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隱(約813年——約858年)字義山,號玉溪生,又號樊南生。唐代著名詩人,尤擅近體詩,詩風婉麗深沉,是唐代為數不多的幾個善於寫詠物詩的詩人之一,他的詠物詩多達百首以上。而“蟬”這一意象先後出現了15次,詠蟬詩1首,涉及“蟬”的詩歌共有16首。他那首詠蟬詩正是這樣一首託物離懷詩,作者借描寫蟬“高難飽”“恨費聲”的遭遇,映射自己高潔卻貧窮,悲憤卻無人同情,欲歸卻不可得的悲慘生活。
不同於其他詩人通過“蟬”所表達的含義,李商隱所作之“蟬”表達了他獨特的個性,賦予了蟬別樣的韻味。因此,我們在賞析《蟬》時,更應該將其帶入李商隱創作的大環境,從同類型的詠蟬詩出發,分析《蟬》一詩的真正含義,進而揭示李商隱的創作內涵和動機。李商隱詩歌中的“蟬”意
早在唐代之前文人即有吟詠寒蟬的詩文傳統,大多都是表現蟬聲淒寒和讚揚蟬德高潔。唐人筆下的蟬也大同小異,多帶有自喻的意味。或是苦難的象徵,或是清高的化身,但總體上講也還是借蟬託己之幽情,標明自己不隨波逐流的清高。
但這也僅僅李商隱筆下蟬的一種意藴,更多的時候詩人突出的是一個“怨”字,其中既有“貧士失職而志不平”的抱怨、牢騷,又含有婉而不露的怨刺。
(一)“貧士失職而志不平”的抱怨他所傾力書寫的“蟬”與我們常見的以蟬寓情的詩作有所不同,他筆下的蟬蜕去了文人的清高寒瑟卻增添了處於末世險境中的愁怨,流露出“貧士失職而志不平”的抱怨。
首先,李商隱最為後人傳唱的詠蟬詩,此詩在這一點尤為明顯:“本以高難飽,徒勞恨費聲。”原本就因高處不勝寒而難以果腹,怎料到自己的一切清寒苦守到頭來都是徒勞,枉費了聲聲淒寒的鳴聲,從首聯的兩句我們就不難感受到詩人的幽怨之情。頸聯“五更疏欲斷,一樹碧無情。”詩人更加明顯地闡明瞭自己的“怨情”:五更時分,正值寒夜最深時,而蟬聲卻於此刻嗚咽欲斷,淒寒難耐,然而周遭碧樹卻依然青青故我,無動於衷,極言當時環境的冷酷無情。自身的悽切困境與環境的漠漠無知兩相對比,形成一種難以言説的悲苦辛酸。
其次,李商隱其他詩作中的“蟬”意象,它們或是伴夕陽暮暉墜進夜幕裏,或是隨枯黃敗葉飛舞於蕭瑟的秋風中,如“如何肯到清秋日,已帶斜陽又帶蟬”、“雁下秦雲黑,蟬休隴葉黃”、“地暖無秋色,江晴有暮暉。空餘蟬嘒嘒,猶向客依依”、“已悲節物同寒雁,忍委芳心與暮蟬”、“江風吹雁急,山木帶蟬曛”、“玄蟬去盡葉黃落,一樹冬青人未歸”、“墮蟬翻敗葉,棲鳥定寒枝”。原本“蟬”意象已經給人一種淒寒清苦之感,作者偏又選取如斜陽、暮暉、黃葉、敗葉這樣衰頹的意象與之連用,於清苦中更增添了一抹愁怨的暗色。這裏的“蟬”已經不僅是高潔的化身,還藴含着深深的惆悵幽怨之情。
詩中的“蟬”意象詩人都沒有刻意描摹,它們只是所詠事物的襯托,或是渲染情緒的途徑,但已經蜕盡寒士的清高,只剩下幽怨惆悵。這裏的“蟬”於詩人無意中已經融合了悽怨、惆悵的色彩,與詩歌的整體風格交相輝映,相得益彰。
(二)婉而不露的怨刺
李商隱的詩歌雖然多數是自吊身世,感慨悲苦無助,但其中也有諷刺時事之作,只是源於詩人特殊的性格氣質,他的諷世之作,更多的是婉而不露的怨刺,深合儒家要求的“怨而不怒”。
