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歐中世紀沒有像古代中國一樣強大統一的王權,尤其是在疆界不明顯、民族雜居、大小貴族眾多的神聖羅馬帝國,權力的碎片化更為明顯。其中,教權是分割王權的一大利器,神聖羅馬帝國的教權之大何以至此呢?這要從這個國家的名字來源説起。
皇位和權力的誘惑使得兄弟父子反目成仇的戲碼在古今中外都不少見,歐洲中世紀早期的加洛林帝國也一樣。《凡爾登條約》簽訂後,
查理大帝費盡心血締造的加洛林帝國被他的三個孫子一分為三,日耳曼人路德維希獲得東法蘭克王國的地域,這就奠定了德意志王國的領土基礎。
時過境遷,王朝更迭,薩克森王朝的亨利一世改東法蘭克為德意志,之後,他的繼位者奧托一世創建了\"奧托的王國教會體制\",規定教會統治區等同於伯爵統治區,企圖同時控制世俗和教會這兩大類領主。
奧托一世與教會建立更為密切關係的行動是幫教皇出氣,征服了教皇所在地——意大利的大部地區,恢復了教皇在意大利的權勢。因此教皇仿照當年查理大帝加冕的情形,也給奧托一世進行加冕,把\"羅馬皇帝\"的稱號加給這位德意志國王,這也是\"神聖羅馬帝國\"名字的來源。
開創這一先例的意義使得後來帝國皇帝身份的確認需要經過教皇加冕這一程序,\"這種依賴關係,就為後來的糾紛埋下了隱患。\"
一、爭權起因
在西歐封建制社會中,大大小小的封建主在\"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的原則下,他們在自己的領地裏有絕對的權威,而且只對自己的上一級領主負責,
這也就限制了君主的控制範圍,並且無力阻止權力的碎化和地方分裂行為。在這一過程中,教會作為與世俗封建主地位平等的封建主也努力為自己爭取主動權。
從10世紀開始,一個叫克呂尼的修道院發起了增強教皇權力和教會獨立性的克呂尼運動,尤其是力圖在教皇選舉過程中減少世俗力量的干預。
在克呂尼運動的原則指導下,教皇格雷戈裏七世在未經皇帝同意的情況下依然穩坐教皇寶座,並宣稱教皇是上帝的代理人,地位和權力理應高於皇帝,並領導着教會與皇帝爭權,其中以爭奪教會神職人員的皇帝授職權為代表。
神聖羅馬帝國當時在位的亨利四世年輕氣盛,不願在授職權方面做出任何讓步,於是與格雷戈裏七世展開了一場公開的鬥爭。
二、國王與教皇的較量
1076年,亨利四世在萊茵河畔的小鎮沃爾姆斯召開帝國內部的宗教會議,在會上明確提出廢黜這位倔強不順服的教皇格雷戈裏七世,並得到了德意志大部分與會者的支持,然而
教皇對這一會議以及廢黜威脅毫無恐慌反悔之意,反而直接宣佈破門律以示挑釁。
所謂破門律就是\"開除、廢黜和放逐亨利四世,如果亨利四世一年之內未獲得教皇的寬恕,他的臣民都要對他解除效忠宣誓。\"在全民皆教徒的西歐中世紀,這一威脅對於依賴於臣民效忠的皇帝來説是十分有效的。同時,
想要在教權與皇權對峙的局勢中渾水摸魚的一些貴族們也都願意附和教皇,
他們的意圖也十分明顯,一旦亨利四世決定與教皇對抗到底,他們就有理由不再履行效忠義務。
因此亨利四世很清楚如果自己不盡快向教皇妥協,他將陷入四面楚歌、眾叛親離的窘境。
1077年1月,權衡利弊後的亨利四世垂頭喪氣地攜家眷和少量隨從,冒着大雪親自來到位於意大利北部的卡諾莎,懇請教皇原諒自己的\"衝動\"行為。然而這一行困難重重,
首先,\"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德意志南部領主們當然不願皇帝和教皇這麼快和解,憑藉在自己領地裏的的絕對權威遲遲不願放行,
亨利四世無奈被迫只能放棄大路,選擇一條穿過阿爾卑斯山脈的山間小道。其次,這條小道崎嶇坎坷,亨利四世一行人跋山涉水終於到達教皇的所在地卡諾莎,但卡諾莎城堡修建在山頂上,
為表誠意,亨利四世將馬車停在山腳,脱去華麗衣飾,換上\"苦行僧\"的行頭,在大雪紛飛的寒冬極盡卑微赤腳脱帽步行來到山頂。
一代君王和王后做到這份上已是千古奇聞,但當他們來到城堡門前時卻發現大門緊閉,教皇遲遲不露面。為了保住皇位和貴族們的效忠,亨利四世繼續卧薪嚐膽,跪在門前痛哭流涕請求教皇寬恕,
皇帝這一舉動得到廣泛同情,甚至城堡內的一些教士和貴族也開始替亨利四世向教皇求情,教皇廢黜亨利四世的本意是提高教權的地位,但也意外亨利四世願意如此\"虔誠悔過\",這種局勢下教皇也是騎虎難下,只得藉着這個台階讓亨利四世進入城堡,
並當面數落他的種種罪行,並要求亨利宣誓向教皇效忠之後才來到亨利四世面前,以一個額頭吻表示寬恕。
卡諾莎之行雖然受盡屈辱,被迫向教權低頭,但亨利四世終於又坐穩了皇帝的寶座,但皇帝不可能嚥下這口氣,
因此在這之後,亨利四世精心治理國家,整頓內亂,鞏固王權,等待時機一洗卡諾莎之辱。
三、卡諾莎事件的後續
亨利四世並非碌碌無為之輩,他忍辱負重回國後開始慢慢清算國內的對抗勢力,幾年後這些反對派逐漸被收拾得七零八落,同時,亨利得到了萊茵城市的支持,王權重新得到鞏固。
格雷戈裏教皇敏鋭地發現局勢不妙,故伎重施,再次對亨利四世宣佈\"破門律\".
但時過境遷,此時亨利四世已經基本清除掉了國內的異心者,他的皇位不再像當年那樣隨時會受到教皇的鼓動而搖搖欲墜,因此也不再懼怕教皇的威脅,
反而認為報仇雪恥的時機已經成熟,於是舉兵南下,直接用武力壓制教皇的囂張氣焰,並於1084年佔領羅馬,任命新教皇克萊芒三世,而
此時被攻破家門的格雷戈裏教皇風光不再,倉皇出逃,並在次年客死他鄉。
風水輪流轉,教權與王權之爭又揭開了新篇章,但這並不是尾聲,
因為王權並沒有徹底壓倒教權。此後,羅馬教廷不承認亨利四世任命的教皇,再次選出新教皇,並與神聖羅馬帝國的一些野心勃勃的封建主聯合起來共同打擊王權。
甚至亨利四世去世後,教權與王權之爭仍在繼續,終於在1122年雙方似乎都已經筋疲力盡,達成沃爾姆斯宗教和約,進行妥協和解,
即教職授職權歸教皇,但領地和特權仍由皇帝授予,這一階段的鬥爭終於落下帷幕。
參考資料:《德國通史》
《中世紀與近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