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凱後代:袁世凱後代在1949年後的命運浮沉
[摘要]學校讓家長填一張家庭出身表,在家庭成分一欄填上了“軍閥”。
“看,賣國賊的重孫女就在我們班。”小學歷史課上,老師一邊大罵“袁世凱賣國賊”,一邊斜眼瞅着袁靜。
那是1968年,袁靜9歲,她如坐針氈,害怕聽那些刺耳的話,害怕放學後同學們起鬨。當然,她也參加不了紅小兵組織。她敏感、忐忑,開始迴避這段歷史。類似尷尬,她的父親袁家楫、姑姑袁家倜、叔父袁家誠(後改名袁傑)都經歷過。
她特別羨慕貧下中農出身的孩子。一次,學校讓家長填一張家庭出身表,父母趁姐弟倆睡下,在燈下遲遲沒有落筆,她朦朧中聽父親跟母親説:“這該怎麼填啊?”最後還是在家庭成分一欄填上了“軍閥”。父母怕袁靜難過,就把表裝在信封裏,封上,讓她第二天帶到學校。
想起這些,袁靜多少有些悵然。她妝容精緻,打扮入時,紅衣黑裙,頭髮高高盤起,眉眼間甚至有幾分韓國女星的味道。一次她和家人去韓國旅行,通關時被誤認為是韓國人,海關工作人員讓她改走其它通道。
她確有1/8朝鮮族血統。
在錢袋最緊的時候 他依然保持着氣節
袁靜的曾祖母金氏,生於朝鮮名門。當年,袁世凱被派駐朝鮮時,朝鮮李王將金氏賜予他,他將金氏的兩個陪嫁姑娘吳氏、閔氏一併娶過來。在金氏生下袁克文之後,就將其送給沈氏撫養。袁克文極聰明,6歲識字,7歲讀經史,10歲即能寫文章,自小師從嚴修等人,詩詞歌賦無一不精,琴棋書畫俱是行家,尤其在書法、收藏方面造詣頗深,還是有名的崑曲票友。
護國運動爆發後,袁世凱一病不起,1916年6月6日去世。父親過世不久,袁克文的生母金氏也亡故了。他悲痛不已,南下上海。分家後,夫人劉梅真怕他揮霍,為了子孫生計,掌管着大量財產。袁克文有時手頭吃緊,就賣字為生。但凡所到之處,都有人向他求字。袁靜聽奶奶於佩文説,爺爺寫字可以把紙懸空,由人拉住宣紙兩端,他揮毫淋漓,筆力剛健而紙無損。他有時把紙鋪得有一間屋那麼長,用1米多長的毛筆,雙手抓筆站在紙上寫,揮灑自如。寫小楷時,常常仰卧牀上,一手拿紙,一手執筆,寫出的字娟秀工整。當時上海各種小報紛紛請他寫報頭,有些小説也邀他題簽。一次,有人請他給《民國豔史》題寫書名,他一揮而就。後來小説出版後才發現原來書中大罵其父袁世凱,從此他就再不敢輕易應酬了。
“在他錢袋最緊的時候,依然保持着傳統文人的氣節,從不向那些政壇上的過客們伸手、張嘴。當時 ‘東北王’張作霖和山東督軍張宗昌都曾經聘請他做高級參議或顧問之類的官員。當然,不過借重他的資格和名氣,並非要他做什麼事,但都被他一一回絕:二爺不伺候!”《袁克文傳》中如是寫道。
歷史的鉅變中 他們輾轉沉浮
袁靜的奶奶於佩文與袁克文1927年相識。那年,於佩文18歲,次年生下袁家楫。袁家騮赴美那年,袁家楫正在天津志達小學讀書,很快日軍全面侵華。1942年,家楫升入天津工商附屬中學,當時日偽當局強迫這些年僅十三四歲的孩子為他們搬運軍需物資,並強令所有學生學習日文,以推行奴化教育。袁家楫和同學們很牴觸,他帶頭捉弄日文老師,日文課幾乎上不下去。日文老師將袁家楫視為搗亂分子,報告日軍當局準備逮捕他。
袁家楫逃到了山東威海,在劉公島考入汪偽海軍第七期,入水兵科。1945年10月,國民政府在青島成立中央海軍訓練團,將當初在劉公島學習的水兵們召回集訓。1949年,他隨軍艦撤退到台灣省,後來又被調往中勝艦。當年10月,中勝艦受命駐防馬祖島,艦長乘機到香港運水貨走私,袁家楫被派到岸上聯絡,藉機逃走了。
