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赤兀氏也叫泰亦赤兀惕氏,自合不勒汗(鐵木真曾祖)統一蒙古之後,泰赤兀氏就一直與孛兒只斤氏在一起。
但在也速該去世的時候,泰赤兀氏的首領塔裏忽台開始挖孛兒只斤氏的牆角,帶走了大量的人口和物資,從而使得泰赤兀氏聲望大漲。
從這個角度來看,泰赤兀氏完全可以算是鐵木真的宿敵。在札木合稱古兒汗,組建聯盟對抗鐵木真的戰役中,泰赤兀氏也加入了札木合一方。
這一年是公元1201年,鐵木真四十歲。
按照《蒙古秘史》的説法,在鐵木真第一次打敗札木合之後,他派王罕追擊札木合,自己則帶着軍隊追擊泰赤兀氏,可見仇深似海。
見敵方四處潰逃,王罕率兵向額而古涅下游方向追擊札木合。成吉思汗率兵尾隨阿兀出等泰亦赤兀惕人向斡難河方向追去。——《蒙古秘史》·卷二·苦難中的帖木真之四
可圍殲泰赤兀的戰役打得十分慘烈,鐵木真被泰赤兀氏的神射手射中脖子,並因為種種原因與大部隊失散,身邊只有者勒蔑跟隨。最後還是在者勒蔑的積極救護下,鐵木真才化險為夷。
在當天的鏖戰中,成吉思汗頸脈受傷流血不止,傍晚時疲憊不堪地留在了戰場上……成吉思汗説道:“如今我該説什麼好?昔日,當篾兒乞惕人襲來,我躲進不兒罕山而身陷絕境時,你救我性命一次。如今,你用嘴吸我傷口淤血,又一次使我躲過了死神。而且,在我口渴難耐之際,你又不顧個人安危衝進敵方陣營搬來奶酪供我飲用。三次救命之恩,我將永世不忘!”——《蒙古秘史》·卷二·苦難中的帖木真之四
儘管過程不順利,但結果還算不錯,鐵木真成功打垮泰赤兀氏,並打算將他們收為己用,可到底應該如何實施呢?
攻城略地不是玩遊戲,打下一個地區不難;但想要穩定經營,甚至讓這個地區轉化為己方的補給地,卻是十分困難的。
傳統史書為了神話皇權,所以很少解讀鐵木真的殘酷行為。這就給人一種錯覺:鐵木真是天殺星下凡,走到哪裏就殺到哪裏,毫無理性可言。整個蒙古軍隊在他的影響下,也變成了這副德性。
這就叫“傲慢與偏見”。鐵木真本人的確嗜殺,蒙古軍隊同樣有非常多的屠城記錄,但這些舉動並不能簡單地歸咎於天性。
鐵木真也好,蒙古軍隊也罷,他們的智力、體力並不比常人超出多少,鐵木真最初也只有一萬多人的軍隊。如果鐵木真只知道屠殺或壓迫敵人,他憑什麼一步步走到最後呢?
