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開菠蘿財經(ID:kaiboluocaijing),作者:吳嬌穎,編輯:金璵璠,創業邦經授權發佈。
導遊領隊準備復工,民宿老闆連夜續租。
6月29日下午,若若的手機裏彈出一則新聞:據工信部消息,即日起取消通信行程卡“星號”標記。
她先是愣了幾秒,隨後打開朋友圈,沒有“星號”的行程卡截圖正在刷屏。興奮之餘,她趕緊預定了中午還在猶豫的大理民宿,“生怕晚點就要漲價。”
在她的旅行目的地大理,客棧老闆小谷對“摘星”也頗感意外。儘管還沒搞明白這意味着什麼,但他從同行和客人的興奮裏感覺到,大理又要熱鬧起來了。
當晚,他去找了一趟房東,給客棧續上新一年近20萬元的房租。這兩年,客棧經營艱難,他和房東磨了兩個小時,砍了幾萬塊。
對過去兩年多遭受重創的旅遊、民宿、餐飲從業者來説,“摘星”,是行業復甦的一個積極信號。在漫長的低谷期,他們經歷了失業、虧損、倒閉,許多人已轉身離開,但仍有人堅持“自救”,等待“重啓”。現在,他們看到了曙光。
而在許久不能出遠門的年輕人眼裏,“摘星”可能不代表“隨便浪”,但卻意味着更多的出行可能,最起碼,是一種心理上的慰藉。過去,通信行程卡與健康碼一同,是出行必備的“通行證”之一。而行程卡“星號”標誌,意味着持有人所在城市存在疫情中高風險地區,在很多情況下被看作是出遊的一道“攔路牌”。
他們開始計劃“報復性旅遊”,做攻略、查機票、訂酒店。同程旅行大數據顯示,消息發佈半小時內,平台機票搜索量較前日同一時段上漲180%,酒店搜索量上漲220%。木鳥民宿平台數據顯示,消息發佈一小時內,跨省民宿搜索量瞬時上漲631%,達到疫情以來搜索量最高峯。
“摘星” 究竟能否復甦旅遊,又將如何影響出行,尚無法定論。但無論如何,這是一個新的開始。
“報復性旅遊”的年輕人:查機票、做攻略、説走就走幾乎是在得知“摘星”的同時,妮妮收到了單位發佈的“出市不再需要審批”通知。她開心得直接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半小時後,她和同事就訂好了鄰市某個水世界樂園的門票。
她的上一次旅行,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那是2019年夏天,她在一個週末坐高鐵去了蘇州,逛了蘇州博物館、吃了很甜的包子和麪條、在夜風中坐過水鄉的客船。後來,由於工作的特殊性,單位每年一次珍貴的“出省審批”,都被她用來節假日回家與爸媽團圓。
對她來説,沒法旅行的另一重遺憾,是與好友相見難。她與大學室友們有一個微信羣,羣名是她們上一次見面的日期,每次聚會都會更新。有一天,幾個人在羣裏聊得激動,室友突然説,“你們抬頭看看,我們都多久沒見面了”,羣名寫着“20191123”。
“摘星”,讓她對未來的跨省旅遊充滿了期待。她計劃中的第一站,是和許久未見的好朋友去大理,“聽説那兒時間過得特別慢,想去洱海邊和朋友吹吹風喝喝酒,聊聊這幾年各自心酸或幸福的經歷。”
無法和朋友一起旅行的無奈,筱肖也深有體會。
2020年和2021年,她一共退掉過12張不同目的地機票,“去青島看海、去哈爾濱看雪、去三亞衝浪、去泉州跨年,這都是買了票訂了酒店後取消的行程。”筱肖説,2022年上半年,她索性沒有做過任何具體的旅行安排。
手機相冊的“回憶”和微博的“那年今日”功能,總是在深夜emo時刻砸中她。“疫情前兩年,還會説等疫情結束了,我們就去哪裏哪裏玩。現在感覺旅行是一種奢望,所以越發懷念以前的日子。”
手機相冊裏的旅程回憶 / 受訪者供圖
曉雯把過去旅遊拍的照片和視頻都儲存在百度雲網盤,每次“去年今日”出現旅行瞬間,她都忍不住把所有照片翻出來看一遍,和朋友回憶旅途中的趣事。“我有多想出門旅遊,相冊最清楚。”
“摘星”後,“不能沒有旅行”的她們,馬上又蠢蠢欲動起來。