如《贈送前劉五經映三十四韻》劉映早年以明經及第卻年逾五十仍未釋褐入仕,詩人借劉的不遇指代當時不重儒士的狀況,後又借梳理儒學的興廢與朝代治亂的關係來反襯唐季之輕儒。微含諷喻,輕露刺上之意。“雁下秦雲黑,蟬休隴葉黃”二句點出贈送的地點和時間,這可能並非實寫,只是作者偏愛於北雁南飛、黃葉蟬鳴的季節,只有這樣的季節才能襯托出作者心中的不平幽怨。
當然這裏的“蟬”,都不是詩人着意刻畫的,看似只是閒閒一筆,但這正是李商隱的高明之處,他不是直抒胸臆,任情感沖瀉直下。即使是《哭劉司户二首》這樣大膽的諷世之作,他在寫法上也儘量做到含蓄內斂,所謂的“激憤”是讀者領悟到的,而不是詩人直接在詩作中羅列了激憤的字詞,直白地袒露內心。
縱覽全詩並無一處憤恨之語,而是用“蟬”這一具有“怨憤”含義的意象,將自己的情緒委婉地披露,他的積鬱、怨憤完全是透過詩中一組組意象委曲表達的。夕陽與蟬,黃葉與蟬的組合,雖沒有明顯突出,但用情之深,力透紙背,而且將情感附會與這些意象上使得情感經過積澱與過濾而顯得更加綿長,感染力也更強。
綜上,我們不難看出託蟬言志是李商隱創作重要的組成之一,可能在詩人的世界裏只有中只有這形象高潔、與世無爭,棲息於高枝,吸風飲露為生的蟬最能恰如其分的表達當下的情感。以至於在作者後期遭遇不公,仕途波折之時,作《詠蟬詩》以自喻。其詩其詞以獨有美感和思想情緒,流芳百世。詠物高唱,寓情佳作——寫蟬及人,詠蟬寄恨
《蟬》這首詩與初唐虞世南的《蟬》、駱賓王的《在獄詠蟬》並稱為唐詩中詠蟬的三篇名作。三作同為詠蟬,虞世南身處高位,借蟬居高而聲名自播,喻己之名動四方;駱賓王則身為階下囚,以蟬自表予心之高潔。而李商隱則處二者之間,借蟬以寄寓自己志行高潔而不遇於時的處境和悲憤無告的心情。
(一)寫作背景
大中五年(851年)起,作者任東川節度使柳仲那的幕僚,在梓州住了四年多,此詩寫於這個期間。李商隱雖為人正直,在牛李黨爭中潔身自愛,不肯為了祿位而攀附某一方勢力。但由於他早年受過令狐楚父子的知遇之恩,後來又成為王茂元的女婿,而他們分屬這兩個在朝廷激烈鬥爭的黨派。逐漸得勢的“牛黨”,特別是令狐楚之子令狐陶,始終認為李商隱“負恩”、“無行”,極力加以排擯,使他懷才不遇,仕途困頓,無法施展自己的抱負。這首詩就是借詠蟬自喻,表白自己即使在險惡的政治旋渦中也要堅持清高純潔的操守和心志。
(二)內容賞析
詩的首聯“本以高難飽,徒勞恨費聲。”首句聞蟬鳴而起興,“高”字一語雙關,既指蟬棲高樹,亦暗喻自己品格高潔。蟬在高樹餐風飲露,所以“難飽”,這又與作者的身世感受暗合。由“難飽”而引出“聲”來,所以哀中又有“恨”。但這樣的鳴聲是徒勞無功的,因為不能使它擺脱難飽的困境。
詩人認為自己像蟬一樣,品德高尚,不幹那些卑污苟賤之事,正因為這樣,自己拼盡力氣,卻也難求一飽。但詩人並非沉默不語,也向當政者發出求助的呼籲,吐露自己的不平和不幸。希望得到他們的幫助,但最終卻又是徒勞無功的。不論是向人求告也罷,寫詩自嘲也罷。都是白費唇舌,勞而無功的。所以又説“徒勞恨費聲”,而句中着一“恨”字,可知詩人憤懣不平的心情。
