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皮斯頓即便放在今天來看,也依舊是一個值得所有FBI探員銘記的名字。
可以説,如果沒有他隻身一人、不顧生死地去深入紐約黑手黨五大家族內部進行長達五年的卧底任務,後來也就不會有上百名黑幫分子被成功定罪入獄的傳奇。
當然,功成名就的約瑟夫?皮斯頓至此以後便與往昔平靜的生活徹底絕緣,為了逃避追殺,即使時隔二十多年之後,也依舊不得不活在偽裝與面具之下。
當然,在帶來煩惱與困境的同時,這段傳奇的卧底經歷亦使得他曾經一成不變的人生充滿了無限可能。
曾經升職無果的約瑟夫憑藉這段長達數年的卧底經歷最終成為了FBI的高級顧問。
1989年,在撰寫出版了《唐尼·布拉斯科:我在黑手黨的卧底生活》這部卧底經歷回憶錄之後,他搖身一變成為一名成功的暢銷作家。
好萊塢正是通過他親筆撰寫的這部充滿真實色彩的回憶錄才萌生了一部電影的想法。後來就有了這部阿爾?帕西諾和約翰尼?德普合作主演的黑幫電影《忠奸人》。
抱憾而終的佳作
一切始於1989年,好萊塢的製片人馬克·約翰遜在讀過《唐尼·布拉斯科:我在黑手黨的卧底生活》之後,認為這個故事極具戲劇性張力,具備改編為一部優秀電影的潛質,於是他找來了自己的搭檔蓋爾·穆特魯克斯以及編劇蓋爾·穆特魯克斯,最終創作出了《忠奸人》劇本。
時逢黑幫電影作為商業電影寵兒的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一個出色的黑幫電影劇本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
當時的康斯坦丁電影公司自覺這是一個巨大的機遇,便自告奮勇成為了該片的發行公司。
一部成功的商業電影,不僅需要出色的劇本,還需要有同樣出色的導演和演員。為了保證成片的質量,電影公司首先找來了英國知名導演邁克·內威爾作為這部電影的掌舵人,同時圈定了阿爾·帕西諾與湯姆?克魯斯作為電影主演。
自1972年接演《教父》之後,有着精湛演技和突出特徵的阿爾?帕西諾先後在多部黑幫電影作品中大放異彩。
到九十年代時其本人已然成為了黑幫電影的代名詞,電影公司選擇其作為《忠奸人》中的老左也是意料之中。
當然,這同時也使得阿爾?帕西諾得以有機會在銀幕上,塑造其在九十年代最後一個深入人心的黑幫角色。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的湯姆?克魯斯雖然還沒有成長為今天這般家喻户曉的動作巨星,但是憑藉在《壯志凌雲》、《雨人》、《生於七月四日》等多部電影作品中的出彩表現,也躋身於好萊塢當紅小生的行列。
如果一切未曾改變,這兩位演員的銀幕對決必然在影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或許亦將改變湯姆?克魯斯之後的演藝生涯。
然而不巧的是,正當一切準備就緒,電影製作即將步入正軌之際,卻突然傳來了大導演馬丁?斯科塞斯正準備拍攝同屬黑幫題材的《好傢伙》。
為了避免與其正面衝突,《忠奸人》的原定拍攝計劃被暫時擱置,再度迎來轉機已然是五年之後的1996年。
此時的阿爾?帕西諾雖然依舊是電影老左的不二人選,但是湯姆?克魯斯卻由於檔期衝突而不得不放棄出演這部電影的主角唐尼·布拉斯科,製片方萬不得已之下最終找來了同屬當紅小生的約翰尼?德普作為湯姆?克魯斯的替代者。
雖然沒有湯姆?克魯斯那般陽光帥氣的身姿,但是約翰尼?德普憂鬱惆悵的氣質卻賦予了電影另一番滋味。
阿爾?帕西諾從黑幫大佬到黑幫小人物的突破性反差演繹更是令人印象深刻。
兩位實力派演員為這部投資並不算多,同時故事劇情也並不是特別出彩的傳記電影增色不少。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忠奸人》這部傾注了製作團隊無數心血和光陰的野心之作最終還是落得個抱憾而終的結局。
九十年代開始,同類型作品的大量湧現及市場的過度飽和使得黑幫電影不再受到觀眾和評論家的青睞,而同時期動作電影和科幻電影的迅速崛起,也逐漸開始改變商業電影的發展走向。
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之下,《忠奸人》雖然在今天看來是一部十分優秀的作品,但在當年卻是一部商業和藝術上均不出眾的平庸之作。
在1998年的第70屆奧斯卡上,《忠奸人》僅僅獲得了最佳改編劇本這一個獎項提名,並且最終惜敗於同樣有着豪華陣容的《洛城機密》。
