是讓吳姨來背鍋。
一場由吃引發的甩鍋,設計太妙了。開始只是倆小孩想吃零食,這是孩子的天性,天性得不到滿足的背後,是對失職父親的譴責。
治安員,本來鐵面無私,但聽説孩子的遭遇後沒有為難他們。規定是規定,但操作規定的到底是人。人悲憫人,是善良人的本能使然。
吳姨也是善良的。儘管常跟喬祖望鬧不愉快,但對他的五個孩子從來是能幫則幫。幫忙料理後事,幫忙帶七七,還想着給七七做肚兜。
這次也是幫孩子解圍,還幫忙燉了雞湯。殊不知被一成擺了一道。但一成能有什麼錯呢?吃雞蛋羹時,爸爸吃了,弟弟妹妹吃了,就他轉過臉,忍住沒吃。
當慾望一直被壓抑,終於有了一個可以滿足的機會,一個12歲的孩子他會怎麼做?餓怕了的一成不是完美的,但是真實的。敢打破觀眾對完美人設的期待,去塑造人物的複雜性,這很了不起。
這樣一場吃戲,吃得是五味雜陳。小孩的天真,大人的善意,以及一個飢餓者小小的私心,全燉在了那鍋湯裏。這餐意外美食,對喬家兒女來説,是過了太久苦日子裏的一點甜。
有苦有甜,用甜去抵禦苦,在苦時能想起甜,這不也是當下我們每個人生活的滋味嗎?看這部劇時常被戳中正是因為,它用喬家的故事,講出了普通人的故事。
借家庭的殼,道出了人生的理。
一種傳遞:愛生活,不要愛生活的意義
《喬家的兒女》的戲碼很紮實,一個困境剛解開緊接着又是一個扣。第一集的喪禮是30年的序幕,第3集的領養事件便是父親缺位、大哥照顧弟妹的漫長生活的真正開端。經濟窘迫、父親無用、子女眾多,日子必然不會是輕鬆的,兄弟姊妹間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初露端倪。
喬家兒女們人生出現了第一個轉機——一對領養夫婦,教師家庭,女兒去世,看上了活潑嘴甜的四美。
但一成有了自己的小九九,如果可以拋開一身重擔,在好人家過獨子的生活,該有多好。於是帶上所有的獎狀向夫婦毛遂自薦。他還是那個餓怕了的喬一成,不同的是,這次他只能餓着。夫婦仍然決定領養四美。
自尊受挫,希望撲空,一成回家拿二強出氣,罵他蠢,罵他成天巴着有錢同學很丟人。四美站出來替二強澄清。
弟妹們大概永遠不會知道, 他們的好大哥真正在生氣什麼——是氣自己為什麼生在這種家庭,更是氣自己想要擠走妹妹過有錢生活,他才是很丟人。
下個鏡頭太戳心了,二強把手伸到一成面前,攤開,一顆大白兔奶糖。一成哭了。
這可是一成啊,全家吃雞蛋羹他能忍住不吃,把小弟弟交到爸爸手裏不放心硬是要偷偷看到爸爸安頓好了才敢去上學的那個大哥啊。原來為這個家幾乎付出了一切的哥哥,他也有私心的一面,也怨過自己的家人,也生出過逃跑的念頭。
好在生活不是全然的艱辛,好在還有那顆大白兔奶糖。從葬禮到領養,孩子們開始真正品味長大的滋味。
家庭劇很難拍的,觀眾對它太熟悉,追家庭劇其實就是換一種角度觀察我們自己的生活。拍得稍有差池,觀眾就會覺得假,懸浮,無法共情。
《喬家的兒女》就是踏踏實實講人,講普通家庭成員的人生。當中的這些人,喬一成,有擔當。喬二強,憨厚老實,成年後對待愛情的態度又堅決果敢。
喬三麗,懂事但命苦,好在最終收穫了幸福婚姻。喬四美,任性直爽,原本可以過富家女的生活,因為想念兄弟姐妹,獨自又跑了回來。
這一家子,沒有一個人可以簡簡單單評價他是個好人還是個壞人,甚至那個不樂意拿錢給親生孩子買奶粉的爸爸,也是人性自私的真實呈現。每個人都不可能只是一個單面。
把這樣多面、鮮活的人融入一段瑣碎的家庭故事裏,用平實的語言去感染人,打動人,這是《喬家的兒女》值得追起來的理由,他們跌跌撞撞的生活令人期待。
沒有完人,也沒有完美的生活,但每個人都有某個方面的閃光點。這是來自這部劇最温柔的提醒——愛具體的人,不要愛抽象的人,要愛生活,不要愛生活的意義。
每天19:30,鎖定浙江衞視中國藍劇場《喬家的兒女》,看家長裏短,品百味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