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猶太人遭到種族滅絕。據説其犧牲者高達600萬人。其中,位於波蘭南部的“奧斯維辛集中營”就有110萬人在毒氣室等場所被殺害。
但是,戰爭快要結束時,現場卻被試圖毀滅證據的納粹破壞殆盡。在奧斯維辛集中營的遺址上,對大量屠殺實況的驗證至今仍在繼續。
近年來,在集中營毒氣室舊址的地下,發現了“神秘的筆記”。留下這些筆記的是個猶太人,但他卻參與了大量的納粹屠殺,他被稱為“殭屍命令”。至今仍有很多未解之謎的大屠殺真相,就在這些埋在地下的“死亡筆記”裏。
1945年以後,在被納粹破壞的毒氣室周圍,先後8次發現了“神秘的筆記”。在毒氣室附近發現有玻璃瓶或箱子裏發現有便條,由於墨水滲出,常年無法辨認。但是近年來,隨着數字技術的進步,便條上的字跡慢慢地被識別了出來。浮現出來的是愛爾蘭字母。這是當時居住在東歐的猶太人使用的語言。再根據筆跡,找到了三個人。
名字叫“雷夫·朗格夫斯”的猶太人,被認為是寫筆記的人之一。
根據記錄下來的線索進行調查,發現他出身於波蘭東部,當時只有30歲出頭。作為猶太教的領袖,他的聲望極高。朗格夫斯留下總計達150頁以上的3捆筆記。其中一張被命名為“移送”的便條,始於1942年的秋天,那一天發生了一件改變命運的事情。
被寂靜包圍的馬丘鎮,傍晚前納粹來下達了命令。納粹分子命令我轉移到奧斯威辛集中營。兒子盯着妻子,一邊哭一邊説,“爸爸,我不想死!有什麼可以幫助我?”健康活潑的小孩子,對於即將到來的死亡,開始感到恐懼。但是作為父母的他們也無能為力,這是多麼難受和痛苦的事情。
一個月後的1942年12月6日,朗格夫斯和妻子、兒子一起抵達了令人絕望的目的地——奧斯維辛集中營。在那裏等待着的是“死亡的篩選”。對可能成為勞動力的人和不可能成為勞動力的人進行“篩選”。被認為不能成為勞動力的人,會被送進毒氣室。
朗格夫斯被命令去勞動,但這意味着將遵循“殭屍命令”,參與大量屠殺。是幫助納粹大量屠殺同胞而活下去?還是跟同伴一起被殺?面臨終極選擇的朗格夫斯,選擇成為了納粹的協助者。
在偷拍殭屍命令任務的唯一一張照片中顯示,地面上擺放着疑似屍體的東西,據説在一旁工作的就是“殭屍命令”們。
事實上,關於殭屍命令的正式資料完全沒有留下來。因為納粹不想讓人們知道,他們是大規模屠殺的目擊者。到現在為止,“殭屍命令”的真相還是被謎團包圍着。
當時20多歲的老兵“馬塞爾·納扎裏”,也是留下筆記的人之一。他寫的筆記中記錄了殭屍命令的殘酷任務,和高度系統化的大量屠殺的實況。以戰後發現的毒氣室圖紙和他的描述為基礎,歷史學家將殭屍命令的任務情形可視化。下圖是基於圖紙和筆記可視化的毒氣室內部。
地下有2個巨大的房間,一個是更衣室,另一個被稱為死亡室。當有人被運到集中營後,第一個任務就是把所有的人都運到地下。然後讓人們脱下衣服進行洗澡。
洗完澡後把他們帶到毒氣室。當所有人進入毒氣室後,從天花板上注入一種被稱為“氯噻啉B”的殺蟲劑。人們掙扎20多分鐘後窒息而死。但是,工作並沒有就此結束。
30分鐘後,下一個任務開始了。打開毒氣室的門,把無辜的婦女和孩子們抬出去。
任務中,還有人從遺體上剪頭髮、拔金牙等工作。頭髮被做成靠墊,金牙被做成金條來賣。之後進行的工作是,抹去大量屠殺的痕跡。
在毒氣室上方有一個焚化爐,下一個任務是焚燒屍體。人們被屍體的脂肪焚燒。剩餘的骨頭被命令粉碎成灰燼。人均剩下約640克灰燼,然後將灰燼扔到附近的河裏,以清除所有痕跡。
納粹分子將毒氣室內的實際情況,從外部進行嚴格保密。 納扎裏的筆記裏指出了實際情況。上面寫着:我怎麼忍心將同伴燒了呢?好幾次都想和同伴一起進毒氣室,但是每次都有一種復仇的衝動。為了給被殺的父母和姐姐報仇,我再痛苦也要活下去。”
作為猶太教的領袖,朗格夫斯的立場是向人們宣揚道德,毫不掩飾地説出了對自己的指責。
年幼的少年衝着他説:“你也是猶太人吧?把同伴送進毒氣室,只有自己得救,怎麼能這麼自私呢?作為殺人犯活着,比我們的生命還重要?”
在抵達奧斯維辛的那天,他與妻子和兒子被分開,卻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重逢了。
“屍體被堆積了五、六層。女人抱着孩子,男人抱着妻子死了。由於毒氣的影響,有些人身體都變藍了,也有像睡着了的。當我知道這其中有我的妻子和兒子後,我有多麼可恥?”
