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百何一集被拒六次,是職場女性困難圖鑑?還是蹭熱點下飯?
二倍速追劇,雞飛狗跳熱熱鬧鬧。
從娛樂屬性而言、下飯觀感尚可;
從價值角度而言,直面熱點議題和被歧視語境時的某些方式過於生硬,但畢竟正視了問題本身。
一,講故事和“植入辯論”的差異。
《我們的婚姻》中吸引我的部分,並不是口號式的生硬台詞。
女主角字字句句“三觀正”,她帶娃時認識的全職主婦好友,則是典型的觀念保守(甚至可以片面形容為落後、功利)派別。
劇作是真正表達了對熱點問題的真切思考,還是“貼熱度”蹭在表面,一方面區別在出發點、初衷,另一方面則取決於能力和呈現品相。
簡單而言,區別在於是講故事、塑造人物,還是生硬植入辯論式台詞。
目前《我們的婚姻》搖擺不定,在有趣故事和生硬植入間來回搖擺。
某些台詞太像“乾枯植入辯論”,反倒是前幾集中盛江川和沈慧星夫妻二人的暗戳戳明晃晃套路爭奪戰、生動很多。
終於搬了新家換了大房子,盛江川醉酒之後得意之中忘形之下吐露真言:我憑一己之力讓一家人生活實現了飛躍。
沈慧星想做自己的音樂房,盛江川想要一間遊戲房,直接索要被老婆嚴詞拒絕,於是盛江川開始曲線救國。
嘴巴上説支持老婆的音樂夢想,行動上暗戳戳冒充鄰居打物業電話投訴:練琴聲音太大擾民。
在物業上門瞭解情況之時,盛江川表面上看似無限維護老婆,實際上是擴大和激化矛盾,將一樁噪音小事越鬧越大。
沈慧星得知真相之後,也來了一手狠的:直接將所有插座的面板全部更換,讓盛江川想玩遊戲都沒法接通電源。
沈慧星此處台詞很有意思:幾次搬家裝修全都是我一手操辦,我都快成包工頭了,我老公還是小公主呢。
六集下來,所有台詞中這句“我老公還是小公主呢”我最有印象。
劇中某些表達觀點的台詞,觀點本身都沒有錯,但讓角色在日常生活語境中説這樣的台詞,實在太過刻意。
而“我都快成包工頭了,我老公還是小公主呢”,就很妙,有生活的畫面感和戲劇的故事感,同時還精準囊括了劇作中所講的諸多議題。
再比如,沈慧星安排家庭分工,盛江川上線帶孩子,把自己捯飭的人五人六的,女兒則成了披頭散髮小邋遢、還穿着兩隻不一樣的襪子。
這個設定也並沒有多高級,而但通過這樣的故事畫面來傳遞道理,比用生硬直接台詞辨認,鮮活很多,追劇的下飯可看性也高出不少。
二,典型人物和標籤式人物。
《我們的婚姻》目前已播出六集內容中,各路人物設定都很典型。
問題在於,某些時候過於典型、或者説只有“典型特色”,類似於給角色貼上乾癟標籤,類型扁平,缺乏真正的飽滿立體質感。
尤其是部分配角,形容“貼着類型標籤的工具人”或許有失公允、不夠準確,但大體而言接近“貼着特點標籤的扁平紙片人”。
當上述短板和辯論式台詞成雙成對出現時,效果非常遺憾。
當然《我們的婚姻》並不全然是扁平標籤角色,某些人物處理還挺有看頭。
比如佟大為飾演的男主角盛江川,還挺有意思。
若説他真是完美好老公、百分百支持妻子出去搞事業,肯定不是,他潛意識中覺得妻子就應該(哪怕犧牲事業)去支持他在職場奮力搏一把;
若説他是個蔑視女性壓榨妻子的偏見狂魔,當然也不對,他(目前為止)嘴上百分百支持老婆出去工作。
行動上則是“借刀殺人”,希望老婆被殘酷的內卷職場早日淘汰、迴歸洗衣做飯相夫教子的“女主內”生活。
盛江川是一個轉型時期中理念轉型只進行了一半的代表。
價值層面上他支持所有的男女平等、口頭尊重全職太太對家庭的莫大貢獻,而潛意識中依舊沒能離開“男人事業為重、女人家庭為重”的理念牢籠。
這固然是有環境因素影響,有上一輩老式觀念的遺留問題,更為重要的是,堅持這種理念,盛江川可以始終保持既得利益者的有利姿態。
相比於佟大為曾經飾演過的“標準好爸爸”“絕對好男人”角色,反而是這個不夠完美尚有瑕疵和侷限性的角色,顯得更為飽滿。
三,揭示困境和解決難題的微妙取捨。
《我們的婚姻》裏白百何飾演的沈慧星,早早結婚生子,闊別職場六年。
孩子到了可以入學的年紀,沈慧星終於可以騰開手、重回職場。
但她的找工作歷程,非常不順利。
六年沒有工作、不熟悉行業日新月異的新動態,需要照顧孩子、讓人覺得有“家庭大負擔”無法觀眾工作,種種原因之下,沈慧星屢屢碰壁。
劇作對困境的揭示沒有問題,接下來的重點,是如何在揭示困境之後、有戲劇性同時又有邏輯性、合理性去解決問題。
沈慧星能找到工作,是因為另一位女性領導抬手。
蔣欣飾演的這位女強人,招沈慧星進公司,究竟是看中她能力、感同身受唏噓女性在職場上不易,還是如沈慧星老公所言“她招你是為了讓我難堪”,目前尚未有最後的確定答案。
沈慧星艱難進入有種種歧視偏見的職場之後,能否讓她的理想主義戰勝歧視、破除困境,目前也僅僅只是開頭,後續展開是否合理、尚未可知。
此前諸多影視劇中我們常見的情況,是描述困境精準、但解決問題非常糊弄(因為這兩者的難易程度本就有差別)。
劇中沈慧星找到工作之後,老爸當着“小後媽”面頻頻打擊、私下卻興奮鼓勵,並且説出“男人都希望老婆呆在家裏,希望女兒事業有成”這樣的網紅段子,觀感有些奇怪。
這個問題確實很普遍,但劇作如此呈現,既沒有解決問題的犀利,也沒有批駁負面狀況的傾向,更沒有輕喜劇的幽默喜感,甚至顯得油滑又臃腫。
對比之下,另一橋段的完成度可能更高一些。
盛江川收到某高端論壇邀請,攜伴出席,但太太的證件和男士的不同,不能參加論壇、只有喝茶賞花摘辣椒等日程。
一心想重回職場的沈慧星穿了一身商務正裝,站在太太團中,多次被誤會為酒店工作人員。
一位大佬夫人問她洗手間在哪裏,着急跟着媒體混進場的沈慧星隨口掰:往前走左拐再左拐,無意中將人家引向了荒涼小水溝。
沈慧星去聽了論壇、也陰差陽錯獲得了一個提問機會,但僅此而已。
最後她被尷尬帶出場、夫妻二人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她費盡心思獲得的這一個機會,並不能一句話就改變酷處境。
當然不能指望一部電視劇去改變所有職場的偏見,但這一段“我有另一個證,就是摘辣椒的那個證”的戲份,用輕喜劇方式來呈現偏見之下不服氣之人的努力,氛圍和隱形的觀念傳遞都不錯。
如果後續不通過觀音兵金手指開掛或者和稀泥的方式來糊弄,哪怕“直接將議題植入台詞生硬辨認”手法不夠高級,也依舊是值得被肯定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