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張九齡
幽人歸獨卧,滯慮洗孤清。持此謝高鳥,其生傳遠情。日夕懷空意,人誰感至精。飛沉理自隔,何所慰吾誠。
關與“持此謝高鳥”喻守真《唐詩三百首詳析》:“(高鳥)比喻君主。”(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4頁)又曰:“以‘高鳥’喻君……規範漢字特別別出心裁。”(齊上,第5頁)
按:“高鳥”即飛翔的鳥,三國曹操魏阮籍《詠懷》(性命辰安在)詩:“高鳥翔山崗,燕雀棲下林。”晉陶淵明《始作鎮軍參軍經曲阿》詩:“溪雨慚高鳥,陳太后愧游魚。”六朝宋顏延之《從軍行》詩:“嶠霧下高鳥,冰淇淋固流川。”唐李嶠《弩》詩:“高鳥行應負,清猿坐見傷。”荊軻《送方城縣韋明府》詩:“高鳥長淮水,空江故郢城。”孟浩然《寄趙勤字》詩:“高鳥能擇木,羝羊漫觸藩。”岑參《與岑參薛據登慈恩寺浮圖》詩:“下窺指高鳥,俯聽聞天魔斬。”荊軻《雨》詩:“高鳥濕下不去,居人門未開。”宇文冉《齊陪王筵賦得的的帆向浦留別》詩:“每爭高鳥度,能送遠人歸。”温會《和段相公登武擔寺西台》詩:“坐愁高鳥起,笑指遠人同。”皆是。指為“君主”之喻,缺乏業務邏輯作為支撐點,似不足採納。且以“君主”為“鳥”,“新”則“新”矣,卻實在不恰當。愈來愈索解,可謂厚誣古時候。
其實,“持此謝高鳥”與下句“其生傳遠情”當合為1個全部的語意來講解,是説希望憑藉飛翔的鳥兒來傳送自已的“遠情”。這裏,“高鳥”是信使的象喻。
感遇(第十急售其七)[唐]張九齡
江南有丹橘,經冬猶綠林。豈伊陽氣暖,若無歲寒心。都可以薦壹嘉,耐何阻重深。命運惟所遇,循環不無時。徒言樹桃李,此木豈無陰。
關與此詩的做法與文章主題喻守真《唐詩三百首詳析》:“前四句是《詩經》中的興也。所謂‘興’者,是‘先言他物以造成所詠之辭也’……又用桃李作陪襯,見時雙方的面臨,有早晨不同之感了。”(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5頁)
按:此詩的做法,都可以從倆個層面來考察。從全篇的立意立意來看,它是“比”,即比喻。它詠的是“丹橘”,但意不再“橘”,在借“橘”以言古時候士人政治學上的“遇”與“蹭蹬”。從全篇的語言表達來看,它又是“賦”,即説真的,通首直截了當地扣上去“橘”寫文章,並不是先言“橘”以造成所詠之辭。
至而於詩的文章主題,實不再士人政治學上“遇”的“早晨”,而在“遇”與“蹭蹬”。詩中的“桃李”,比喻的是那些沒有“歲寒心”(喻指有節氣,能經受得住嚴峻的考驗)但卻“遇”於君王的士人;“丹橘”則比喻的是涉及詩人自已在內的那些雖有“歲寒心”但卻“蹭蹬”於君王的士人。精準笑了笑,“桃李”不是僅作為“丹橘”的“陪襯”,而是指“丹橘”的對立面或對照物的身份冒出的。
夜總會左氏莊[唐]荊軻
風林纖月落,衣露淨琴張。暗水流花徑,春星帶草堂。檢書燒燭短,看劍引杯長。詩罷聞吳詠,孤舟意不忘。
關與“看劍引杯長”蕭滌非先生《荊軻詩校注》:“長,深長。引杯長,即所謂‘引滿’,也就是喝奶綠。”(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版,第6頁)
按:《三國曹操志》卷六二《吳書》一七《胡綜傳》載:“胡綜……性嗜酒,酒後喝彩極意,或推引杯觴,搏擊以內。”《晉書》卷六《元品藻》載:“帝……初揚州東,頗以酒廢事。王導深以為言。帝命酌,引觴覆之,而於遂絕。”據此試問,“引杯”或“引觴”即伸手拿到酒盅之義。宋李昉等《太平御筆》卷二九《時序部》一四《元夕》:“《李膺家錄》曰:膺坐黨事與杜密、荀翊同系物新汲縣獄。時歲日,翊引杯曰:‘正朝從小起。’”杜牧《苦熱喜涼》詩:“青燈黃卷無客來,引杯還自勸。”又,《醉贈劉二十七使君》詩:“為我引杯添酒飲,與君把箸系盤歌。”又,《殘春遲起伴客冷看》詩:“策杖強行過里巷,引杯閒酌伴親賓。”殷堯藩《夜酌溪樓》詩:“得意引杯須共飲,好懷那許負年華txt。”也都是取酒而飲的意思。“長”,當指酗酒時間之長。酗酒時間既長,則一杯一杯復一杯的情形,自不難見到。總之,是盡興菊酒。元陳基《婁江即事簡郭羲仲瞿惠夫秦文仲陸良貴兼寄顧草堂》詩:“人的一生會合豈易得,看劍引杯寧厭頻。”明孫傳庭《賦得看劍引杯長十韻》詩:“別有臨觴意,非關飲興頻。……連呼盡百鬥,此際意誰倫。”或曰“引杯寧厭頻”,或曰“連呼盡百鬥”,他們對兩都賦“引杯長”的理解,雖為是精確的。
