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經千年風雨,見證世代興亡——大青山麓的白道和白道城

陰山山脈的中段又稱為大青山(大青山也叫黑山,蒙古語稱“哈拉温那”,意為眾多的黑山頭,是因其山色如黛而得名。古人“青”、“黑”意近而通用,於是明清以來就把“黑山”稱之為“大青山”),有一條溝通大青山南北交通的重要通道被稱為白道。

在大青山南麓,呼和浩特市北郊壩子口村有一處古城遺址,這就是北魏王朝興築的一座軍事城堡——白道城。

歷經千年風雨,見證世代興亡——大青山麓的白道和白道城

從大青山山北通往南邊的呼和浩特平原地區,可以穿越烏素圖溝、水磨溝、萬家溝、五當溝等幾條山谷。其中烏素圖溝在北魏王朝時期被稱為白道中溪,是一條溝通南北的交通捷徑。

但溝裏山高谷深,大批人員和車馬難以通行,於是古人就在附近山勢較緩地帶開闢出了一條山道。這條山道有一段是由凝灰岩構成的山樑,高出地面3至6米,寬約20至30米,南北長380米,色灰白如石灰,所以被稱為“白道”。

作為陰山南北的主要通道,白道見證了千年的歷史興亡。

早在先秦時期,這裏就是北方遊牧民族的大舞台,先後活動着葷粥等部族。到了戰國時期,林胡、樓煩等部族趁着戰國七雄爭霸的機會,多次從白道南侵,和趙國、燕國發生過多次衝突,後來,佔據了白道的趙武靈王一度曾將他們打回到草原深處。

匈奴崛起後,白道的戰略地位就更加重要了。匈奴鐵騎南下,漢朝騎兵北擊,都曾多次經過此地。在白道北口的武川縣廟溝土城子村出土的匈奴短刀以及戰國時期燕國弦折型“明”字刀幣,都可以反映出這段歷史。

三國兩晉時,鮮卑拓跋部從大興安嶺興起後來到陰山南北定居,他們一路向南,建立了強大的北魏王朝。

歷經千年風雨,見證世代興亡——大青山麓的白道和白道城

北魏初年,北方的柔然、丁零等少數民族部落雄起。為了保衞都城平城(今山西省大同市)的安全,抵抗柔然的侵擾,北魏在北部沿邊設置了六個軍事要鎮,稱為六鎮,其中武川鎮(今內呼和浩特市武川縣)是極為重要的一鎮,是當時在今呼和浩特地區設立的唯一軍鎮。

為了扼守這一軍鎮,北魏又在武川鎮南部通往平城的交通明喉要道處建造了白道城,作為扼控南北交通的要塞。

酈道元在《水經注》裏明確地記載了白道城的方位:“芒幹水(大黑河)……又西南至白道南,谷口有城,側帶長城,背山面澤,謂之白道。”“城北有高阪,謂之白道嶺。”

白道城位於今呼和浩特市北郊攸攸板鄉壩口子村,北靠大青山,背後有一條由凝灰岩構成的山樑,叫“白道嶺”。

北宋樂史的《太平寰宇記》對白道嶺的實際情況有較為詳細的描述:“白道川,當原陽鎮北地,至山上,當路千餘步,地土白色如灰,遙自百里即見之,即是陰山路也。”

白道嶺上還有北魏王朝興建的行官,《水經注》裏説:“宮城在白道嶺北阜上,其城圓角而不方,四門列觀,城內唯台殿而已。”北魏世祖太武帝拓跋燾曾經駕臨陰山,就在這個行宮處理政務,北討蠕蠕(柔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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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遺蹟現在依然很清楚,它位於烏素圖溝以東的娛蚣壩山後坡,行官外圍有橢圓形的石牆,東西最大直徑約80米,有城門四座。院內有一座圓形的建築台基,直徑約45米。

白道城作為連接陰山南北的交通樞紐,在北魏時是平城到武川鎮的咽喉通道,直到唐代仍是軍事上的戰略要地。

北魏始光元年(公元424年),柔然紇升蓋可汗率六萬騎,從陰山以北突破白道谷地,長驅直入,攻下了盛樂宮。太武帝拓跋燾從平城發兵白道川,大敗柔然,收復失地。

北魏晚期,邊地六鎮起義,北魏多次出兵鎮壓,雙方持續了很久的大戰就是從白道川開始的。《魏書·李崇傳》記載:“正光五年(524年),沃野鎮人破落汗拔陵反叛,所在響應,徵北將軍、臨淮王彧大敗於五原,安北將軍李叔仁尋敗於白道,賊眾日盛。”“……隨崇北討。崇王五原,崔暹大敗於白道之北,賊遂併力攻崇。”

北魏之後,北齊文宣帝高洋曾於天保六年(555年)親自率兵追擊茹茹(即柔然),他把輜重留在白道,用輕騎追擊敵人,最終大勝而還。

突厥勢力強盛後,佔據了柔然故地,進而南下侵擾中原王朝。開皇三年,(583年),隋文帝派衞王楊爽率領李元節等四將,北擊沙缽略可汗,在白道川大敗突厥。

武德五年(622年),唐朝殺劉武周於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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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貞觀四年(630年),在漫天風雪的掩護下,李靖率領三千騎兵夜襲東突厥大營。頡利可汗大敗,率殘部向白道嶺倉皇逃竄,然而李勣帶領的唐軍主力早已在白道城兩邊的山谷中埋伏,突厥騎兵被圍,潰不成軍,5萬多人投降。李靖、李勣乘勝追擊,頡利可汗在西逃吐谷渾途中被俘。

