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六個月的幾天中,成了我一生中最難忘的日子,痛苦與心慌緊緊地纏着我們一家人。骨肉連心,那一天我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心如刀割般的痛疼。
那天我正在公司忙碌着,本來要抱兒子去醫院的,寶寶發燒病了。但公司有事走不開,就由媽媽和老婆抱着兒子去了。10點多鐘,突然接到了老婆打來的電話,説兒子要動手術。而且是急診,下午必需手術。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腦子一陣子混亂。什麼也做不下去了,放下手中的事,急忙往醫院趕。
在路上,我不停地打電話給老婆,問着寶寶現在的情況,一種從未有過的擔心與害怕湧了上來。
寶寶二個多月時,發現有疝氣,但當時很輕,醫生説慢慢就會好的,現在不用急。手術前幾天時,寶寶突然發高燒,到醫院診斷為呼吸道感染,開了兩天的吊針。打了兩天針,高燒還是不退,而且疝氣下來已經兩天沒回去了。媽媽擔心會有什麼事,找到了外科的主任,一看這個情況就説,現在孩子很危險,必須立刻手術,兩天時間了,擔心會形成腸梗阻。這時的寶寶已經被病痛折磨了幾天了,吃什麼吐什麼,一天只能睡着三四個小時的他渾身已經沒了力氣,無力地扒在媽媽的肩上......
兩種病症一起襲來,手術又急。按常規手術應該在第二天,一天中要不能吃任何食物,清理好腸胃才能做。但因為是急診,下午就要做手術,所以要插胃管做腸胃清理。
我趕到兒童醫院時已經10點多了。上樓後找到了在監護室門口流着眼淚的媽媽和老婆。我急問天天呢,老婆説在監護士裏面,護士要進行插管,要家屬在外面等。
我急忙推開監護室的門,走了進去,一名護士見了急忙攔住我,要我在外面等。我説我是孩子的爸爸,沒關係,我要看看兒子在兒子身邊。護士勉強讓我進去了。這時我見到了兒子。當我見到他的時候,才明白為什麼不讓家屬進去,因那種情形實在讓人看不下去,我的心刀割一般。
兒子無助地躺在一張小牀上。嘴裏痛苦地發出“唔唔”的聲音,身邊有三個護士,兩個人按住他的四肢,一個正在往他鼻子裏插着管子,這條管子是從鼻腔一直插入到胃裏。看到第一眼時我的頭“嗡”就是一下,兒子驚恐害怕與痛苦的眼神的眼睛無助地看着眼前三個護士,我真想當時躺在那裏的是我,我來替寶寶接受這份痛苦。眼圈一下子紅了,強忍住沒讓眼淚掉下來。站在牀邊上,我都不敢去接觸他的眼神,嘴裏不停地説,寶寶勇敢些,一會就好......
終於做完插管了,把兒子抱了出來。管子的未端是一個袋子,裏面是從胃裏面流出的液體,是綠色的有點發黑,正常應該是淡黃透明的。我的手一邊把着他的手不讓他亂動,一邊用臉貼在寶寶臉上。手心裏全是汗。緊緊地抱着他,真想把我全身的力量都給他。心裏不停地説,孩子,一定要堅持住,不要怕,有爸爸在......
母親已經哭的眼睛都腫了,一見到我們出來了,趕快跑上來。老婆也跑過來了,接着抱過寶寶。這時的寶寶已經沒有精神了,除了“唔唔”的聲音和痛苦的眼神,身上已經沒有力氣了。這時主任醫生過來了,找到了我説要跟我談談,我跟着過去了。
醫生和麻醉師各自把孩子的病情跟我説了一遍,説明手術的前因後果,並且開導我説手術是個小手術,而且外科主任親自動手術,半小時就好。而且現在醫術的先進,只在左下腹開一個1釐米的傷口,但是手術中不一定會出現什麼情況,要視手術情況而定。要我做好思想準備,如出現腸梗阻之類的可能會截掉一段腸,然後要我在手術單上籤了字。簽字的一剎那,我感覺手中的筆是那麼的沉重。
迷迷糊糊心慌意亂中度過了四個多小時,下午兩點手術時間到了。我抱着兒子,走到了手術室門口,門口一名身穿手術服的護士把寶寶接了過去,説了幾句安慰的話把門關上了。這時候我的心已經不在我身上了,焦急地等待開始了。
回過頭來我儘量用一種輕鬆的話語來安慰眼睛紅腫的母親和老婆。但是我心裏知道,手術不一定那麼輕鬆和簡單。但是我不能説,只有我自己知道。現在所做的就只有等待了,盼望上天開恩,讓我的寶寶平平安安地做完這個手術。
我更不能哭,更不能流淚。現在我是一家之主,她們精神上所有的支撐都在我這裏,我再難過也不能讓他們看出來,不然她們情緒會受更大的影響。我的眼淚都在肚子裏。每當我眼圈發紅時,我馬上就轉過身去點上一支煙,走到樓梯口裝作抽煙,等把眼淚嚥下去時再回來。
身體不好的母親撐不住了,躺在剛才寶寶躺着的牀上起不來了,我們怎麼勸她回家休息她就是不肯,非要在這裏等。後來我好一頓勸她才同意先回去,我叫朋友開車送她回家了。看着母親瘦弱的身子走遠,我的眼淚又忍不住想流出來。
