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號稱“彩雲之南”的雲南，有許許多多風景絕佳之處，比如滇池、石林、麗江、瀘沽湖、西雙版納、香格里拉等等。然而，在少年時代的我看來，最為詩意浪漫的地方，當屬大理的洱海蒼山。原因無他，一切皆由那部風靡一時的電影《五朵金花》而起。
在那個貧窮而單調的年代，電影《五朵金花》稱得上是一抹炫目得有些另類的亮色。儘管有浮誇之嫌，這部影片還是難得地為人們講述了一個清新美妙的愛情故事。除了片中有些搞笑的“大鍊鋼鐵”情節，一切看上去都挺美。影片中的人們，好像處在與我們不一樣的環境，過着與我們不一樣的生活，談着與我們不一樣的戀愛。因而，這部影片在“文革”期間不幸成為“毒草”，也就不足為怪了。
電影雖然看過N遍，但我連想去大理看一下洱海蒼山的念頭都沒有敢產生過，儘管我很嚮往那裏。因為在當時的生活狀態之下，我知道這太難了。那裏山高水長，太過遙遠。電影裏的人們，彷彿跟我們根本就不是生活在同一個世界、或者説是同一個時代之中。我之所以會產生這樣的感覺，除了上述原因，不知道是不是還因為影片具有“比較濃厚的浪漫主義色彩”之故。
心中埋下洱海蒼山的影子三十多年之後，我始得機會親眼目睹這裏的山水風光。在大理，雖説“下關風、上關花、蒼山雪、洱海月”之“風花雪月”四景的説法久負盛名，但我並不太以為然。我真正牽掛於心的，是金花故鄉的風情，以及金花們隨風飄散已久的歌聲。因為這一些，同我已經逝去的青春緊密相連。
國人逢事有湊數的愛好，尤其是對 “四”這個數字情有獨鍾。所以，從古至今“四大”之類的説法特別多，官方民間概莫能外。比如“四大美人”、“四庫全書”、“四大家族”等等。大理的“風花雪月”四景，大約也是哪個有閒文人本着相同的原則，這麼硬湊出來的。你想啊，下關本是個風口，那兒的風特別大些而已，怎麼就成了一景？蒼山雪是輕易看不到的，這個我觀察過。洱海月，指的是八月十五在洱海泛舟賞月，一年就這麼一回。至於上關花，據説那棵因此得名的木蓮花樹，早被砍掉近二百年了。
上世紀六十年代初，有位著名作家遊覽洱海蒼山的時候，有感於“風花雪月”四景，詩興大發，當場賦詩曰：“上關花，下關風，下關風吹上關花；蒼山雪，洱海月，洱海月照蒼山雪。”這首一時興之所至、不怎麼着調的玩弄文字遊戲之作，竟然被很多人奉為經典，一直流傳至今，讓我很是有些不解。
我的洱海蒼山之行，是由大理市區乘車去下關碼頭乘船，在湖上游覽幾個小時，中途下船看看蝴蝶泉。然後在白族農家吃頓農家樂，再上船到上關下船，繼而乘車去麗江。總之是蜻蜓點水、走馬觀花一般。沒有辦法，如今的觀光遊覽，大抵都是這個樣子的。
在不靠海的地方，人們喜歡把比較大的水面叫做“海”，比如洱海。洱海是個南北長、東西窄的高原淡水湖泊，南北最長處達四十多公里，而東西最寬處也就幾公里。因此，乘船作南北向運動，兩岸景色可盡收眼底。
洱海的西岸是連綿巍峨的蒼山，山體呈灰綠色，看上去有種雄渾蒼涼之感。從這個意義上講，蒼山這個名字倒也名副其實。我不知道，為何從洱海這一面看過去，蒼山上基本沒有什麼樹木森林。記得電影《五朵金花》裏阿鵬採藥、找礦石的地方，原本是林木豐茂的呵。難道在“大鍊鋼鐵”的時候，那些樹木都被砍去燒掉鍊鐵了？後來我才知道，那些外景大都是在長白山區拍的。但不管怎麼説，一想起影片中“大鍊鋼鐵”的情節，我就覺得心裏添堵。