這一戰,東突厥滅亡,唐朝收復了陰山,勢力控制範圍到達貝爾加湖以北,北方部族紛紛歸順,尊稱李世民為“天可汗”。這一場輝煌的勝利正式拉開了大唐盛世王朝的起點,所以有史學家説,正是白道城的險和白道嶺的霧成就了李世民的帝國。

突厥戰敗後,唐朝和回紇的戰爭,往往也在白道川的範圍內進行。《舊唐書·太宗紀下》記載:“薛延陀以同羅、僕骨、回紇、靺褐、霫之眾,度漠屯於白道川。”

除了是歷來的兵家必爭之地,白道又是溝通中原地區和北方草原地、中國與中亞西亞諸國的經濟貿易的要道,並帶動了南北、中西文化的交流。

柔然興起後,雖然常和北魏發生戰爭,雙方的朝貢、賞賜以及和平貿易也一直在持續。柔然用牲畜、毛皮來換取中原地區的農產品和手工業品,並從北魏學會了種植的,開始經營農業。在這些活動中,白道城以及白道川就是最重要的通道之一。後來的突厥、回紇也莫不如此。

在朝貢、賞賜和經濟貿易中,雙方加大了經濟文化方面的交流,白道起着溝通陰山南北交往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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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白道城還是中西文化交流的一個重要的中轉地。1965年,白道城故城內發現了4枚波斯薩珊王朝銀幣,以及唐代的獸面、蓮花紋瓦當,説明唐代時西方的商人就曾在這裏居住過,並進行過商業活動。在白道城西部,今土默特左旗畢克齊鎮東北的水路溝口,也曾出土過羅馬金幣、金冠飾、金戒指、高足銀盃等物品。

魏晉南北朝時,中國和波斯之間的往來就非常頻繁。《魏書》記載,波斯使臣來中國交聘達數十次之多,給北魏皇帝帶來的各種禮品,有珍物、訓象等。隋唐時期,這種交流就更為頻繁了。

波斯、羅馬商人來中國從事商業活動,其中一條重要通道就是經過現在的新疆甘肅,然後沿陰山南麓到呼和浩特,從大同進入中原地區。白道城恰好處於這條中西交通要道的中樞,來往使者、商人都要在這裏駐足。

還有一條商道是從長安到夏州(今內蒙古與陝西省交界處,有的史書記載為大夏國),途經雲中城(今內蒙古呼和浩特市托克托縣),通過白道進入突厥和回鶻,到達陰山以北和中亞、西亞一帶。

無論是哪一條商路,白道在其中都起到了非常重要的樞紐作用。

金代把白道所經的山嶺稱為汪袞,意為神山。到了元代,這條古道依然是嶺北地區通往內地重要驛路木憐道的必經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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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驛路是元朝中書省通往嶺北行省的重要幹線,同時又是溝通嶺北和中原地區的商貿大道。它不僅保證了過往官員的供需,還保證着嶺北行省的糧秣供需。在連接大都和上都的三條道路中,這是距離最近的一條。所以,元代稱白道為“捷徑故道”。

《元豐洲甸城道路碑》記載了延祐七年(公元1315年)修葺白道時的情景:“鳩集丁役,蜂聚平治,經之營之,不日而就,以致險之地,遂城暢通之途。”

從中我們不難看出豐州官員和民眾對維修白道的重視。

在元朝,白道上商旅眾多,草原上的羊馬等畜牧產品源源不斷地通過白道運往中原,中原的茶絲等日用百貨也從白道進入草原深處。

朱元璋建立明朝後,明朝軍隊控制了白道,切斷了蒙古進入中原最近的道路。明朝中期,蒙古土默特部首領阿勒坦汗統一草原各部,以豐州灘為基地,和明朝通貢互市。三娘子建立歸化城(呼和浩特舊城),陰山南北的農牧業得到了發展,白道再次成為商用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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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親征噶爾丹期間,呼和浩特是清兵的物資保障基地。清兵隊伍中就有挑着籮筐隨軍作生意的山西商人,隨着戰事結束,他們在走西口的路上不斷進入歸化城,使得呼和浩特成為了北方物資的一個重要集散地。

清朝中後期,白道上牛來駝往,川流不息,繁榮之極。當時,旅蒙商的經營區域很廣,以蒙古為主,兼及內蒙古西部和新疆北部,遠達俄國的西伯利亞等地,大盛魁、元盛德、天意德等商號都曾在烏里雅蘇台、科布多、庫倫等地開設分號。

一年之中,幾乎天天都有旅蒙商的駝隊出入白道。據説,僅是鼎盛時期的大盛魁就有五萬峯駱駝。在1921年京綏鐵路通車以前,在歸化城四大駝社登記出售的駱駝共有八萬多頭,而這些駱駝多為從白道上往返商用的病駝或疲憊之駝。

民國時期修整白道時,抗日將領吉鴻昌將軍曾手書“化險為夷”四字,摩崖刻石紀念。

新中國成立後,在多次的翻修道路中,白道被不斷取直,如今被呼武公路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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