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地越野被叫停:賽事氾濫,但實際是“三無運動”

山地越野被叫停:賽事氾濫,但實際是“三無運動”

黃河石林百公里越野賽,因為21位優秀跑者生命的逝去,使小眾運動越野跑受到大眾關注。

過去七年,國內越野跑賽事狂飆突進。王鵬所在的公司是國內一項著名越野賽事的運營方,他注意到,2018年之前,每年的越野跑比賽可能僅有一百多場,不是每個週末都有賽事。但從2018年開始,越野跑就像雨後春筍快速發展,每個週末都有好幾個城市同時發槍。美國越野跑網站iRunFar的主Bryon Powell在接受中國一家垂直類媒體採訪時一度感慨,“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的越野跑運動能夠發展得如此迅猛。”

國際越野跑協會(ITRA)中國大陸組織機構代表蘇子靈曾對媒體表示,行業缺乏強制性標準、辦賽企業准入門檻低,這些頑疾不僅滋生了賽事組織上的安全隱患,同時麻痹了選手的安全意識,“對於這些‘邊跑邊成長’的資深運動員來説,安全,往往被排在了速度、名次、甚至獎金後面”。

井噴式發展

楊子欣服務於一家國內同時組織馬拉松和越野跑的賽事公司,她告訴《中國新聞週刊》,在此次事故後,一些媒體把越野跑和馬拉松混為一談,但是兩者是完全不同的項目。非要扯上一點關聯的話,兩者都是奔跑類的項目。

按照國際越野跑協會定義,越野跑是一項對所有人開放的、在自然環境中(包括山地 、森林、鄉村或沙漠等多變的地形)進行的、在儘可能少的鋪砌道路(不超過總線路的20%)上開展的步行類比賽,賽道範圍可以從幾公里的短途一直到80公里甚至更遠的超級越野賽。而馬拉松則多在城市幹道進行,賽道距離為42.195公里。楊子欣介紹,兩者很難橫向比較,因為受眾基數、報名費不同,付出的人力、物力成本也不同——這通常由規模決定。

“馬拉松更接近競技形式的城市運動,後者(越野賽)則是户外與競技的某種雜糅。”《户外探險》雜誌總編宋明蔚曾寫道,甚至同樣是越野賽,隨着海拔高低不同,比賽地點不同,距離長短不同,氣候的變化和技術難度的門檻差異,越野賽與越野賽之間也會形成巨大的鴻溝。

越野跑是舶來品,最早可以追溯到1837年,英國開始舉辦正式的越野跑比賽。1903年,國際越野錦標賽創建,但數年間未有起色,比賽次數少,參賽人數也不多。1973年,國際田徑聯合會接任賽事主辦方,將其改名為世界越野錦標賽,使它成為了國際田聯的重要賽事之一。自1980年代起,這項運動才在國外流行起來。環勃朗峯超級越野耐力賽(簡稱“UTMB”)是目前全球知名度最高、難度最大的越野跑賽事之一,始於2003年,賽程166千米,海拔爬升9600米,每年吸引2000多名的全球頂尖越野跑者聚集在此。

國內正式的越野賽事起於2009年,某户外運動品牌舉辦了中國首個100公里耐力越野賽“北京國際越野跑挑戰賽”,開啓了國內越野賽的商業化之路。但此後三四年,國內的越野賽始終差了些火候。專業越野跑雜誌《亞洲越野》曾統計,2013年之前,中國每年越野跑賽事不超過10場。2014年,一位參加過多場國內外越野跑賽事的跑者在問答類平台上寫道,彼時國內關於越野跑的信息不多,只有一兩個專業跑步網站有一些信息,“(越野跑)前景很好,只是才剛起步,這項運動主體人羣還正在形成中,所以如果要商業化,還有點早”。

多位從業者都向《中國新聞週刊》提到,2014年是國內越野跑賽產業發展的重要轉折點。這年年底,為了激活體育市場,國家體育總局發文,除全國綜合性運動會和少數特殊項目賽事外,包括商業性和羣眾性體育賽事在內的全國性體育賽事審批一律取消。

有了國家政策的鼓勵,各地都在舉辦馬拉松比賽。中國田徑協會發布的《2019中國馬拉松大數據分析報告》顯示,全國馬拉松賽事已由2011年的22場升至2019年的1828場,參賽人數由40萬人次升至712.56萬人次。