洱海的東側則基本是平壩，散落着三三兩兩的白族村落。白牆灰瓦，綠樹掩映，頗有點“雞鳴桑樹顛”的悠閒靜謐，給人以親切熟悉之感。當年，英俊小夥阿鵬，就在這裏一個村一個村地走街串巷，尋找他心中的金花吧？我不禁又固執地想起了“大鍊鋼鐵”的問題。你説一個詩情畫意的地方，烏煙瘴氣地煉什麼鋼鐵呵，生生把一部好影片的氣氛給破壞了。不過這也難怪那些編導們，誰讓他們趕上了那樣一個時代呢。
遊船前行，船體像一把鋒利的切割刀，將淺綠色翡翠般的洱海，劃出一道長長的潔白花紋。雖説有些富營養化的趨勢，但洱海的水體還是比較清澈晶瑩，有種玉石一樣温潤的質感。看着山水相映的景色，我突發奇想，如果把蒼山比作健壯憨厚的阿鵬，那麼洱海就是柔情萬種的金花。兩人相依相守，不離不棄，倒也算是貼切恰當。
當遊船經過一片蘆葦灘附近時，我彷彿聽見一陣優美的歌聲隨風飄過。我記起來了，這不是金花們撈水草的地方麼？岸邊那個小小的村落，應該就是金花們居住的地方了。思之所至，我的眼前出現了幻覺，好像看到金花秀美的面龐，倒映在明淨的水中。
電影《五朵金花》塑造的那個温婉、柔美、善良的副社長金花，不誇張地説，寄託了一代甚至是兩代人關於青春、關於愛情的追思與理想。後來聽説，楊麗坤飾演了這個角色之後，收到了來自全國各地的幾大麻袋情書。雖説劉三姐也曾紅遍大江南北，但我覺得跟金花還是不能比。因為後者更貼近我們的生活，更容易讓人們產生角色認同上的錯位。
初看這部影片的時候，我還沒到會寫情書的年齡。等到會寫了的時候，楊麗坤已被折磨成了精神病。所以，寫情書的無數人中，並不包括我。但這並不妨礙青春時期的我，渴盼找到一個金花一樣的戀人，享受到阿鵬一樣甜美的愛情。也正因為此，我對洱海蒼山有着別一種情思，雖然這裏並不是我的故鄉。
《五朵金花》還讓我們記住了另一個充滿詩意的地方——蝴蝶泉。阿鵬和金花的愛情故事，從這裏開始，在這裏圓滿。他倆在泉邊對的那些情歌，曾經唱醉了無數少男少女的心。身臨洱海蒼山，自然不會錯過蝴蝶泉。但我去的季節不對，只看到了幾潭清水、滿園大樹，沒有觀賞到蝴蝶漫天飛舞、首尾相銜的奇觀。蝴蝶泉邊，也沒有了阿鵬金花的甜歌蜜語，商業的氣息倒是比較濃厚起來。幾組民族服飾打扮的少女，五人一組，自稱“五朵金花”，見了男遊客就直呼“阿鵬哥”， 並熱情地拉了合影。當然了，這影不是白合的，得收費。説實話，在她們身上，我看不到絲毫楊麗坤演繹的那個金花的影子。於是，不免就有些許悵然。
從上關下船，我乘車繼續北上。在通往麗江的公路旁邊，我看到了一塊指示牌，上面寫有“劍川XX公里”字樣。劍川，不就是阿鵬的家鄉麼？我不由想起了金花她爺爺的那句搞笑台詞：“一個找遍蒼山，一個又要找遍劍川，就這麼來來回回地找着玩吧。”這樣的愛情，在年輕的時候看起來很熱烈，在如今看起來很有趣。
與去過的其它一些地方一樣，我的洱海蒼山之行很短暫。所不同的是，在這裏我有一種比較強烈的意猶未盡之感。因為此地此景，與我的青春夢想有關。去一個地方旅遊，能找回一些青春的心情和感覺，這很難得。記憶之中的青春永遠不老，洱海蒼山的美麗恆久不變。我想我不會把洱海蒼山當做一個普通的旅遊打卡地，從自己的觀光遊覽計劃圖中簡單勾掉了事的。
壹點號谷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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