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有正氣,於人曰浩然

天地有正氣,於人曰浩然

孔子講:不知命,無以為君子。命非迷信,是歷史進程中個人無法擺脱的環境和必然性歷史趨勢,呈螺旋上升,波浪式前進。看你處在哪一段螺旋、哪一段波浪。

偉大的人物,烈士、志士仁人,他們這些人是認命的,就是説“我人來了!我這一輩子就是為幹這一件事的!”

自古以來,中國的這批“士人”特別有歷史感,他們覺得自己來世一遭,做這個事情就是為了給後人樹一個典範。

南宋右丞相、抗元英雄文天祥被元軍俘虜關押三年,在獄中寫下千古絕唱《正氣歌》: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在地為河嶽,在天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哲人日已遠,典刑在夙昔。風檐展書讀,古道照顏色。”意思是説他知天命。

文天祥也是這樣,“留取丹心照汗青”。在中國歷史上像這樣的人比比皆是,中國這個“士”的傳統應該發揚。

天地有正氣,於人曰浩然

這個傳統在2500多年前春秋戰國時代就留給我們了。大家知道中國歷史上春秋戰國時代有四大刺客——專諸、聶政、豫讓、荊軻。

魏國義士聶政為報答知己韓國大夫嚴仲子,為其刺殺韓國丞相俠累。他在母喪守孝三年、嫁其姐,無後顧之憂之後,毅然謝絕嚴仲子派敢死隊協助,隻身入俠累府行刺,刺殺俠累後,為不連累知己及親人,以劍毀容,自剜雙目,剖腹而死。

古代名曲《廣陵散》就是記載聶政這段故事的。聶政死後,韓王暴其屍於市,高價懸賞求能辨認其屍體身份的人。

聶政姐姐聶嫈更厲害,在大街上扶屍痛哭,告訴那些人,這個人叫聶政,是我的弟弟啊!他士為知己者死,他不願牽連姐姐才自毀軀體,隱姓埋名,可是歷史要記住這個人,聶政毀容的目的就是不讓人記住他,我就一定要讓人記住他。哪怕我的命搭進去,也不能讓其英名埋沒!言畢,長呼三聲“天!”自殺於聶政屍體旁。這就是當時的中國人!驚天動地!

天地有正氣,於人曰浩然

荊軻刺秦王的故事,誰不知道?燕太子丹請義士荊軻入秦刺秦王,荊軻講,入秦必須與秦逃亡燕國的樊於期將軍見面商議。

荊軻對樊於期説,你家人被秦王殺害,想報仇嗎?敬你一杯酒,我去秦國殺秦王,要借你頭用。樊於期説,好!喝完一杯酒,自刎,把頭獻給荊軻。為了什麼?都為了滅秦。

荊軻是怎麼被選中的呢?太子丹在大街上觀察各色人等,一個挑着水的壯漢,迎面碰上一個賣農具的,各種鎬頭斧頭都是銅鐵的東西,二人一錯身,“咣”一下就把壯漢挑的桶(是陶的)碰碎了,水流一地。挑水的這位壯漢,頭都不回,還往前走。

別人拍他肩膀,説你桶都被撞破了。他回答道,破了水都沒了,我回頭看它有什麼用。這個性格就出來了——義無反顧!

所以太子丹信他,樊於期才把報仇之命託付給他。然後是太子丹送行飲餞易水河邊,“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高漸離擊築,宋意高歌。

漸離擊悲筑,宋意唱高聲。

蕭蕭哀風逝,淡淡寒波生。

商音更流涕,羽奏壯士驚。

心知去不歸,且有後世名。

登車何時顧,飛蓋入秦庭。

凌厲越萬里,逶迤過千城。

——這是東晉詩人陶淵明為荊軻寫的《詠荊軻》

天地有正氣,於人曰浩然

你看看這些人,俠肝義膽,義薄雲天!這些歷史長河中中華民族樹立的人格典範,現在沒了。“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悦己者容”啊!這些人就是我們學習的榜樣。

“文革”當中還有,所以有為堅持理想、為人格操守、為名節名譽、為人生追求而自殺的,有堅持真理、節氣而不懼死亡的。近代以來,日本也還有這種風範,日本有“恥文化”。當下商品經濟盛行,在及時行樂、笑貧不笑娼的社會環境裏,沒有“恥文化”,一些敗類言行無恥至極……

還有一位三國時期魏國中散大夫、名士“竹林七賢”之一嵇康的後代,叫嵇紹,晉朝大臣,官至侍中,嵇侍中。

他父親嵇康被篡奪曹魏政權的司馬家族殺了,但是嵇康的兒子被嵇康刑前託孤給了好友,他曾經寫信與其絕交的山濤,山濤也是“竹林七賢”之一。山濤不負重託,培育嵇紹。“克紹箕裘”承其父風範,長大後居然做了司馬家族所建晉朝的官。

後來,西晉出現分封親王的叛亂——“八王之亂”。叛軍追殺晉惠帝的時候,百官、侍衞紛紛潰逃。嵇紹當場就用胸膛給晉惠帝遮擋刀鋒箭雨被亂箭射死,皇帝渾身濺滿嵇紹的熱血。

戰亂平息後,皇帝不洗身上的血衣,人家問他為什麼不洗這件衣服,皇帝説,上面有嵇侍中的血,我要永遠記住他!文天祥的《正氣歌》裏就把這段寫了,“為嵇侍中血”,“在晉董狐筆”。你看看文天祥《正氣歌》裏面列舉的那些仁人志士,中國人應永遠記住他們,學習他們的精神。

天地有正氣,於人曰浩然

説句心裏話,現在中國從幼兒園到大學的基本教育當中就真缺少這些了。什麼叫做正氣?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國民黨和共產黨爭天下,共產黨領導人民革命推翻國民黨壓迫人民的統治。雙方的陣營當中一樣都有正人君子,我們不能一概而論貶低失敗的一方、非正義一方中的所有人。

所以在描寫近代的文藝作品中,要寫出大時代、中華民族文化中真正震撼人心靈的東西,配天應地,正氣凜然,那才真正感人真正尊重歷史,尊重人格、人性。

比如説國民黨國防最高委員會副秘書長陳布雷最後為什麼自殺?作為蔣介石的第一文膽,他想不通,國民黨難道就這麼腐敗下去?他自己沒有回天之力,但是又不忍心這樣看着這個行將就木的腐朽政權垮掉。

他跟了蔣介石一輩子,那只有以死明志,自棄自了,自己了斷自己。但是,他又默許了容忍了自己的女兒參加共產黨。他心知肚明,無可奈何,阻擋不了青年人的歷史選擇。

為什麼?那是我自己的歷史,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你們後代有你們自己的選擇。傅作義的女兒和一大批國民黨高官、將領的子女當時也都是秘密的或公開的共產黨員。

馮遠征、濮存昕他們這些著名的戲劇表演藝術家應該多演這些歷史大戲,聶政、荊軻、阮籍、嵇康、嵇紹、文天祥、岳飛,應該多演演這些有品格、品德、品質的人!

天地有正氣,於人曰浩然

摘自:辛子《中國的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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