40分鐘過去了,我的心情越來越沉重,我心裏感到了手術不是想像的那麼簡單。老婆不停地問我是不是到時間了,怎麼還沒出來?為了不讓她擔心,我只有説放心,快了,沒事的。這時手術室門開了,主任把我叫了進去説有話要説。這時我已經明白了,手術還要繼續,有別的情況發生了。
我仔細聽着醫生的每一句話,疝氣手術很快做完了,但是在切口後,發現腹腔中有黃色液體流出,液色不正常,主任醫師十多年的手術經驗告訴他,一定有問題,但是問題出在哪裏只有一個辦法,把腹腔打開,進行腸的檢查,如果發現有腸梗阻或腸壞死要進行截腸手術。我毫不猶豫地在手術單上籤了字。
這時麻醉師也出來了,跟我講了要重度麻醉,這時要插肺管進行體外呼吸。插肺管會暫時對孩子的發聲造成一定的影響,恢復時間有長有短,我也簽了字。漫長痛苦的等待又開始了,孩子在手術室裏,我的心也在手術室裏。因為結果未明,腦子裏很亂。還要安慰老婆,不讓她擔心。
10分鐘,20分鐘......1個多小時好不容易熬過去了。手術室門打開了,我趕緊跑過去,但是我的心又再次揪了起來,寶寶並沒有出來,出來的仍然是主任醫師,他把我叫了進去。我明白,手術還沒完,又有問題出來了。
醫生説,腸部檢查完了,還好沒什麼問題,沒有腸壞死腸梗阻,但是沒想到的是發現了孩子闌尾穿孔。做兒童手術做了十多年的主任第一次碰到六個月的孩子會出現闌尾穿孔。如果檢查得不仔細,再將穿孔的闌尾再放回去,後果不堪設想。要進行闌尾切除手術,並通知血庫備血,如有需要要進行輸血。我又簽了第四次字。
找到了病因所在,終於心裏算是穩定了一些。但是孩子這麼小,卻遭受如此大的痛苦,心疼我我恨不能現在躺在手術枱上的是我,而不是我那才六個月的孩子。
又是一個多小時過去了。手術門開了,手術車推了出來,由於麻醉沒過,寶寶靜靜地躺在手術車上,肚子上纏着繃帶,身上留着碘酒幹後留下的黃色,鼻子裏插着胃管,頭上輸着液......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
輕輕把寶寶從手術車上抱下來,慢慢地放在病牀上,護士打開了病房的氧氣,用手拿着放在鼻子的上方,進行了一段指導後,護士暫時把寶寶交給了我們.坐在牀邊,看着寶寶緊閉地雙眼,柔弱的呼吸,身上的繃帶和那些管子......
麻醉過後的寶寶開始醒了,傷口的痛疼的寶寶開始痛苦的呻吟,寶寶不會説話,只會"唔唔"地哼着,半閉的眼睛無神地看着我,好像是要説什麼話,但是説不出.我明白,現在的寶寶很痛苦,如果他會説話,我想第一句話一定是:爸爸,疼......
七天不能吃任何東西,不能喝一滴水.只能輸液維持.胃管要等到五天後流出的液體正常後才能取下.寶寶的嘴乾裂了,不停地拶着雙唇,"唔唔"的聲音我明白,寶寶想喝水.但是不能啊,孩子,不是爸爸不想給你水喝,是不能喝啊.爸爸也不想你受罪,但是喝了後果更嚴重,好孩子,要堅持住,過了這幾天就好了......這個時候連奶瓶都不敢讓他看見,都是藏起來的.
在細心的護理下,寶寶恢復得很快,第五天就把胃管取下了,開始少量地喝水了,寶寶精神也好了很多.慢慢地開始吃點媽媽的奶了.小傢伙也會笑了.幾天的折磨,寶寶瘦了好多好多,但是無論怎麼樣,把病治好了就是最大的安慰了.在寶寶慢慢康復中,大家的心情也慢慢地好了起來.
寶寶很棒!從進醫院插胃管,一直到手術完恢復好了拆線,沒哭過一次,沒掉過一滴眼淚!難受了就"唔唔"地叫.因為是兒童醫院,醫院好多孩子外科這裏好多動手術的,其他的爸爸媽媽也跟我們一樣,心都是被孩子牽着的,我的寶寶從進醫院開始,別的爸爸媽媽也都看到了,痛苦的幾天後,有一位爸爸過來,感慨地拍着我的肩膀説:兄弟!你兒子好樣的,沒哭過一次!養了個好兒子,長大了一定有出息!
因為寶寶的勇敢,也愛笑,見人就喜歡笑.也不認生,誰都喜歡他,醫院從醫生到護士沒一個不認識他的,天天都來看他,高興地逗他玩:小天天,叫阿姨,快叫......雖然明知道他不會説話,但是寶寶還是以"咯咯"地笑聲來回應了喜歡他的叔叔阿姨.
現在寶寶十個月了.身體很好,手術的陰影在他心裏已經不存在了.甚至都不知道發生過什麼.但是卻在我心裏刻下了深深地一道印記.骨肉連心.為人父母后才知道什麼是自己的骨肉之親.這使我感到我要更好的孝敬我們的老人,現在的我們跟當時我們的父母的心都是一樣的!做好我們做父母的應該做到的,同時也要做到做兒女的應該孝敬的,我們才算一個真正完整的人!
寫在最後:
孩子!爸爸因為有了你而驕傲!你是個好兒子,是個勇敢的小男子漢,在病痛面前你的表現讓爸爸有了更多的感觸,爸爸也要向你學習.你是爸爸前進的動力!孩子,爸爸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