頷聯接着從“恨費聲”裏引出“五更疏欲斷”。意思是説:蟬聲不斷,一直悲鳴到了五更,但是它的力氣卻逐漸微弱,聲音也時斷時續,然而還是那樣淒涼嗚咽,斷而又續,可想它的心情是多麼悲哀呀!但此時詩人筆鋒一轉:那滿身閃亮着碧翠鮮綠的大樹,只顧欣賞自己那一身美麗的打扮,對於鳴聲如此淒涼哀怨的蟬,連一丁點同情的心思也沒有。
“一樹碧無情”多麼令人震驚的一筆!顏色本身無所謂情感色彩,
這正是由於詩人“以我觀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在詩人看來,蟬的悲鳴,彷彿是詩人自己在向當政者發出的求助的呼籲,而蟬棲身的碧綠的高樹,
正像詩人所處的牛李黨爭的漩渦一樣冷酷無情。這樣的描寫一方面是悽怨欲絕的哀鳴,另一方面卻是殘忍而冰冷的無情,
兩相對照,竟顯得世間如此冷酷無情。使人禁不住想起杜甫著名的詩句“莫自使眼枯,收汝淚縱橫。眼枯即見骨,天地終無情。”呼號也沒有用,痛哭也無濟於事,還是沉默,沉默,把眼淚擦乾淨吧!兩位詩人都正視着慘淡的人生,而且還看透了它的內幕了。所不同的是,杜甫是正面指斥,如長矛直刺;而李商隱則委婉陳詞,以蟬寓意罷了。
前兩聯中,詩人借詠蟬抒情到了頸聯,便轉而為直接抒情:“薄宦梗猶泛,故園蕪已平。”這是由恨蟬而聯繫到自己的處境。詩人説我官職卑微,漂泊不定,常年客居於外,想那故鄉家園已經荒蕪一片。真是煩勞你這恨蟬了,你的悲鳴最能觸動我的感情,引起我的警醒,使我意識到我一家同你一樣,一清如水啊言下之意,我與你一樣,有無窮的怨恨。
其中“梗猶泛”、“故園”均屬用典。“梗猶泛”是用了《戰國策·秦策》中的一個故事:“今者來過於淄上,有土偶人與桃梗相與語,土偶曰:‘今子東之桃梗也,削子以為人,降雨下,淄水至,流水而去,則子漂漂然者將何如耳?’”這裏用桃梗隨水漂流來比喻自己漂泊不定的為宦生涯。他十七歲當了太平軍節度使令狐楚的幕客,數年後又追隨華州刺史崔戎掌、章奏,二十歲登進士第,次年入涇原節度使王茂元幕下,以後作了一任秘書省校書郎,隨後又東西遊宦,先後在鄭亞、盧弘正、柳仲郢等人的幕下工作。
行止無定,隨人作嫁,真像桃梗那樣永遠逐水漂流。“嗟餘聽鼓應官去,走馬蘭台類轉蓬。”長期漂泊不定的“薄宦”生活,使他生出故園之思和歸隱之心。故鄉田園已是雜草叢生,一片荒蕪,自己卻身不由己,有家難回,欲歸不得。
“故園”一句化用了盧思道《聽鳴蟬曲》中的二句:“故鄉已超忽,空庭正蕪沒。”可見詩人悲苦的心情。這不禁又讓人想起陶淵明的《歸去來兮辭》中“田園將蕪胡不歸”之句,陶淵明在田園將蕪之時歸隱,而李商隱是“故園蕪已平”,卻無法棄官歸隱。寥寥數字,寫出了詩人為宦生涯的落魄處境和心情。
尾聯“煩君最相警,我亦舉家清。”是引蟬為知己,對樹上的鳴蟬説到:真是煩勞你了,你是最能警動我和引起我身世之感的,聽到你的鳴聲,馬上就使我警覺起來,原來我一家人同你一樣,都是一清如水的!“煩君最相譽”的“最”字,意味深長,其言外之意:惟有餐風飲露,居高難飽的蟬是最能理解他。
至於官場上那些追名逐利之徒,只會把他看做不識時務的傻子。這兩句和開頭的“高難飽”是正面呼應,同“恨費聲”卻又是反面激盪,一開一合,用筆極細。説它正面呼應,因為“高難飽”的蟬正是“高難飽”的詩人的影子;説它反面激盪,因為剛才還“恨”它“費聲”,如今卻又感激它的“相警”了。詩人聽着蟬聲,那矛盾而又複雜的心情,不是分明如揭嗎?