跑步人數激增,人們對跑步的追求也越來越高。楊子欣注意到,除了裝備升級,一些跑者在跑了10場、20場馬拉松比賽後,想達到更高層次的境界,而越野賽正好滿足了這些人的需求。“運動員能夠在大自然奔跑,這是什麼概念?相當於你此前在逛城市的繁華旅遊景點,再到深山老林,景觀和挑戰性等各方面體驗都會更好”。

國內一家體育旅遊與賽事服務運營商“跑哪兒”的大數據團隊曾統計,2014年,中國越野賽數量出現第一次井噴式爆發,達到71場,2015年繼續增加了100場,到了2018年,國內舉辦的越野賽接近500場。這四年也是國內越野賽發展最迅猛的階段,複合年均增長率達45.12%,這些賽事集中在浙江、江蘇、廣東等沿海經濟發達地區,以及四川、雲南等擁有豐富山地資源的西部地區。

但國內越野跑仍處於發展初期,沒有成熟的商業模式。國內最早做越野跑的賽事公司之一,中華户外網副總裁、MaXi-Race中國區賽事總監童大鵬曾告訴媒體,行業並不賺錢,辦賽經費多來自於當地政府、景區以及贊助,賽事收益則受到參賽者人數影響,對規模在1000~2000人的比賽,品牌贊助商投入意願才會比較大。根據不同賽事運營的重視度,一場比賽的成本相差非常大,少則三五十萬元,多則三五百萬元。

2020年,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國內外越野賽事被迫延期或取消。今年1月,一位名叫王樂的跑者曾注意到,熊貓超級山徑賽就發佈了11月的賽事信息,提前10個月準備。2月,又有多個賽事確定比賽時間開啓報名。賽事遍地開花,王樂在文章中猜測,“2021年,會是越野跑的天下嗎?”

但是,黃河石林越野賽以21名跑者的生命為代價,叫停了國內越野跑賽事的瘋長。據封面新聞報道,截至5月26日,浙江、江蘇、寧夏、甘肅蘭州等地超過40多場馬拉松和越野跑賽事或延期或取消。

黃河石林百公里越野賽,由白銀市委、市政府主辦。白銀位於甘肅中部,也被稱作“銅城”。改革開放初期,白銀的銅產量佔據着全國銅產量的一半。到2008年,白銀市卻成了全國首批典型資源枯竭轉型城市。近年來,為尋求轉型,白銀市明確提出,推動大景區建設成為地方旅遊業快速發展的新增長極。

正是在此背景下,白銀舉辦了黃河石林百公里越野賽、全國越野滑雪錦標賽和全國越野滑雪冠軍賽等賽事。2021年2月,“掌上白銀”客户端的一篇文章如此描述:“體育產業成了白銀的一張新名片,把白銀市變成未來中國西部的‘體育之都’。”白銀市委書記蘇君曾公開表示,此次黃河石林越野賽,“必將提升白銀旅遊的知名度,推動基礎設施建設,提升城市管理水平,改善旅遊市場的客源結構。”

通過賽事來推動旅遊甚至產業轉型,是很多地方熱衷辦賽的出發點。一般來説,景區是辦越野賽的首選。“這些年,我們也看到一些風光很好的欠發達地區,甚至有些貧困縣也希望通過越野跑吸引人過去。選手來了之後,當地的餐廳、住宿都有了客流量,基礎民生也能因此得到促進改善。”王鵬告訴《中國新聞週刊》。

但對一些缺乏體育產業基礎和辦賽經驗的地方來説,越野賽組織的專業性和安全保障的要求,被嚴重忽視了。取消審批環節後,辦一場越野賽看上去十分簡單和隨意。楊子欣表示,與馬拉松比賽相比,越野賽的辦賽門檻比較低。“第一,它不需要受制於中國田徑協會的各種要求和規章制度,只要是地方有人擔責,有人願意聯合主辦,有賽事公司願意去運營,這個比賽基本上就可以成立了。而要辦一場馬拉松賽事,中國田聯協會有一套完善的規章制度,有很多標準去衡量和規定。”

除了地方政府,景區、商業性賽事公司、中國田徑協會或中國登山協會、户外運動品牌等,都可以主辦一場賽事。楊子欣介紹,一些景區會主動找賽事公司,賽事公司也會主動聯繫景區,如果兩者一拍即合,到當地派出所拿到相關的辦活動批覆就行。