筱肖曾和朋友們約定,今年夏天一起去新疆自駕遊。她把在小紅書收藏的旅行攻略和vlog遊記一股腦轉發到羣裏,稱“提前捕捉一些拍攝靈感”,又向正在新疆旅遊的朋友打探起當地的防疫政策。對方稱,主要還是看是否來自有新增病例的風險地區,保險起見,幾乎每天都會做核酸。
曉雯把計劃中想去目的地列出來,一一查詢起當地的防疫政策、機酒價格,“準備挑一個風險最小、性價比最高的。”她覺得,“摘星”後,旅行前需要查詢和注意的事項並沒有因此變少,但起碼少了一點後顧之憂。
年輕人在社交平台討論“摘星”後旅遊
來源 / 小紅書
也有説走就走的。“上半年工作生活太壓抑了,本來就準備去旅行,好好休整一下。”自由職業者三三,“摘星”後第二天,就踏上了從北京去青島的高鐵,正式實施自己的“出逃計劃”。
似乎在一夜之間,久久不能出門的年輕人,都重燃起對旅行的熱情和信心。“遠途旅行,是逃離庸碌日常的一個出口,我們可以不用立刻馬上踏上旅途,但不能沒有隨時可以出門的自由與可能。”筱肖説。
“自救”的旅遊從業者:虧損、倒閉、失業,等待“重啓”旅遊行業的從業者,更加急切地盼望着“摘星”後的市場回暖。
昨天開始,小谷突然忙了起來,一天能接待好幾撥客人。這兩年,大理的時間過得更慢了,小谷甚至覺得,他已經適應了漫長的低谷期。
去年暑假前,他關掉了開在大理古城人民路的客棧,那是一個背靠蒼山、遠眺洱海、能俯瞰整個古城的院子。他定的房價不高,因此生意還不錯,一年能賺個10萬。
但隨着疫情的反反覆覆,遊客數量鋭減,入住率幾乎對半砍。大理客棧眾多,為了搶客源,他只好選擇降價,“無論淡旺季都降價50%左右。”但收效甚微,之後就是虧損、關店。過去兩年,這樣的客棧死了一批又一批,商鋪換了一茬又一茬,大理古城再也不復往日的熙攘。
空曠的大理古城 / 受訪者供圖
小谷不願意離開,他已經習慣了大理的慢生活。位於大理古鎮廣武路的“谷德一屋(Good Evening)”,是他在大理經營的第二間客棧。那是一座典型的三層白族庭院,疫情期間,他還重新裝修了一番,想着有一天能接待更多客人。
除了打理客棧,他還時常去果園摘水果、賣特產,在朋友圈帶貨,沒有工作時,就去登山、徒步、跑馬拉松。現在,他開始期待生活被客棧的大小事務填滿,“最壞的都經歷過了,該是轉好的時候了。”
小溪在長沙經營着一家民宿酒店,6月下旬開始,來住宿的客人也逐漸多了起來。她每天都在祈禱“千萬不要有疫情”,“七八月暑假屬於旅遊旺季,就指望這兩個月能多賺點錢,彌補之前的損失。”
儘管位於長沙最熱鬧的商圈裏人流量最集中的景區,但由於房租、人力、水電等成本巨高,從去年8月到今年5月,小溪的酒店每個月都在虧損,“最慘淡的時候一個月虧十幾萬。”
今年2月生意最差的時候,她不得不靠低價團購和網紅探店來引流。“平時350元一晚的房間只賣199元,賣一單虧一單,但不賣虧得更多。”小溪説,今年附近許多酒店都因虧損在轉讓,樓下的小吃店不到一年換了三撥,原本人擠人的商業街現在常常荒涼得很。
但她還在堅持。“做這家民宿酒店花了很多心思,不捨得就這麼放棄了,而且,現在轉讓也賣不出好價錢,不划算。”更重要的是,她覺得總有看到希望的那一天。現在,這一天似乎又更近了一些。
在長沙這座網紅旅遊城市,更多的旅遊從業者開始“復工”。
咖妃是湖南西域瀟湘旅行社的一名旅行定製師,“摘星”後,為應對可能到來的出行高峯,她所在的團隊很快把已有的跨省旅遊產品進行了盤點和調整,強化運營,準備迎接一個新的開始。
秦琳曾是一名出境導遊,自從境外遊因疫情暫停,而國內遊競爭激烈,加上剛剛當了媽媽,她把工作重心轉移到了線上,“比如,宣傳銷售旅行社合作的酒店、周邊景區門票,做海外代購等。”
最近,她明顯感覺到,來訂酒店的人多了起來,沿海城市民宿尤其火爆。“可能暑期旺季來了,加上‘摘星’釋放了積極的信號,感覺市場要回暖了。”
過去兩年半,秦琳和咖妃的許多同行都離開了這個行業,但從業多年的她們,即便在“失業”和“返崗”中反覆折騰,依然在堅持。“我是旅遊專業出身,客户資源也都集中在這,跨界太難;另外,我確實非常熱愛這個行業。”咖妃説。
疫情導致遊客驟減,對導遊、地陪、策劃這類從業者的打擊,是最為直接的。咖妃告訴開菠蘿財經,疫情前,她在旅遊旺季的月收入達到5-10萬,年收入20萬左右;但2021年,她的年收入只有3萬,2020年一整年甚至只有1000塊。