他本想投靠家住香港銅鑼灣附近的十一叔袁克安,但袁克安幾天後去了美國。他便去投靠舅舅,但不被舅媽待見。他想回天津了。一天,他去碼頭打聽消息,遇上一艘從天津開來的船。船上的人説:天津現在好得很,新政府不會找你們麻煩的。1950年6月25日,袁家楫乘船回到天津。賦閒在家時,他開心地教朋友們跳恰恰、倫巴和各種爵士舞。歌舞昇平的日子沒有持續多久。1951年4月,袁家楫被拘押審查。他被懷疑成台灣特務,又被指冒充公安人員,判刑三年。刑滿之後,他作為留用人員在多個窯廠、農場改造。20年來,他種田、養豬、燒窯、推軲轆、修水渠、蓋房子、開拖拉機……各種體力活都幹過。
和袁家楫一樣,袁家第三代很多人在歷次政治運動中輾轉沉浮。有人甚至改姓埋名。袁世凱的孫子袁家誠(袁世凱十子袁克堅之子)曾説:“袁家輪到我們這一代背透了,袁氏家族的好處,我們一點沒沾上,袁世凱之孫這個罪名卻讓我們背了半生。”
望着香港的一波江水 很少動容的他老淚縱橫
袁家騮回國探親,為袁家的命運帶來了轉機。1973年,袁家騮和夫人吳健雄作為世界著名物理學家榮歸故里,受到了周總理的接見。周總理對袁家騮説:你爺爺是政治家,你父親是文學家,你是科學家,袁家一代比一代強啊。後來袁家騮談起有個弟弟還在監獄中,想見見。周總理親自責成當時的天津市委和市革委會,用三天時間,突擊為天津的袁世凱後裔落實各項政策,包括退賠私產、恢復名譽、安排工作……
1975年,袁家楫終於在25年後重獲自由,不久得到平反。他被安排到天津市交通局汽車修理六廠,知天命之年終於有了人生第一份正式工作。
過上正常生活沒幾年,妻子就去世了,那是1985年。
在袁靜印象中,父親身上有種特別的靜氣,前些年家裏條件不好,一到夏天大家都很熱,只有父親靜靜的。哪怕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深受病痛折磨,也很安詳。
前幾年,袁靜的兒子去日本唸書,出發前她讓兒子去外公家住幾天,聽聽外公的教誨,但後來老人什麼也沒説。兒子問袁靜:“外公有時整天不説一句話,為什麼那麼安靜?”袁靜覺得,父親對很多事看淡了,看透了,他的靜是一種境界吧。
有一年,袁靜帶父親去香港旅遊。他們來到香港時代廣場,坐在那裏眺望香江夜景。當海風拂過臉頰,望着一波江水,父親大概想起當年從香港費盡艱辛回到內地的情景,很少動容的他老淚縱橫……
“他有沒有後悔過從香港回來?”我忍不住問。“他跟我説過不後悔。這裏有他的姐姐,他的家人。”
對話·袁靜
低調謙卑是
骨子裏的東西
袁世凱作古已近一個世紀,但一直以一種特殊的存在,影響着袁家近百年來的命運。眼前低調平和的袁靜,很難讓人想起她叱吒風雲的曾祖父和才華橫溢的祖父。但袁靜覺得,有一些東西仍然在這個家族中流淌,比如他們都喜歡聽戲:袁世凱喜歡京劇,袁克文尤愛崑曲,袁家騮、袁家楫包括袁勇都愛唱京劇。更重要的是,袁家人中有一種自強的基因,雖然幾經磨難,但都能站起來,這是從她曾祖父那裏傳過來的。“當年曾祖父垂釣洹上,就是一種韜光養晦。”
特殊的家世,讓袁靜從小就很自立。她很早就明白只有自己努力奮鬥,掌握更多知識,才能在社會上立足。她大學唸的是經濟管理,畢業後在天津一家市政公司工作十多年,隨後被借調到市政協做外事工作,後來又到天津市僑辦,現在是一位處級幹部。
“我只是盡力把工作做到最好,不去想職位的高低。我爺爺講的‘莫到瓊樓最上層’很好,我會牢牢記着,做到這個位子我很滿足。”
“你有意不去爭取更高的位子嗎?”
“不是説我有意識要低,長輩教育我們,為人要低調、謙卑,不要張揚自己,要擺正自己的位置,這是我骨子裏的東西。”
袁靜今年(2014年)8月份就退休了,她希望把更多精力放到家史研究中,靜下心來好好把袁家幾代人的歷史梳理清楚。
免責聲明:以上內容源自網絡,版權歸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創版權請告知,我們將盡快刪除相關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