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這是唐代詩人賀知章的名篇《回鄉偶書》,也是世人對其最初的相識。
在古代中國,唐朝經濟文化十分繁榮,湧現了一大批傑出的大文豪、大詩人,但一説起唐代詩人,大家腦海裏浮現的要麼是繡口一吐便是整個盛唐的\"詩仙\"李白,要麼就是寫盡人間百味的\"詩聖\"杜甫,其實,還有很多優秀的詩人被掩蓋在他們的光輝之下,比如賀知章。
古人講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要麼馳騁疆場,保家衞國,要麼居於廟堂,安國安民,對於大多數文人來説,十年寒窗苦讀只為一朝出仕 ,賀知章自然也是如此。
賀知章雖不是名門之後,但也算是書香世家,自幼飽讀詩書,博採眾長,少年時期就展現出他傲人的才華,十歲就能寫書賦文,並因此聞名鄉里。
然而當時整個社會時局比較動盪,政權更迭頻仍,導致科舉考試一度陷入癱瘓狀態,這也使得賀知章入仕無門,不然以他的才華與見識,可能早已名揚天下了。
直到公元690年,中國第一位女皇帝武則天正式確立了自己的統治地位,她廣納賢士,恢復了自隋朝以來的科舉制度,並加以完善與發展。
公元695年,賀知章及第登科,高中榜首,成為那一年的金科狀元,他也是浙江歷史上第一個有記載的狀元,那一年,賀知章36歲,他從浙江來到都城長安,由此正式開啓他的仕途。
雖然在唐代,五十歲中進士已經很難得了,更不要説36歲高中狀元,但是就古人平均壽命而言,賀知章絕對屬於大器晚成型。
然而狀元出身的賀知章並沒有大家所想的那樣平步青雲,位高權重,他入朝後,一開始任國子四門博士,後又升職為太常博士,這個職位主要就是掌管祭祀之事,職位並不高,屬於正七品官員,大致相當於今天的縣長,可那時的他已經63歲了,可見賀知章的仕途沒有很順利。
其實,當年武則天奪了李家王朝之後,李家後人仍在想方設法奪回皇位,整個朝堂自動形成兩派,一派擁護武則天的武氏家族,另一派則忠心李氏江山.
而賀知章不偏不倚,他隔絕於兩派之外,一心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任朝堂之上爾虞我詐,我自巋然不動,獨守自己文人的傲骨,不站隊自然就沒有幫手,自然得不到大佬們的關注,也就無緣升遷了。
唐玄宗即位後,賀知章受到青睞,一度躍居太子帝師,工部侍郎,官居三品。儘管有了一定權力,但他深知\"伴君如伴虎\",常伴君側,他小心揣摩,張弛有度,在帝心難測的封建王朝,作為一代文臣,他從未受過皇帝斥責,因此也常常被人看作仕途順遂。
賀知章能做到如此,只不過是因為他從不攀附權貴,長安城裏人人都想擁有一席之地,人人都小心翼翼維護身上的\"羽毛\",而賀知章看起來格格不入。
賀監嗜酒,可以説是無酒不歡,獨酌也能喝的酩酊大醉,那時他就會搖搖晃晃走在長安街上,在大街小巷寫詩題字,一派豪放與不羈。
據説有一次賀知章和好友喝酒,喝到一半才發現自己和好友沒帶錢,喝酒沒喝盡興的賀知章直接扯下腰間所繫的金龜給店家抵酒錢,催促店家再多上點酒,看起來是相當灑脱與狂放啊。
喝了酒的賀知章是不一樣的,酒激發出他真實的靈魂,他在半醉不醒間縱情山水,笑傲江湖,醒來後卻又是那個低調穩重的賀侍郎,他在沉醉中將人生拎得很清。
公元743年,賀知章奏請皇帝告老還鄉,他已經86歲了,滿頭白髮、步履蹣跚,大病初癒的他臉色還有些憔悴,皇帝看着眼前的老者予以准奏,並隨後下旨令以太子為首、百官設宴,送別賀知章。
三十六歲來到長安,八十六歲榮歸故里,賀知章在繁華的長安城裏整整待了五十年,那一天,賀知章在觥籌交錯間與文武百官話別,那一日,賀知章選擇與往日的名利榮華作別,屬於賀知章的時代緩緩落下了帷幕。
經過長途跋涉,賀知章終於回到了闊別已久的故鄉,可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古人講究落葉歸根,對於賀知章來説,人生似乎也沒有什麼遺憾了,回到家鄉沒多久,賀知章就去世了,可他沒有想到就在他去世後不久,他為其貢獻一生的大唐也即將陷入風雨飄搖之中。
賀知章的一生就是一個盛唐,他生於初唐,那個時候皇帝勵精圖治,整個社會朝氣蓬勃,充滿希望,世人都知道貞觀之治、開元盛世都出現在唐朝,而賀知章恰好都經歷過,他在長安城裏親眼看見百姓安居、萬邦來朝、經濟繁榮、文化交融,賀知章是和唐帝國一同成長的,他見證了大國的崛起與輝煌。
然而,賀知章晚年的時候,大唐已有傾頹之勢,繁榮景色之下已是暗潮湧動,危機四伏,果然,賀知章死後不久,大唐就迎來了安史之亂,唐王朝的鼎盛也即將被劃上句號,而這一切,賀知章都不會看到,他心目中的大唐仍舊是那個昌盛模樣。
縱觀整個唐朝的文人墨客,賀知章無疑是最幸運的,哪怕才華強如李白、杜甫等人,也曾黯然退出政治舞台,只能寄情于山水,而無一展抱負之席.
而賀知章卻安安穩穩五十年,還以太子老師的身份光榮還鄉,在那個普遍短命的年代,賀知章一活就是八十六年,他絕對算得上唐朝詩人中最長壽的了。
賀知章留下來的名篇並不多,但具是經典,其實能在風雲詭譎的朝堂之上屹立不倒,賀知章不過是參透了\"難得糊塗\",他雖有一身狂氣,但有分寸有尺度,他渴望建功立業,但不執着於名利地位,他就在糊里糊塗、半醉半醒間度過了一整個盛唐,也活成了我們最想要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