時代的描摹
誕生於1997年的《忠奸人》可謂是《無間道》等描摹警匪對峙和卧底行動電影的鼻祖,然而電影的巧妙之處遠不止於此。
《忠奸人》最大的突破和成就應該是在講述小人物故事的同時以小見大展現出了整個時代的滄桑鉅變。
要想真正意義上看懂《忠奸人》,就不得不講講七十年代的美國。
這一時期的美國對外,雖然停止了綿延多年的越戰,卻依舊在和蘇聯進行着激烈的“冷戰”,軍備競賽愈演愈烈。
對內,黑人民權運動和婦女解放運動、反戰運動進一步發展,引發了社會的劇烈變革,軍備競賽和通貨膨脹更使得美國經濟局勢驟然巨降,陷入了長達十年的低迷之中。
整個七十年代同時也是民眾對政府最失望的年代,短短十年間,美國連換了三任總統。
先是尼克松因為“水門事件”被迫辭去總統一職,後又是沒有滿足民眾重振經濟呼聲,並不顧反對特赦尼克松的福特,緊接着是美國曆史上最不受待見同時也是最窩囊廢的總統吉米?卡特。
政壇的動盪和經濟的蕭條,再加上FBI這一類執法機構的持續擴張,使得這一時期的普通民眾對美國政府普遍存在不滿和質疑。
基於這樣的時代背景,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忠奸人》整部電影中會始終瀰漫着蕭瑟和憂鬱的氣息。
電影中老左與一眾黑手黨成員對軍隊的鄙夷,以及對過去時光的懷念也並非僅僅只是幾個黑幫分子的口頭牢騷,而是身處那個年代的美國普通民眾心中共同的呼聲。
電影中由阿爾?帕西諾扮演的“老左”出場時已然是一個在黑道上摸爬滾打三十多年的老手了。
這個人物和許多老派黑幫分子一樣充滿了對金錢、聲譽以及美滿家庭的嚮往,但事與願違,由於他心中依舊存留着的那份義氣和善念,即便在江湖上混跡多年,他始終無法變成真正的狠角色,無法成為黑幫故事中的主角。
拮据的收入讓他經常需要面臨入不敷出的窘境,時代的變遷同時亦使得他家庭美滿的願望變得遙不可及,在不同價值觀念下成長起來的老左兒子,在影片中最終因為沉迷於毒品而進了醫院。
相較於老左這個老好人形象,影片中成功奪得黑幫的桑尼就顯得心狠手辣,但隨着故事的不斷髮展,桑尼亦展現出重情重義的一面,其成為了唐尼進一步深入組織的有力推動者。
除了勾勒老左、桑尼等一眾黑幫分子形象,電影同時也對籠罩着形式主義和官僚主義的政府執法機關進行了刻畫和描摹。
最直接和明顯的莫過於影片中那位從華盛頓來的上級主管,他與唐尼第一次見面首先表達的不是對他出色行動的讚揚,而是強硬要求他不顧危險地去引薦另一名探員打入黑幫內部。
之後,為了使自己能夠進一步取得老左和桑尼的信任,唐尼需要臨時徵用一條豪華遊艇,然而刻板保守的主管卻只顧着自己如何才能夠實現利益最大化,絲毫不顧及唐尼所面臨的危險處境。
相較於冷酷無情的政府機構,老左雖然身處黑幫中下層,卻依舊對唐尼處處照顧,將其視作自己的朋友與親人,而老大桑尼等人甚至可以因為唐尼的幾句話而不惜在餐廳中對日本侍者大打出手。
在鮮明的對比反差中,唐尼對自己的工作和恪守的人生信條逐漸失去了信心,失去了自己最初的身份認同。
最後,當政府為了查税而不惜破壞整個行動時,唐尼徹底清醒了———這樣一個冷漠虛偽的政府不值得他為之出生入死。
他最終自作主張中斷了與上級的聯繫,想要藉此逃避,甚至至此作為一名黑幫分子。可殘酷冷漠的現實世界和支離破碎的家庭現狀終究使得唐尼需要作出兩難抉擇。
除了唐尼和老左,電影中妻子的形象相較於以往同類型作品中的花瓶配角也多了幾分現實意味和時代寓意。
七十年代末,在黑人民權運動取得一個又一個鬥爭成果的同時,倡導男女平等、戀愛自由、婚姻自由的女權主義運動也逐漸取得美國乃至西方主流社會價值觀念的認可。
傳統保守的婚姻觀念和家庭觀念在無數獨立女權主義者艱苦卓絕的鬥爭中儼然成為了一去不復返的過去歷史。
所以,電影中的唐尼妻子不再是以往好萊塢大片中的美女花瓶角色,不再執著地扮演着賢妻良母的角色。
她和唐尼一樣,同樣有着自己的人生追求和人生選擇,她與唐尼是因為愛情才有了婚姻和家庭,同樣她也可以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最終選擇放棄婚姻。
從劇情發展和人物塑造等方面來看,《忠奸人》用僅僅數千萬美元的投資所取得的巨大藝術成就是如今許多好萊塢爆米花大片所無法企及的。
雖然電影當年抱憾而終,未能奪得小金人,但是依舊不失為一部經典黑幫電影和警匪電影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