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澗的石板瓦窯堡的炭劉蘇維
如果從衞星遙感圖象上,鳥瞰陝北的地貌,它猶如秋天的樹葉一樣,滿目都是金光燦爛。盤桓長城的北面是浩瀚無垠、一望無際黃澄澄的毛烏素沙漠;盤桓長城的南面是一個接一個大大小小形狀不一奇異多姿的黃土峁、黃土梁和黃土塬,顯的無比靜諡和蒼茫;東面是一瀉千里、桀驁不馴和奔騰咆哮的黃河晉陝大峽谷,像一條鑲嵌的金黃色玉帶。但是,你可曾知道,假如我們重返到2億年前的三疊紀地質年代,這裏的大地之上,曾經是水光瀲灩、漣漪閃閃的湖泊和綠葉成萌、濃郁茂密的原始大森林。隨後由於地質運動的抬升、沉降,它們又被埋壓在厚厚暗無天日的岩石之下,經過長時間的轉化,演變成了油海、氣田、煤海和鹽田。由此也就有了千年詠流傳的“清澗的石板瓦窯堡炭”的民謠。
清澗石板是三疊繫上三疊統(距今2.37一2.01億年)湖泊中沉積砂岩形成的
據記載,清澗縣,原名青澗縣,因河流兩岸岩石青色而得名“青澗”,直到了明洪四年(公元1371年),又以清澈見底的秀延水繞城流淌,於是把“青澗”又改為“清澗”。那年那月那日,我驅車沿着210國道,由南向北來慕名到了清澗縣, 清澗縣城背山面水,左澗右隘,三山環抱。秀延河水從南向東沿着溝谷,在光滑的河牀上面呈梯級潺潺流過,當遇到了擋在河道里的小石塊時,還不時傳出“嘩啦啦"低聲吟唱的聲音,尤其是夜深人靜時,水聲如訴,水光如銀。你如果隨着秀延河繼續向東信步行走,羣山溝壑兩旁裸露的基岩,到處都是一層加一層均勻疊加的岩石,這些岩石彷彿像一本一本整整齊齊摞在一起的書籍一樣,因此清澗縣還有一個稱譽,“石板之鄉”。
可能因為秀延河的關係,子長人同清澗人發音和口語十分相近,普遍把“si”(死)與“xi”(洗)不分,傳聞有一年,一位外地客人來清澗旅遊,住到旅行社後,服務員十分熱情周到,就端來了一盆洗臉水,讓這位遠方來的客人洗一下臉上的灰塵,隨口説到“你先洗”,結果客人聽成了“你先死”,嚇的拔腿就跑。同樣,淸澗人把“啓石板”,説成“此石板”,意思就是把一層一層的岩石開採啓來。有經驗的石匠找到“石板窩子”,一看裸露的岩層,尋到自然縫隙,用鏨鑿出一寸左右的溝槽,讓石板層與老岩層分開,就用撬棍把石板一層一層揭起來,然後小心翼翼地一塊又一塊摞起來。陝北石板的顏色也是多樣,大約有六類,比如漢瓦(灰白)、油灰(深灰)、青瓷(灰綠)、藍瓷(藍灰)、睌霞紋(紫紅斑狀花紋)、雪花青(灰綠斑狀花紋)。
清澗人同石板的關係,就像麪糰掉進面囤裏一樣,天天粘貼一起,死死活活不分離。當你走進清澗,走進清澗的每一個村莊,老遠望去,圍牆、大門是用石塊壘砌的,推開大門進去,你就會發現,石碾、石磨、飼餵牲口的石驢槽、石豬槽等等,全是石匠師傅們用整大塊的石塊,用一把錘子,一根鏨子精雕細琢的,窯洞面子也是用鏨子一下一下雕刻出來的,上面掩蓋的窯檐也是用整齊劃一的青石板。隨手推門進去,一眼望去,用青石板套裝成大衣櫃,用青石板套裝成儲糧用石倉,用青石板在生火前面鑲嵌的石牆面,鐵鍋上是鍋蓋,儲放鍋碗瓢盆用的石鍋台等等,用的全都是青石板。
清澗人不僅僅在生活上同石板形影不離,而且還用石板創作了千古不巧雕刻的藝術。他們十分尊重能雕刻人物和嘉花瑞草、珍禽神獸的石匠,稱呼這些人為“花石匠”。他們把所要雕刻的物象,能手隨心動,鏨隨手動,憑藉豐富的的想象力,像現代木刻畫家一樣,使用圓刀、斜刀、平刀、三角刀,先鑿出物象的外輪廓,讓物象凌空凸起,然後再把物象以外的空白處鑿掉,形成凹平面,隨後,用陰線刻出物象的細節。這樣一幅畫象很快地展現出來。從1920年以來,陝北綏德縣、米脂縣官莊、神木市大保當等地方先後出土了大量的漢畫像石。據統計,北京大學、歷史博物館、陝西曆史博物館、西安碑林博物館等單位,都進行了收藏。這些出土的千年漢畫像石,它們的雕法,寓意基本上相近。清澗石板,它在重重的壓力和黑暗之下,榮忍負重,默默不語,耐着億萬年的寂寞和痛苦,從未鳴冤叫屈。它們已成為人類文明進程中永遠抹不掉標誌和符號。