最後這四句寫了自己為宦生涯的落魄處境和心情,證實詩人的一生經歷,這幾乎是實錄之語。設身處地地揣想詩人的心情,便不難摸到那憤慈不平的脈搏。詩人在表達自己這種處境和心情時,不是別出機緣,而是連接着前面的思路,説這是由於恨蟬的警醒。由此我們便不難理解,恨蟬的形象正是詩人用來寄託自己怨恨之情的,詠蟬寄恨就是這首詩的立意所在。
整體來看,此詩雖沒有對蟬的形狀作細緻描摹,但它突出表現了蟬的處境和品質,並通過“物”與“我”的某些相似之處來抒懷寄興。前半部物我同一,寫蟬即寫人,高棲卻難飽,費聲卻徒勞,正是作者的自我寫照後半部物我相分,從蟬的悲鳴引出自己的身世之痛,並從自己的哀感轉向對蟬的同情,往復交流,悽切感人。
全詩構思填密,初看前後兩半好像互不聯繫,細讀方知其實一脈相承,恨蟬的形象中隱約可見詩人自己,因為正是那清高的思想與性格才招致“難飽”的處境。儘管也費盡心機,諸多表白,求援於人,卻仍是被無情冷遇。後半部的抒寫便隱意大開,卻又不離恨蟬的立意,前後勾連得自然得體。以蟬喻情,何所依——詩歌中“蟬”意之深原因探究
蟬,居高不食,以清露為飲,而且蟬的生命週期極其之短,古語曰:“蟬不知秋”。早在唐代之前文人即有吟詠寒蟬的詩文傳統,但其他詩人都沒有太過留意,而李商隱卻將其繼承併發揚光大。小編認為這源於兩個方面:一是李商隱自身那種深婉幽怨的性格;二是李商隱所處的頹喪的晚唐時代。
(一)深婉幽怨的悲劇性格
李商隱生於一個沒落的皇室家族,自言
“百歲本無業,陰陰仙李枝”,但實際上他的這種皇室關係是非常疏遠的,這種宗親關係除了使李商隱落得一個虛名之外,
“並不能為他帶來任何政治、經濟上的實際利益”。
而且他的高祖、曾祖、祖父、父親四代人雖然都有官職,但大多都為州郡僚佐、縣令縣尉一類州縣官吏,“這樣一種現實地位相當寒微而又‘系本王孫’的家世,一方面使他具有對唐王朝命運的深切關注和政治責任感,懷抱‘欲迴天地’、復興李唐王朝的宏願;另一方面,又使他具有強烈的家族責任感,時刻想着振興家道,冀立門構。”
但殘酷的現實將他的宏願一一粉碎,李商隱終其一生既沒能匡扶國是、致君堯舜,也沒有振興家業、光耀門楣。理想的藍圖與現實的殘敗形成了強烈的落差,而且“這種‘宗緒衰微,簪纓殆歇’的地位處境也使他具有一種濃厚的家族沒落感,賦予他感傷的氣質”。
同時李商隱又生於一個累世寡孤的悲劇家族,自曾祖叔恆起直至其父李嗣,都是以疾早逝。
這樣一個三代寡孤的家世,家中全靠祖母、母親等女性支撐,經濟和心理上的沉重是不言而喻的,這些都使得李商隱自小就產生了濃厚的哀愁的心理。
“長期積澱起來的沉重壓抑感、孤獨無依感、對前途命運的渺茫無着落感,乃至自卑屈辱等等,都比一般人更為強烈”“他那種多情、纏綿、內向、敏感的個性氣質與這種三代寡孤的悲劇性家世也都有深刻的聯繫。”正是因為自身這種深婉幽怨的性格,使得他對於同樣藴含了愁怨惆悵的事物特別敏感,且由於內心太過敏感也更容易於別人不注意的事物中領悟到愁怨惆悵之情。