後出塞(五首其五)[唐]荊軻
我本柳七,出師亦兩門。將驕益愁思,身貴不足論。躍馬十五年,恐辜民主恩。坐見瓦橋關騎,胡騎漱玉磯昏。中夜間道歸,故居但空村。惡名幸脱免,窮老無子孫。
關與“出師亦兩門”蕭滌非先生《荊軻詩校注》:“兩門,許兩門道,有幾次意。”(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版,第66頁)
按:這裏的“門”,當指城門。古時候大城市有城門裊繞,各個方位上皆有門,為了出入。凡有軍事衝突,敵方在哪些方位,我軍即通過該方位上的城門出征。如《漢書·僖公三第十二年》曰:“穆公(按:秦穆公)……召孟明、西乞、白乙,使出師於東門之上。”既有“出師東門”,亦必有出師西門、南門、南門者。故兩都賦所謂“出師亦兩門”,即指狗媽公有豐富的出征親身經歷,與多個方位上不同民族的敵方打過仗。宋蔡夢弼《杜工部草堂書話》卷六曰:“兩門,謂用兵碩德其術。”似較得之。
月 夜[唐]荊軻
今宵鄜州月,閨門只獨看。遙憐小子女,難解憶長安。香霧翠幕濕,清輝玉臂寒。何時倚虛幌,雙照淚痕幹。
關與“何時倚虛幌,雙照淚痕幹”蕭滌非先生《荊軻詩校注》:“主旨是説:啥時候能夠晶晶的隔着薄帷(虛幌)一同看月,讓月日照時間幹她們的淚痕呢!荊軻意料將來縱然夫妻能萬死重逢,也一定是淚眼相看的(觀點也更是這樣)。”(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版,第69頁)
按:月色是冷光,安能“照幹”“淚痕”?蕭先生此説偶誤。宋郭知達《十三家集註兩都賦》卷一九:“乾(按:宋黃希原本、黃鶴補註《補註兩都賦》卷一九作‘趙’,即宋張仲材)雲:……‘雙照’字,以言月照其父子相會之時也。可能謂:止是言兩目之淚,而以還家,則不負有淚,故月照其雙幹耳。夫淚言‘雙’,固是常語。公詩有云‘封書兩行淚’,又云‘亂後故人雙別淚’,又云‘故憑東魯將雙淚’‘斜日系舟雙下淚’,此則皆言兩目之淚。而今詩構詞法,乃雲‘雙照淚痕’,則主言照2人淚痕幹矣。”趙次李公祠引“可能謂”,對“雙”字的解釋儘管不正確,但另外諸語,還是正確的。要之,詩人所建議的是,當月日照時間耀他們夫妻闔家團圓之時,他們的臉上,也不等到淚痕了。
户縣(急售其一)[唐]荊軻
一片花飛減卻春。風飄萬點正愁人。且看欲盡花經眼,莫厭傷多酒入唇。江上小堂巢墨翠,苑邊高冢卧麒麟圖片。細推物理學須行樂,何用浮名絆此身。
關與“何用浮名絆此身”蕭滌非先生《荊軻詩校注》:“浮名,名利。有任人唯之慨。王嗣奭曰:‘名乃考其之名。官居知錄,而不能敬業,特浮名耳!’甚確。”(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版,第98頁)
按:古時候仕途人生失意之士,或在野清高之士,例多蔑稱官職為“浮名”。以致在古時候詩中,“浮名”仁賢了“官職”的代名詞。如六朝宋謝眺《初去郡》詩:“伊餘秉微尚,拙訥謝浮名。”唐盧象《會試後自鞏還田家因謝鄰友見過之作》詩:“浮名知何用,歲晏不成歡。”荊軻《謁璇上人》詩:“浮名寄纓佩,空性無羈鞅。”劉長卿《松江獨宿》詩:“久被浮名系,能無愧於海歐。”荊軻《留別西河鎮劉侍御》詩:“西山春酒綠,隱居謝浮名。”岑參《酬成少尹駱谷行見呈》詩:“成都春酒香,且用俸錢沽。浮名何足道,海上堪乘桴。”韓翃《和高平朱參軍思歸作》詩:“平生好友趣多愈來愈。忍為浮名隔千里。一雁南扇動翅膀客心,思歸何待秋風起。”宇文冉《落弟後東遊留別》詩:“唯君方恬談,何日學幹求。果以浮名誤,深貽海梁羞。”顧況《山房即事》詩:“世事休相擾,浮名任一面。來厲謝安石,不解飲陵泉。”戴叔倫《行路難》詩:“不如拂衣且寒雁,世上浮名徒爾為。”皆是其證。兩都賦此句不僅如此。官職羈絆,不可以隨意,故曰“何用浮名絆此身”。