從筆記中發現了第三個人,名字叫“薩爾曼·列文塔爾”。只知道他是來自波蘭的猶太人,當時只有20多歲。
他在筆記裏記載: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人。我既不是一個爛人,也不是一個殘酷的人。我已經習慣了這一使命。有人哭了,但我每天都在旁邊漠不關心。現在只有二等人能存活下來,我試圖找到我存活的意義。但事實是什麼?我想任何人都活着”
用同胞的手進行種族滅絕,納粹為什麼創建了這樣一個不人道的系統?
戰後,歷史學家安德里亞斯對納粹前黨衞軍成員進行了調查,並參與了筆記分析。引人注目的是,大量屠殺的過程被細分化的記述着。他指出,“殭屍命令”的存在,起到了從納粹隊員身上消除罪惡感的效果。
納粹德國正在推動滅絕猶太人的活動。在戰場上正在與蘇聯進行激烈的戰鬥。 然而在1942年底之後,失敗在各地繼續發生。營地中的“殭屍命令”們也意識到了情況的變化。
“在東歐,蘇聯軍隊開始了猛烈的反擊。我們每天都在觀察蘇聯的進攻。現在是時候告訴外界這裏發生了什麼。我們必須盡力通知營地的情報人員,以使全世界都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麼!”
他們將情報委託給波蘭情報人員。情報人員偷偷潛入戰俘營,接觸“殭屍命令”們。然後將情報送往國外的波蘭流亡政府。想通過諜報人員掌握大量屠殺的證據,讓世界成為自己的夥伴。記錄殭屍命令任務的唯一照片也被藏在牙膏管裏,送到了戰俘營外。
但是,關於“殭屍命令”的殊死控訴並未傳遍全世界。根據這次發現的英國政府內部文件顯示,種族滅絕的事實是從波蘭流亡政府告知英國政府的。英國暗中向美國提出了以下擔憂:
“如果採取行動阻止大規模屠殺,德國有可能會把猶太人驅逐到其他國家,而不是滅絕。”“如果我們積極接納猶太人,民眾的不滿就會轉向政府。”
在英國和美國,由於被逃離納粹迫害的猶太人奪走了工作,國民的不滿情緒日益高漲。想要阻止大量屠殺的“殭屍命令”們的希望,在各國的企圖中落空了。
1944年夏天,“殭屍命令”們試圖嘗試最後的手段。他們要發動全員叛亂,破壞“死亡工廠”的毒氣室。看起來像是被納粹分裂的“殭屍命令”們,暗地裏建立了網絡。
“叛亂在星期五進行了。是在下午4點開始。我們首先是殺死10名警衞,並搶奪他們的武器。到了5點,有20名夜班警衞就位。對此計劃用5名人員奇襲一個警衞。這樣同伴也可以使用槍。如果我們殺死20個警衞,我們中的一些人甚至會更多的人,都能從毒氣室逃出來。然後點燃營房,讓我們的同胞能順利逃脱。沒有人能想到是否可以營救成功,不過每個人都很高興。”
“但是,計劃被納粹阻止了。“最壞的情況發生了,我們的300名同伴不知被帶到哪裏去了。”
“納粹想要消滅我們,因為我們知道種族滅絕的全部故事。”
準備赴死的“殭屍命令”們,從被送進毒氣室的人們身上偷出紙和筆,開始記錄大量屠殺的來龍去脈。便條被埋在毒氣室附近的地下,希望有朝一日能重見天日。這既是對世界進行大規模屠殺的控訴,也是作為叛徒活着的他們的“最終告白”。
“我並不害怕死亡,只是不甘心不能復仇。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把這些紙條交到世界大眾的手上。”
“我希望,數百萬人喪命的奧斯維辛的歷史,能通過這張紙條傳遍全世界,並永遠留在人們的心中。”
“我們今後會被帶到哪裏?我強烈感覺到會被殺掉吧。到目前為止,在瓶子、盒子裏放有幾個便條,然後在毒氣室附近埋了起來。希望未來的世人,請把它撿到。”
今天是1944年11月26日,距離最後一張便條的日期已經過去了兩個月。奧斯維辛集中營被蘇軍解放了。證明有組織地大量屠殺的東西,已經在納粹手中被燒燬了。為了封口,“殭屍命令”們都被殺死了。“殭屍命令”之戰後,留下筆記的人之一“馬塞爾·納扎裏”幸運脱逃了,最後和女兒生活在希臘。
納扎裏在奧斯維辛集中營解放前夕,混入了被移送到其他收容所的集體,奇蹟般地逃了出來。戰後不久就結了婚,生了兩個孩子。
納扎裏於1971年去世,享年54歲。據説,在毒氣室的經歷他一輩子都沒有説出口。
女兒奈莉通過這次筆記,第一次知道了父親的壯烈經歷。她説,父親寫的“想為復仇而活”的話,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對父親來説,復仇就是在那個地獄裏活下去,把自己看到的事實記錄下來,然後幸福地度過第二次人生。”(奈莉·娜扎裏)
在成為人類負面遺產的奧斯維辛集中營,被打上“叛徒”烙印的“殭屍命令”們。人為了自己活下去,可以殘酷到什麼程度呢?而且,對他人的痛苦能漠不關心到什麼程度呢?筆記的最後是這樣結尾的:
“這裏並沒有完全記錄下來!真相是更加悲慘的,可怕到無法估量。還埋着好幾張便條。希望你能繼續尋找,應該還能找到。”
這篇文章是以2020年8月16日播出的“NHK特別篇奧斯維辛死者們的告白”為基礎創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