通常,政府作為主辦方時,會根據地名或名頭選擇具體的承辦方,再發起招標,由當地一些公司投標,作為最末梢的組織落實項目。

此次白銀越野跑遇難事故後,賽事運營方甘肅晟景體育文化發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晟景體育”)因其“不專業”受人詬病。晟景體育成立於2016年,據天眼查顯示,該公司經營範圍甚廣,包括廣告設計、製作、代理及發佈;企業營銷策劃、市場營銷策劃、企業形象策劃、會展服務、文化藝術交流活動策劃、展覽展示承辦、體育賽事活動策劃。2018年,該公司通過招投標,成為賽事運營方,與黃河石林大景區管理委員會一同做賽事執行。但其公司年報顯示,成立至今,公司社保購買“五險”的人數為0。

此前,晟景體育已經承辦三屆賽事,理應有一定的運營經驗,在賽前卻臨時更換了團隊。多次參加該賽事的跑者“流落南方”曾注意到,今年賽前的技術會上,講解賽道的賽事總監換人了,一些組委會工作人員也是新面孔。這些臨時搭建的團隊,對現場不瞭解或缺乏越野跑賽事經驗,為事故埋了隱患。

負責賽事推廣的景泰黃河石林文化旅遊開發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蒙澎森曾告訴財新網,當地選擇晟景體育繼續做賽事運營,一方面覺得“這家公司有實力”;另一方面,與他們合作的技術指導來自中國田徑協會,前三次活動辦得也比較成功。此外,競標時他們的報價最低,在競爭性談判的企業中比較積極。

王鵬注意到,一些地方政府很難辨別賽事運營方的專業與否。特別是前幾年,政府能給的配套預算非常少,基本都在一百來萬元,但這些錢根本不夠。“誰的報價低誰中標”,也成了現在一個不好的趨勢。

有經驗的賽事公司與政府合作時,也會在專業性上產生博弈。王鵬舉例,比如運營方設置好越野跑的比賽線路,政府部門覺得,我有個景點明明很美,為什麼不將它放入線路之中?但那個景點加入進來,沿途會有安全隱患。不一定每個運營方都能扛得住壓力,在博弈中向政府妥協。

高敏是四川省登山户外運動協會(以下簡稱“四川登協”)副秘書長,2015年以來,他的團隊一直是甘孜環貢嘎山百公里國際山地户外運動挑戰賽(以下簡稱“環貢嘎100”)的賽事運營方之一,也曾多次接觸其他越野跑賽事。他告訴《中國新聞週刊》,在和一些地方政府交流時,對方曾提出,要求參賽者必須達到500人,帶動當地人氣。但是高敏團隊立即反對,如果參賽者過多,選手門檻就會降低,安全問題就不可控了。

“一場越野賽要成功舉辦,運營方和政府的合作必然是非常深入的。以我們舉辦的一場賽事為例,安全預案是直接跟當地的常務副市長溝通的,當地必須要有一位能夠調動所有資源的行政長官加入賽事籌備組。另外,當地的公安部門、森林防火部門、衞生系統負責人都是政府協調組的成員,全部參與到安全預案的制定與評審中來,只有這樣,各方資源的調配才能順暢。”王鵬希望,政府部門能夠評估好團隊的專業性,一旦選擇了一個靠譜的團隊,要相信團隊的專業判斷能力,在安全問題上做好配套和監督,尊重技術性方案。

空白的行業標準

過去十多年,國內舉辦的越野賽,始終沒有一套規範標準。

實際上,國際越野跑協會官網發佈了一套中文版的《組織越野跑比賽中的醫療安全與急救計劃指南》,其中包括“組織一次安全有序的賽事所做的準備”“比賽過程中的必要措施”“比賽過程中的預防措施”“醫療急救計劃”。

國內缺乏辦賽標準時,一些運營方只能從國外賽事中取經。2014年,高敏和同事在準備貢嘎100賽事時,就參考了環勃朗峯超級越野耐力賽的一些設置,比如把賽段分為30公里、50公里和100公里。貢嘎山環線平均海拔在3500米以上,比賽線路中,還有兩座超過4600米的埡口。為了安全起見,該賽事要求,報名100公里越野跑的選手除了必須完成全馬,還必須參加過全國50公里越野跑比賽並且完賽。

行業標準空白,這對賽事運營方提出了極高的要求。在王鵬看來,確定路線是最困難,賽事運營方不僅要懂體育,還要了解當地的人文歷史、地理環境。“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把安全放到首要位置。”王鵬團隊一般會做三條線路,在其中取捨和平衡。如果一條線路有特別危險或者離公路太遠的地點,在人財物充足的情況下,可以在上面建第二個指揮部,遇到問題能直接施救,如果人財物不夠,就果斷捨棄這條路線。

