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代良臣,改革家、文學家,北宋滅亡後的“背鍋俠”
大家好我是青墨,今天談談曾一度被人們誤解為和秦檜一樣的王安石。
王安石歷史上褒貶不一,一是因為變法。這個天下皆知。
二是因為變法引起的黨爭。這一條往往是被忽略的關鍵。
王安石變法,大局是當時朝廷確實麻煩,具體大堆舉措,無非是:朝廷介入市場,干預經濟。
在農業時代,王安石算激進了:他認為可以“民不加賦而國用足”。
而相對保守如司馬光認為,天下財富就那麼多,朝廷豐足了,百姓就會吃虧。
黃仁宇有一個看法,我覺得比較公允,大概意思:王安石這種朝廷介入市場干預經濟,在一個貨幣流通、信貸成型的體系下,是好的——所以美國羅斯福新政、本朝某些時段推崇“國家宏觀調控”時,都很佩服王安石。
但在宋朝當時,紙幣都只是局部發行、信貸體系不健全、生產基本靠農業和手工業的情況下,有些太超前太空中樓閣了。
就像張佳瑋手拿一張挑戰者號設計圖紙穿越回漢朝。圖紙是沒錯的,但也沒用,一個道理。
所以王安石變法,可以算是:
意圖正確,過於超前,在錯誤時代出現於是無法貫徹執行的正確選擇=錯誤的結果。
説黨爭。
王安石在當時有綽號,“拗相公”。民間不少段子編排他。
確實很拗,很擰。掃除一切障礙。為了堅持他的新法,一度大用新人。
王安石、呂惠卿、曾布、章惇們為一黨,比較激進。
韓琦、司馬光、歐陽修、蘇軾這些人為一黨,相對保守。
先是撕新法。後來不只是新法了,已成意氣之爭。
這裏的問題是:舊黨保守,但大多人品無可指摘,德高望重,被王安石搞掉時,也殉道者一般下去了。
王安石手下這波新人裏,則有不少豬隊友。呂惠卿和章惇們後來都算著名奸臣,刻薄狠毒、背信棄義的事都幹過。這也間接影響了王安石後世的評價。王安石自己後來,就被豬隊友呂惠卿——確切説是狐狸隊友——出賣過。晚年還每天寫“福建子”泄恨。
所以:變法的王安石,只是個有些不合時宜的超前改革家。
黨爭的王安石,是個為了目的,時不時會任用私人、甚至被手下諂臣矇騙的領袖。手下一堆奸臣給他丟臉。
後一個王安石,才會被歷代讀書人碎碎念。
説回人品。
之所以把這個放在最後説,是因為:王安石和司馬光,雖然互為對手,但他倆的私德,都是完美的。他們彼此都承認。
蘇軾他爸爸蘇洵《辯奸論》算是公開攻擊王安石了,也只能挑剔他儀表有問題,表裏不一。即,私德上,王安石算是完美。
他和司馬光唯一共有的缺點,大概就是,有些擰。蘇軾作為温和中立派偏舊黨,既吐槽過王安石,也吐槽過司馬光,都認為他倆脾氣擰。所以他倆領導的黨爭,不免流於意氣。王安石為了自己的法令實施,把司馬光與其同僚搞掉了一堆是事實;司馬光後來迴歸,把王安石各種法一股腦搞掉,也有些泥沙俱下。王安石是知道自己有些問題的,但聽説免役法都被搞掉時,驚歎“這個都要廢嗎?”他對這個法是有信心的,但政治鬥爭到後來,很容易就不分細節,一把抓了。
故,王安石被攻擊,跟他私德為人無關。
這裏多説一句,私德為人和政治道德,真的是兩回事。就像之前有人説,羅斯福有婚外情,又煙又酒;希特勒素食主義不煙少酒也沒有婚外情。論私下待人接物行為習慣,希特勒怕還好些。但政治人物,因為他們可以影響到相當多的人,所以私德為人與政治作風,還是分開看比較好。
最後送個彩蛋。
金庸《天龍八部》第四十八回開始,有大段關於王安石變法的段子。
裏面借太皇太后的説法,表述了金庸自己對王安石的看法,當然,還能讀出其他東西來。
我覺得這段評價,算是公允:即便金庸確實不喜歡王安石,也還是承認他的學問、才幹、“原本不是壞人”、“為國為民”。
太皇太后乾枯的臉微微一動,嘆道:“王安石有學問,有才幹,原本不是壞人,用心自然也是為國為民,可是……唉……可是你爹爹,一來性子急躁,只盼快快成功,殊不知天下事情往往欲速則不達,手忙腳亂,反而弄糟了。”她説到這裏,喘息半晌,接下去道:“二來……二來他聽不得一句逆耳之言,旁人只有歌功頌德,説他是聖明天子,他才喜歡,倘若説他舉措不當,勸諫幾句,他便要大發脾氣,罷官的罷官,放逐的放逐,這樣一來,還有誰敢向他直言進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