這些年來,一直着力硏究陝北沉積岩的陝西省地質調查院教授級高級工程師田民民講,從這裏較多的煤田巖芯鑽孔分析,清澗石板屬於天然飾面板材,它是一種由石英、長石、方解石及黏土類礦物組成具有頁理面的沉積岩,沉積相為內陸湖泊相,為鄂爾多斯地層分區中,顯生宇中生代中,上三疊統延長組(距今約2.47一2.01億年)地層,該地層由砂岩、頁岩和油頁岩組成,其中頁岩及部分油頁岩由於質地細膩、頁理石平整,岩石具有良好的韌性,硬度適中,易加工的特點。噢,原來清澗石板是在2億年前,海水退出後,在這裏形成了較深的湖相,沉積了黑色頁岩、油頁岩、泥岩、泥灰岩,再加上乾旱和濕潤、寒冷與暖熱不斷交替,便像樹幹的年輪一樣,留下了我們現在看到的一層加一層岩石的痕跡。
後來地質工作者將“延長組”下部分別命名為銅川組和胡家村組和永坪組。永坪組最接近“清澗石板”的特徵,它的顏色為灰或深灰色薄層狀中細粒長石砂岩、薄層狀細粒含泥質砂岩、粉砂岩,它們可以自然紋理剝離成厚度均勻的薄板,一般裸露於溝谷底部,長度200米左右不等,厚度20一50米不等,主要產於清澗河及其支溝。
瓦窯堡的炭(煤)是三疊繫上三疊統(距今約2.37-2.01億年)淺湖沼澤中繁盛的裸子植物形成的
瓦窯堡鎮是今日子長市市委、市政府所在地,元初依山為堡,初名為望瑤堡。據清雍正《陝西通志》記載,明代建為方城,改名瓦窯堡,沿秀延河呈長方形分佈。瓦窯堡一名因當地貯藏有豐富的石灰石和取之不盡、禿露地面的膠土(不吃水,有一定的黏性),燒製成磚瓦而得名。瓦窯堡的炭實際上就是指的是這裏生產的煤,這裏的煤主要是以氣煤為主,多為塊狀,呈黑色、灰黑色或者黑褐色,油脂大,瀝青光澤;發熱量高,燃點低,容易着火,用當地老鄉的話説,靈驗好燒,急用時用厚一點的紙張就可以燃燒起來。但是由於地質環境的影響,瓦窯堡的含煤層多(約有20餘層),可是可開採煤層少,一般就是2一3層。生產的煤主要是出售到山西省等地煉焦炭,焦炭多用於鍊鋼,是目前鋼鐵等行業的主要生產原料,被喻為鋼鐵工業的“基本食糧”。目前,勘查查明子長市區域範圍內煤炭保有資源儲量近80億噸。
在《地質辭典》中,對“瓦窯堡煤系”是這樣解釋的,它屬於地質年代中生界晚三疊世(距今約2.37一2.01億年),為陝北鄂爾多斯盆地內陸盆地含油、煤沉積,由黃綠、灰綠、肉紅等色長石砂岩、細粒砂岩及砂質頁岩組成,底部常為粉紅色長石砂岩。局部地區頂部含有煤層,也稱“瓦窯堡煤系”。
工程院能源與礦業工程學部院士王雙明,在《鄂爾多斯盆地疊合演化及構造對成煤作用的控制》一文中指出:鄂爾多斯盆地地處我國東西部構造結合部位,是古生代、中生代多期沉積盆地疊合改造形成的構造盆地。早古生代(距今約4.4億年之前)沉積體系是“陸外有坪,坪外有灘,灘外為海,海外為槽”。中生代早三疊世繼承了二疊紀晚期的沉積格局,主要發育河流和湖泊沉積。中三疊世形成了大型坳陷,初以定邊一安邊一志丹一宜川一線為界,以北河流發育,以南河湖共生。到了晚三疊世湖泊擴大,隨後湖泊漸漸萎縮,東北部為河,東南部河、湖、沼伴生,淺湖縮至西南一隅,僅在子長一帶形成了可採煤層。
我們都知道,煤也叫炭,煤為“某火”,炭為“灰山”,它是遠古植物的遺骸,中生代三疊紀成煤植物主要是裸子植物,裸子植物有常綠的蘇鐵、高大的銀杏和鬱鬱葱葱的松柏。這些植物隨着地殼的緩緩下降以及流水沖刷,被沉埋到了水中或沼澤地或被泥沙掩埋,經過上億萬年的碳化、演變,就形成今日人們在地下開採的煤炭。
瓦窯堡的炭,雖然在暗無天日的地宮中深藏了億萬年,使你的外貌完全變成了墨一般的烏黑,但你在前世的時候,披着原始的綠色,把大地裝扮的五色繽紛。今生後,你又將光明和温暖源源不斷地輸送給了生活在這裏的人們。
在中生代三疊紀造山運動中,這裏曾經是瀲灩的湖泊和靜謐的森林,它們相互交錯、星羅棋佈