為此,她也不得不開拓副業謀生,“做代購、賣特產,還和朋友一起創業做日化品牌。”現在,她終於可以把主要精力重新投入到主業中來,“謀生同時謀愛”。
隨着國內旅遊市場的復甦,秦琳也在準備“復出”,但她更期待的是境外遊的重啓,“我很喜歡導遊這個半自由職業,再難也不會放棄的。”
“摘星”,不等於“隨便浪”和“賺大錢”儘管萬眾期待,但大家都清楚,“摘星”並不等於可以“隨便浪”。
小溪告訴開菠蘿財經,酒店可以接待哪些地區的遊客,並不根據行程卡是否帶星號判斷,而是按照屬地派出所列出的風險地區以及旅客的核酸證明來認定。
瀋陽想築民宿主理人clover,在“摘星”當晚,就收到了屬地派出所發來的最新風險地區排查表,“遊客能否入住,主要還是根據是否來自風險地區判斷的,我們必須配合當地防疫政策。”
秦皇島阿那亞民宿訂購工作人員也向開菠蘿財經表示,能否入住與是否帶星號沒有關係,“需要核查遊客所在區域內是否有新增確診病例,是否為重點排查地區。”以北京為例,其表示,目前昌平區、朝陽區、豐台區、經開區、通州區、東城區都無法接待,其他區需持48小時內核酸陰性證明,並在入秦後48小時內完成兩次核酸檢測。
來源 / @阿那亞Aranya
在多位行業人士看來,“摘星”的意義在於,為未來防控常態化下的出行、出遊釋放了積極的信號。
中國社會科學院財經戰略研究院研究員魏翔告訴開菠蘿財經,“摘星”是人員流動管控從偏緊向正常化過渡一個非常積極的信號,也是進一步落實動態清零政策的積極表現。
同程研究院首席研究員程超功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解釋,目前,區域範圍已經精確到區和縣一級了,原本的通信行程卡“星號”標記只能到地市一級,兩者存在差異,取消星號標記後可以讓行程卡這一防疫工具與最新防控政策接軌,有效規避基於行程卡星號標記的層層加碼和一刀切現象。
那麼,“摘星”,究竟對萬眾期待的旅遊業復甦有多大影響?
魏翔表示,旅遊業短期內的確有望迎來複蘇,但更多地是人流量和人次量的反彈,消費量和旅遊收入則不太可能出現井噴。從長期來看,旅遊業會經歷一個健康的降速,然後向質量結構調整的方向發展。
“可以較為樂觀地預測,暑期、國慶乃至今年下半年,旅遊市場的行情是向上走的,過後很可能迴歸結構優化後的常態。”他表示。
在魏翔看來,過去兩年半,疫情的確對一線接觸性服務旅遊業確實產生了很大的衝擊,但另一方面,疫情下人工智能和數字經濟的滲透,也倒逼了旅遊業從粗放、直接往科技化、高質量服務轉型,從大眾旅遊向國民休閒轉型,例如數字旅遊、智慧休閒、教育研學、户外休閒等。最為典型的,即露營的興起。
咖妃所在的旅行社,就在2021年開始從傳統旅遊行業轉型高端私人定製遊,主營新疆旅遊路線。
“以前,批發商給我們一條線路,我們負責給客户按照既定的行程去訂車、訂房、訂景點;現在我們根據客户的私人需求來設計方案,想去大眾景區還是小眾景點、想多休息還是多遊玩,都可以調整,自由度非常高。”她解釋説。
在西安做講解老師的王剛,最近也在考慮轉型。
疫情前,他在從業兩年多時間裏,帶着天南海北的遊客去了不下500趟兵馬俑和150趟陝西曆史博物館。疫情後,他的工作量驟減,像他一樣面臨失業的許多從業者都在轉型“自救”,有人去做主播、有人去當司機兼職導遊,但似乎收效甚微。
據他觀察,這兩年,旅遊市場更多以小眾團體出遊為主,遊客也更願意為知識付費。“行業復甦後,我會重新投入博物館講解工作,往旅遊研學方向發展。”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若若、小谷、妮妮、筱肖、曉雯、三三、小溪、咖妃、秦琳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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