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藝節目《導演請指教》已行至尾聲,共有六位導演晉級最後階段的閉幕周,每晚八點展映一位導演的作品。
昨晚播出韓雪導演的《旱鴨子》,節目流量迎來了一個小高峯,現場評審和線上網友紛紛展開熱議,各抒己見,類型電影與作者電影之爭再成議題。
本文試圖圍繞影片本身,參照各路觀點,做一番深入探討。
影片講述的是一位失意的中年男人企圖搭救童年自己的故事。
如導演自己所説,這是一部強情緒化的電影,影片對人物狀態的描繪多過對敍事情節的鋪張,敍事節奏完全跟隨主人公周曉東的心理節奏行進。
在故事的開始,鏡頭跟隨周曉東沉重的步伐緩慢地遊移,照見他一地雞毛的家庭生活,直到遇見了童年周曉東,敍事隨着他的心緒起伏開始有了快慢的變奏,最後的水戲則是故事達到高潮時漫長的抒情。
主線敍事之外,更有閒筆,例如老年母親這一人物在故事中的穿插復現。
從以上對影片敍事的分析來看,這並非一部遵循類型套路的商業電影,而是一部遵照導演心意的標準作者電影,且頗有意識流電影的風格。
但影片又不是導演天馬行空的自我表達,而有其實在的現實落點。
著名心理學家阿德勒曾言,“幸福的人一生被童年治癒,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癒童年。”
影片關注的正是“童年創傷”的社會議題,是當下一部分人正在經歷的現實困境,不久前登上熱搜的攝影師鹿道森跳海事件正是眾多悲劇的其中之一,與影片中周曉東的經歷不謀而合。
因此,倘能讀懂鹿道森遺書中字裏行間的悲泣,便不難理解韓雪導演深耕同類題材的努力。
事實上,回看韓雪導演的參賽以來的四部作品,就會發現其作品有着一以貫之的導演風格。
製片人陳祉希在節目中評論道“我老是無意中會想起第三賽段那個故事和人物或者是那樣一個結構”。柴健導演也指出“這四個片子,實際上都是一個故事,弱勢羣體無助,但是他最後還是勇敢的走向了自我和解。”,觀影人的這些感受恰恰證明了韓雪導演作者風格的獨特性。
法國詩意現實主義導演讓·雷諾阿有句名言“一個導演一生只拍一部電影”。
“結構主義作者論”的研究者沃倫更深刻地指出,“在任何一位導演的一系列作品中,都必然存在某種穩定不變的深層結構,這位導演的不同作品僅僅是這種深層結構的變奏形式。”
沃倫同時指出,“導演生存的時代、他所置身或參與的歷史、他的個人生活遭遇,共同構成了那一文化的深層結構,並一直影響與制約着其可能的呈現方式。”
《旱鴨子》不僅在題材上同樣關注了社會弱勢羣體,在形式上同樣採用了魔幻現實主義風格,在手法上同樣延續了細膩情感路線。
最重要的是在影片內核上,再次上演了一出“獨角戲”,無論是丁小北、沈秋、小冬還是周曉東,都是孤身而來,孤身而去,故事中的配角,或者自始已經離去,或者從未真的靠近,或者是幻想出的自己,從來只有主角孤零零一人承受情感的煎熬或救贖。
就像韓雪導演在舞台上説的“生活中我是一個孤獨的人”,“孤獨”成為她的創作源泉,也成為其作品的精神內核。
大眾市場固然偏愛有創作規律可循的商業類型片,但作者電影所張揚的的導演意志卻永遠是電影作為藝術的至高追求,韓雪導演一次又一次“聽從自己內心聲音”的創作,正是在作者電影的道路上砥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