在陝北黃土高原上,到處都是千溝萬壑,細溝、淺溝、切溝、沖溝、河溝縱橫交錯,尤其是河溝,它的溝底切穿了黃土層,進入基岩中,溝牀縱剖面一般都是一條上凹的弧形曲線。如果從地質構造專業角度來劃分,有斷層谷、向斜谷、背斜谷等。地質工作者為了能夠進一步查明區域地質構造,就會來到這裏,選擇性地進行地質剖面實測。對地質剖面實測,就如同從地球表面向下“切”一刀,從切口的側面瞭解地層的分佈、巖性、走向、傾向、傾角、厚度等,千方百計尋找大自然給我們留下的蛛絲馬跡,然後“將今論古”,推測幾億年前地質歷史上發生過的事件。
近一個世紀以來,不少地質工作者,懷揣夢想,風塵僕僕,跋山涉水,揹着地質錘、放大鏡、羅盤、三角板、量角器等必要的器件,來到這裏,行走碾轉在這些崎嶇不平、深遂的溝壑裏,尋找實測着一個個典型的地質剖面。把一塊塊露頭新鮮的巖礦石標本等實物資料,小心翼翼地保存起來,隨後在化驗室打成粉末,在放大鏡下細微的顆粒裏,重返2億前的三疊紀,撿拾陝北地質歷史的腳印,破解“清澗的石板瓦窯堡炭”的密碼。
有資料表明,鄂爾多斯盆地中南部在早古生界寒武系、奧陶系時是海相沉積地層,也就是説這一區域曾經為海洋,後來因地殼多次抬升、沉降,氣候變化,海水逐漸退去。到了石炭系、二疊系、三疊系,變成了海陸交互地層,在這些地理單元地層中,留下了“海相”、“湖相”、“沼澤相”沉積物。如果沉積物中發現有遺存下來的生物(化石),地質工作者就可以通過這些化石來判斷沉積地層的類型和相對地質年代。如果打開陝西省地貌和構造解譯圖,你就會發現,延長縣、延川縣、清澗縣、子長市正處鄂爾多斯盆地中心部位。而延長又是我國,也是世界上最早發現並開採利用石油的地方,延川縣永坪地區的奧陶系石鹽也相當豐富。不僅如此,1962年6月,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的考古專家在延長縣上三疊統地層中發掘出了“安定弓鮫”化石。無獨有偶,1999年,該所的考古專家又在子長市馮家屯鄉駝兒巷村南溝上三疊統地層又發掘出了“子長瓦窯堡鱈”。這塊化石魚鱗清晰如畫,頭尾非常完整。由此我們完全可以浮想聯翩、無限地遐想,時光倒回到2億年前,現今清澗縣、子長縣、延長周邊區域,氣候温暖,雨量充沛,高山上的泉水,不甘寂靜從高山泉眼裏汩汩湧出,匯聚交織在羣山萬壑之中,帶着一身泥土的芬芳,一路歡歌笑語,一會兒蜿蜒曲折,撓過各種岩石後,跌入狹窄的河槽穿,過深邃狹長的峽谷;一會兒又輕輕地流淌在細沙構成的沙灘或沖刷形成的河牀上;一會兒又緩慢地流徑在草灘泥氈上;它們流徑圖似像蛇曲的“s”圖一樣,最後匯入星星點點大小不一旖旎多姿的湖泊。從清澗溝谷裏裸露的基岩,留下的水平層理和波紋來看,匯入湖泊的這些河流,就像船舶進入港灣一樣,沖洗悼隨身攜帶的粉質泥砂,然後漸漸沉積在深邃的湖底,日積月累後,湖底就把這些泥沙一層一層均勻地疊加起來。可是浩淼的湖面,卻是水光瀲灩,漣漪閃閃,一圈一圈的微波輕輕撫摸着湖邊的沙灘,沙灘上時兒也會出現一些從森林、草叢裏爬出來的動物,一邊戲戲,一邊喝水,或者吹風乘涼等等。風平浪靜的時候,它又像一面清亮的大鏡子,把搖曳着岸邊上垂吊的樹木和依依芳草倒映在清澈的湖水裏。當然,湖水不停地進來,也要不停地往外流淌,湖泊對它們只不過是漂亮的“五星級賓館”一樣,留下的只是温馨的記憶,隨後悄聲無息地離別,繼續前行,直至回到它那盼望已久的故鄉--大海。
寫到這裏,我才似乎有點醒悟,原來我們偉大的母親--地球,早在億萬年前,她未雨綢繆,在鄂爾多斯盆地這塊厚厚的黃土地之下,早早為人們儲備了,豐富的的煤、油、氣、鹽以及石板等所需要的礦產資源。她的心願,就是讓我們從一種美麗的形式中走出來,再進入另一種美麗的形式。這,就是我們的偉大母親--地球。
作者簡介
劉蘇維,在國家困難時期出生在陝北黃土高原米脂縣。喜愛文學,業餘時間筆不輟耕,有通訊、散文、紀實文學等作品,曾多次在各大紙媒和網絡平台發表。
作者/來源:環球經典原創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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