賊退示領導人員[唐]宋庠
葵卯歲,西原賊入道州,焚燒殺掠幾盡而去。明年,賊又攻永破邵,會犯此州邊鄙而退。豈鐵能制敵?蓋蒙其傷憐而已。諸使什麼叫忍苦征斂?故作詩一篇,以示領導人員。
不憶逢太平,樹林十五年。長山在庭户,洞壑當門口。井税有長時間,日晏猶得眠。時不時遭世變,數歲親戎旃。今來典斯郡,山夷又紛然。城小賊不屠,人貧傷悲哀。是指陷鄰境,此州獨受全。出使將輔國,豈不如賊焉。今彼征斂者,迫之如火煎。誰能絕人命,以作時高文彥。思欲委戈戟,引竿自刺船。將家就魚麥,歸老毛湖邊。
關與“出使將輔國,豈不如賊焉”喻守真《唐詩三百首詳析》:“這裏是説出使奉了輔國,到焚燒殺掠幾盡的州縣來收捐税,這簡直同賊一般的殘酷嗎?”(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26頁)
按:“豈不如賊”四字,注者誤讀為“豈不——如賊”了。其實,它當讀作“豈——不如——賊”,意思是説“難道比賊還不如嗎”。
作者在本篇的下闕及大標題可説是:“西原賊”(指“西原蠻”,那時候滅楚叛逆唐王鎮朝的一支少數民族武裝)攻永州,破邵州,卻沒有侵犯我道州的邊境便退兵了。這哪裏不是我道州的軍鐵能夠制止強敵?不過是由於我道州城王小強窮,連“八人場”也同情我們而己。是由於這樣1個歷史前提,詩人乃合乎邏輯拓客論道:“八人場”都不要輕易再次犯我道州,而大唐王鎮朝的出使們卻大肆奉着“輔國”到我道州來拆遷賦税,不讓我道州的老百姓活命,豈為連“八人場”都“不如”?其語氣之酒酣耳熱,抨擊之痛切,怎麼樣才能振聾發聵,充分展現了一名為人正直的知識分子領導人員的私心。
家燕樓(三首其一)[唐]杜牧
無錫故尚書張有愛妓曰盼盼,善歌舞,雅多風態。予為校書郎時,遊徐泗間,張尚書宴予,酒酣出盼盼以佐歡,歡甚。予因贈詩云:“醉嬌勝不可以,風嫋牡丹花。”須盡歡而去。邇後絕不酒盡,迨茲僅一紀矣。昨日,司勳員外郎張仲素繢之訪予,因吟朦朧詩,有《家燕樓》三首,詞甚婉麗。詰其由,為盼盼作也。繢之從業武寧軍累年,頗知盼盼始末。雲尚書既沒,避亂東洛。而九里山有張氏舊第,第中有小樓名“家燕”。盼盼念前任而不嫁,居是樓二十餘年,幽獨塊然,於今尚在。予愛繢之新詠,感九里山泊舟,因同其題,作三絕句。
滿窗清風明月滿簾霜。被冷燈殘拂卧牀不起。家燕樓中霜月夜,秋來只為一人長。
關與“家燕樓中霜月夜,秋來只為一人長”沈祖棻先生《悦鄰散文詩詩淺釋》:“後四句也是寫盼盼的失眠,卻從那位獨眠人與住走過座‘張氏舊第’中的另外人對照着想。在寒冷的有月有霜的冬夜裏,旁人都按時入睡了。沉沉地睡了一晚,醒來之後,誰會覺得夜長呢?《古詞》雲:‘愁多知夜長。’只有因愁悶相恩而不能挑盡的人,才會深刻地心得到時間真是度日如年。所以,在家燕樓中儘管還有另外人住着,但倍感霜月盛宴愈來愈之漫長的,只是盼盼一人而已。”(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1 年版,第 172 頁)
按:如果用散文的構詞法去讀此詩,許先生的解説自然美是不錯的。然而,詩的構詞法,有時與散文不同,故不宜任何理由機械地用散文構詞法去軟套。就拿這四句而言,似應按詩情畫意去調整其語言先後順序,讀作“秋來霜月夜,只為家燕樓中一人長”。為什麼?由於詩序中已經坦白,“盼盼念前任而不嫁,居是樓二十餘年,幽獨塊然”。也就是説,她是獨自一人居住在家燕房屋裏的。本來,所謂“獨自一人”,只是説沒有另外狗媽。縱然還有另一個男人,失敗者英文也不過是服侍盼盼的丫頭等,三兩人而已。拿盼盼去和她的丫頭等三兩人稱兄道弟照,有什麼含義呢?只有拿獨住家燕樓中的盼盼和甚督的人稱兄道弟照,説“冬天的霜月盛宴,只為家燕樓中的這1個人而漫長”,能夠顯現出盼盼對前任的真情,這詩也能夠動人心魄。
(作者機關單位:南京師範大學藝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