“一個約200萬元支出的越野賽,安保支出會有80多萬元。”王鵬介紹,他們需要考慮所有的急救問題。除了起跑點的指揮中心,該團隊還在翻越埡口前設置了第二指揮中心,安排醫生、救護車以及高壓氧艙,在有需要時儘可能壓縮救援時間,方便選手撤離。

“我們當時要求,如果有選手在賽道上發生事故,我們找到他的時間要控制在20分鐘以內。”王鵬介紹,他們在每個CP點間還安排了兩名森林公安,騎着摩托車對開,發現任何問題都能緊急救助,這樣的森林公安一共有30名。還有專門給珠峯登山隊做保障救援的24名特警團隊,在指揮中心24小時值守,隨時應對突發情況。

高敏所在的四川登協團隊只有8個人,但在舉辦賽事時,他們會召集500多人的四川省山地救援隊、50多名特警、二三十名裁判以及100多名森林武警。他認為,這樣的高海拔越野賽,後勤保障應該以3:1的比例保障運動員的安全。如果是一個花費100萬左右的比賽,救援和工作人員的人力支出大概佔將60萬元,剩下的錢用在場地搭建、物料、交通等方面。

高敏注意到,如今一些商業性賽事公司為了省錢,經常會招志願者。志願者勞務費更低,甚至是免費的,“賽事公司管吃住管路費,很多活動在景區舉辦,這些志願者願意來,就當是免費遊玩,這個現象還挺普遍的”。以上述60萬元的人力支出為參照,一些賽事公司可以節省近一半的費用。但是這些志願者並非專業人員,通常只是賽前培訓,沒有專業裁判和救援的技能,而專業的急救技能在越野跑賽事中常常直接關乎選手的生死。

高敏介紹,百公里越野跑會要求選手必須帶衝鋒衣、長褲、保温毯,但是一些運動員心存僥倖,認為此刻天氣不錯就不帶了,以減輕裝備重量。但是負責的運營方會在出發前的封閉區強制檢查,甚至在越野跑的過程中,設置兩處隨機檢測點,防止有選手中途卸下衣服。他曾遇到一位選手耍了“小聰明”,被檢查出來隨即停賽。

“中國越野跑女王”東麗接受《中國新聞週刊》採訪時指出,從她參加的國際成熟賽事來看,主辦方對強制裝備的要求很嚴格。這也正是此次石林越野賽受爭議的焦點之一。衝鋒衣不屬於此次賽事的強制裝備,很多人穿着短袖就上山了。

直到2021年4月,中國田協更新《中國馬拉松管理文件彙編(2021)目錄》,才將越野賽組織標準單獨寫出來,包括賽道設計、交通管制、賽事仲裁、安保醫療救援等24條細則。一位越野跑選手接受媒體採訪時提到,如今賽事氾濫,很多賽事的舉辦方並不具備舉辦賽事的資格,比如在相關檢測和保障上,前期沒有要求參與者提供健康體檢報告,也沒有對相關越野賽應急進行培訓,後期沒有做到完善的應急預警保障。“賽前讓選手籤免責聲明,一句後果自負就草草了事。”

喊停背後的利益考量

越野跑更容易遭受天氣的影響。一般來説,運營方在組織賽事前,需要提前跟當地氣象部門調取該地區前三年的天氣情況,瞭解該時段最容易出現的天氣狀況,比賽前三天更需要連續跟進天氣變化。但楊子欣介紹,預測的天氣只能説是“大概率”,或者參照以往經驗去做一個評估,誰也沒辦法百分之百保證。“不像城市馬拉松,一般不會遭遇這麼惡劣的天氣。就算遇到,馬拉松比賽時間短,而且都是城市道路,一般不涉及救援不及時的問題。”

是否叫停一場比賽,背後是主辦方和賽事運營方複雜的經濟利益考量。一位參與過多項越野賽賽事設計的跑者曾告訴媒體,一場賽事喊停,最末梢的運營公司要揹負來自廣告贊助商、參賽選手以及當地政府的壓力,“花了那麼多錢,沒跑完,你忽然叫停了。人家覺得那陣雨沒那麼誇張,你就叫停,怎麼交代呢?明年還能不能再抓到錢?”