在我看來,鐵木真無論征服哪個地區,都會慎重地對待善後問題,他最在乎的肯定也是如何接管當地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如果不能做到這一點,那鐵木真只會越來越弱,直至被淘汰出局。
而鐵木真之所以能夠不斷擴張,不僅是因為他有強大的軍事實力,更是因為他有卓越的政治智慧。
鐵木真殺人是一流的,懷柔同樣是一流的。無論他殺人還是懷柔,都不是簡單的情緒反應,而是深思熟慮之後的慎重決定。
為了能夠更好地整合泰赤兀氏,鐵木真用的招數是“首惡必辦,脅從拉攏”。關於這一點,我們看三個人的經歷就能知道。
第一個人,就是那個一箭射中鐵木真脖子的泰赤兀神射手。鐵木真抓住他之後並沒有怪罪他,反而稱讚他箭法高超,給他改了一個名字叫哲別(者別)。
哲別的意思是利箭,鐵木真希望哲別成為自己的利箭,為自己摧城拔寨。後來哲別官運亨通,成為蒙古開國時非常重要的一員將領,更是鐵木真麾下四狗之一。
作為敵對之人,都會隱瞞自己的害人行為。可你毫不隱瞞地講出了自己的害人之事。你這人可交啊!改掉你的原名只兒豁阿歹,因你用箭射傷我戰馬之頸,故為你賜名者別吧!你要像利箭一樣護衞着我!——《蒙古秘史》·卷二·苦難中的帖木真之四
注:蒙古人所説的狗並不是貶義,而是忠誠、勇猛的代名詞,大家可以理解為四獒。四狗分別為:哲別、者勒蔑、速不台和忽必來。
第二個並不是某人,而是在鐵木真年幼時曾救過他的赤老温一家。面對救命恩人,鐵木真先是責問他們為何不早點來投降,後來又感謝他們的救命之恩。
鐵木真迎娶了赤老温的姐姐合答安,赤老温本人也受到重用,成為蒙古開國時的一位名將,是鐵木真麾下四駿之一。
遂延見合答安,納之。又明日,鎖兒罕失剌亦至。太祖詰其來遲,對曰:“吾歸心已久,但恐早來,妻子為泰亦兀赤所殺耳!”赤老温、沈伯併為千户。——《新元史》·卷一百二十一·列傳第十八
注:關於赤老温一家的相關內容,我在10月18日的文章中有過詳細介紹,在此不贅述,感興趣的可以點擊鏈接閲讀。四駿分別為:博爾術、木華黎、赤老温和博爾忽。
第三個人是納牙阿,他本是塔裏忽台的“那可兒”,最初打算綁了塔裏忽台給鐵木真當見面禮。但沒過多久,他又決定放掉塔裏忽台,因為他認為這樣做不仗義。
對於納牙阿的這種行為,鐵木真表示由衷欽佩,並盛讚他的義舉,認為他能夠在危難之際不背棄主人,是誠實可信之人。
鐵木真對於納牙阿的封賞非常重,先是任命他為自己的親軍統帥,又封他為軍中萬户。
及歸於太祖,具言縱塔兒忽台事。太祖甚嘉之,謂納牙阿知義理,異日可任大事。——《新元史》·卷一百二十五·列傳第二十二
從鐵木真對哲別、赤老温一家和納牙阿的態度來看,他對泰赤兀氏的餘黨肯定也是極盡收買和籠絡之能。
這三個人之所以能在蒙古開國史上擁有極高地位,固然與他們優秀的個人素質有關,但更多的是作為泰赤兀氏的代表人物存在,他們幫助鐵木真很好地完成了泰赤兀氏的消化工作。
政治征服遠比軍事征服更重要,蒙古之所以能夠建立人類歷史上疆域最廣闊的帝國,除了能征慣戰之外,懷柔馴化的能力也非同小可。
鐵木真先是殺掉了泰赤兀氏的既得利益者,又大肆提拔中上層的邊緣人物,這一系列組合拳打下來,泰赤兀氏的相關領地不會出現太大的動盪,僅僅是換個主人而已。
這對於泰赤兀氏的絕大多數人而言,是一件非常難得的好事,因為既得利益者已經被鐵木真殺得差不多了,空餘的位置,自然是由氏族內的其他人擔任。
在這種背景下,鐵木真很快便掌握了泰赤兀氏的剩餘力量。
除了上述三位之外,還有一個神秘人物獲得了一步登天的機會,他的名字叫闊闊出,他最終成為了鐵木真母親月倫太后的養子。
注:關於月倫太后及其養子的事,我也曾分析過,感興趣的可以點擊鏈接閲讀。
就這樣,鐵木真藉着擊敗札木合的東風,順道收拾了泰赤兀氏,首領塔裏忽台被殺(兇手不明)。
經過一系列調整之後,鐵木真把泰赤兀氏徹底融入了自己的統治圈。
可以説,戰勝札木合之後,鐵木真獲得了大量的戰爭紅利,他的地盤更大了,人口和物資更多了,軍隊也更強了。
下一個倒黴鬼是誰呢?明天繼續講解,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