此外李商隱的仕途也是坎坷多變的,屢試不第又無辜地陷入朋黨之爭的漩渦中,成為權勢鬥爭的犧牲品,被各股勢力排斥在外,進階無門。終其一生都過着居無定所、顛沛流離的幕僚生活,青春年華都耗費在為上司起草官樣文章上。
“心中有很多幽怨,他在兩方面都得不到諒解,都是最親近的人,可是都得不到他們的諒解……李商隱心中這種幽怨的感情,使得他有敏鋭的感受,真摯的感情,豐富的想象力。所以形成了他詩的一種特色,他帶着很深的幽怨,但他不直接説,都是委婉曲折地去寫,這是形成他的詩風的一個原因,是他個人的原因。”這些應當是構成他詩歌中“蟬”的“幽怨”特質的個人因素。
(二)晚唐的衰頹成為籠罩
在當時所有文人頭上一層烏雲李
商隱偏愛選用愁怨滿懷的意象除了他個人特質外,
還與當時的社會風尚密切相關。葉嘉瑩曾説過:“每一個詩人的感情、品格的境界各不相同,沒有一個詩人能夠超脱到時代以外……每一個詩人形成他的風格,一定有時代的背景在裏邊。”李商隱也不例外,
他作為一個普通人來講已如上述所言,是個悲劇性的人物,同時作為一個唐人來講也是非常不幸的。他沒有見過盛唐恢弘的氣勢,沒有“憶昔開元全盛日”的美好回憶,在他短短四十七年的生命歷程中就經歷了六次皇權更迭,而且其中憲宗和敬宗都是宦官所殺,可見當時宦官專權氣焰囂張到何種程度,地方上藩鎮拔扈,各自為政,叛亂此起彼伏,特別是大和九年(835年)的“甘露之變”標誌着晚唐王朝已日薄西山,毫無迴旋地墜向暗夜。“多愁善感或感傷在上癮卻是一種貫穿瀰漫性的情緒,一種深入骨髓的個性,是他悲劇性與心態的突出表徵。這種心態的形成,當然跟晚唐那樣一個從輝煌的盛世跌落到衰頹沒落境地的時代密切相關。”
當然僅靠着兩點完全不足以支持李商隱在文學創作的成功,但也確實為李商隱的創作構建了深沉的底色,使其能在這一基礎上更具有創造力的進行詩詞的創作。
綜上所述,李商隱筆下的“蟬”具有一種幽怨、惆悵的特殊含義,但李商隱“並非懷着病態心理去欣賞遲暮殘敗的事物,而是懷着對生命、青春、時間的無限珍惜依戀去歌詠上述事物,因而讀者從詩人的遲暮衰颯之慨中感受到的正是對人生的珍惜流連,是對美的事物消逝衰減的哀輓傷感”。
以這首《蟬》詩為例,圍繞“蟬”之“高潔難飽”的切身處境,不斷挪展,不斷勾勒,使主題異常鮮明。先是“徒勞恨費聲”,接着是“五更疏欲斷”,然後有力地揭示出“一樹碧無情”的慘痛現實。哀怨之深,揭發之狠,都是使人震撼的。詩以蟬起,又以蟬結,章法嚴密,物態的精細刻畫與情意的婉轉表達,達到渾然交融與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