2018年,高敏團隊在組織“貢嘎100”時,曾遭遇突發的雷暴天氣。當時有選手已經跑到了CP8,距離終點只有十幾公里,但賽事承辦方立即決定停賽。一是擔心選手遭遇雷擊;二是附近有一處塌方區,而且有段賽道在河邊,擔心遇到泥石流。高敏記得,那一次,承辦方從告知主辦方到同意執行,只花了2分鐘。比賽前,他們就與主辦方即政府部門商談,遇到惡劣天氣要立即取消比賽,安全第一。比賽前,主辦方與承辦方已經達成共識,“我們提出終止比賽,主辦方不能阻攔。至於後續損失,大家之後再討論。”高敏告訴《中國新聞週刊》,當時主辦方回覆,一切按照裁判技術人員説的算。

選手的安全意識也參差不齊。高敏團隊取消比賽時,有選手覺得離終點很近,不願停賽,希望跑完拿到完賽獎,掙回報名費。直到工作人員告訴他們,在CP8停賽的選手可以拿完賽獎,大家才全部停賽上車。

王鵬記得,有一次他們取消比賽,不少選手不理解,但參賽的外國選手,全部主動退賽。他還遇到一名選手,報名時沒有告知賽事方自己不久前動過手術,比賽中他出了問題,運營方立即送他去急救,幸虧最終沒有大礙。“政府、運營方、參賽選手,是越野跑安全保障的三道閘,任何一方失守,安全保障就會出問題。”王鵬告訴《中國新聞週刊》。

誰來把關?

黃河石林賽後,國內有數十場越野跑取消或延遲。高敏認為,誰來對賽事進行監管和安全評估,目前亟須明確。

目前,中國田徑協會和中國登山協會都參與管理國內越野跑賽事。中國田徑協會出台了《中國馬拉松及相關運動賽事管理辦法》(以下簡稱《辦法》),對中國馬拉松及相關運動賽事的組織和管理進行規範,其中包括越野跑、沙灘跑、山地跑賽事。《辦法》提到,中國田協是賽事的最高管理機構,負責制定並監管賽事的標準和管理制度,組織實施在中國境內舉辦的各類和各級賽事的認證等事宜。2018年,首屆黃河石林馬拉松賽事就曾獲得“2018中國田徑協會銅牌”。

楊子欣所在公司的越野跑賽事,曾與中國田徑協會共同主辦。這種模式下,公司組織賽事要符合田協的各種規章制度。國內知名的莫干山越野跑挑戰賽明確提到,中國田徑協會擔任技術認證單位。

中國登山協會也和地方政府共同主辦越野跑賽事,比如張掖祁連山國際超百公里山地户外運動挑戰賽、中國四明山100公里山地户外運動挑戰賽等。四明山賽事介紹顯示,組委會參照中國登山協會頒佈的《超長距離山地越野賽比賽規則》,制定本次大賽上各組別實施細則。

兩個協會參與的賽事,在跑者圈中評價不一。網友“莫名其”有10年户外經驗,也是馬拉松越野行業從業者,他撰文寫道:中國田徑協會制定了《中國越野跑運動賽事組織標準》,但是規定過於寬泛,比如“賽道要儘量避免陡峭”,卻不涉及具體坡度以及道路的具體情況,操作時缺乏參考價值。中國登山協會近年來組織的越野賽,在跑友中並不那麼受追捧,因為關門時間緊、報名門檻高、裝備要求多、補給品單調,沒那麼“好玩”“親民”。“但至少從我的參賽經驗來説,這些‘保命’硬指標,是絕對夠格的。”

到底是由中國登山協會還是中國田徑協會對賽事進行管理?楊子欣提到,目前業內也很難評估。“可能有的景區跟登山協會關係更好,或者路面更接近登山、海拔高,或者登山協會在當地的資源更好,包括一些多山地區比如四川、西藏等地,登山協會會參與更多。”

高敏介紹,在行業內基本是由田徑協會管馬拉松、城市跑,登山協會負責高海拔、山地的項目。

但實際上界限並不明顯。今年4月,《四川省越野跑管理辦法(徵求意見稿)》出台,由四川省田徑協會和四川省登山户外運動協會聯合發佈。《管理辦法》對越野跑賽事分類認證和備案、賽事等級和特色賽事評定、國際組織聯絡、賽事組織與管理、參賽人員、賽事保險與救援等事項都進行了定義和規定。

“政府也不願意出安全事故,而且很多時候賽事承辦方承諾不會出現什麼問題。但我搞了多年的賽事活動,心裏有數,如果賽事審批等監管不到位,早晚有一天會出事,而且是大事。”一位參與過越野跑賽事運營的工作人員告訴《中國新聞週刊》。

編輯/周學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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