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優播內培會錄音曝光：“來新東方就是搞錢的”，家長不續費就是渣男

新華社消息，7月24日，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於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下稱《意見》），從五方面再為“雙減”加碼。

7月26日，教育股全線下跌，新東方在線（01797.HK）盤中跌近40%，截至收盤，暴跌33.45%，報3.94港元/股。

同時，富途數據顯示，截至美東時間7月23日收盤，新東方（EDU.US）跌去54.22%。

近日，新東方旗下東方優播的老師對紅星資本局講述，公司內銷售氛圍濃重。在上月某次培訓會上，甚至有主管老師直呼，“來新東方當教師就是來搞錢的”“不續課就是渣男”。

“雙減”靴子落地，專注於K12教育的東方優播將如何調整，目前還不得而知。

“來新東方就是搞錢”

“不續就是渣男”

新師培訓會上主講老師語出驚人

“來新東方當教師，（獎金）就是你們需要的東西，沒必要藏着掖着，老子就是來搞錢的。”

“老子為你付出這麼多，你要不續就是渣男。”

近日，在紅星資本局收到的一份新教師培訓會錄音文件中，主講嘉賓如是説到。

而根據爆料者馮雨（化名）介紹，自己是東方優播的一位在職教師，這份錄音則是公司的一次內部培訓，主講嘉賓為北京小學數學項目部主管張雲霄。

天眼查APP數據顯示，東方優播的全稱是北京東方優播網絡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東方優播”），是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新東方”）旗下孫公司，以K12在線直播課程樂播課為核心主營業務。新東方間接持股，佔比約74%。

紅星資本局注意到，在錄音中，主講嘉賓報出了自己在東方優播的工號，並發表了上述言論。

教師培訓會，受訪人供圖

馮雨對紅星資本局介紹，老師的獎金中，很大一部分都是續班獎金。為了成功續班，維護家長關係、銷售課程就成了必須的工作內容。錄音顯示，在這場培訓會里，主講嘉賓介紹了多種維護家長關係和吸引學生注意力的方法。

另一名東方優播教師劉丹（化名），也向紅星資本局證實了此次新師培訓會及主講嘉賓的相關言論，並提供了另外一份培訓會的錄音片段。

在這份錄音裏，主講嘉賓稱，單聊、抽檢、學習分析會等等，這些所有都是手段，最後目的都是續班。“老子為你付出這麼多，你要不續就是渣男。續班之後你的收益也有了，還對得起孩子、對得起家長，是一個互利共贏的事情。”錄音中主講嘉賓稱。

當事主講老師：

有的老師會認為不續課是“渣男”

但本人絕不會這樣

紅星資本局在東方優播的APP上搜索後發現，的確有一位名叫張雲霄的老師。

根據APP介紹，張雲霄是一位小學數學老師，且是東方優播的一位“優秀老師”，在售課程包括小學4-6年級的數學課、小學思維拓展課等。

東方優播APP內的顧問老師對紅星資本局介紹，張雲霄是一位小學數學主管老師。根據顧問老師提供的電話，7月24日，紅星資本局聯繫到了張雲霄本人。張雲霄稱，自己的確參加了6月中旬的線下培訓會，但不承認曾發表過“不續班就是渣男”的公開言論。

“這種話肯定不會從我嘴裏説出來的，我來東方優播已經4年了，從來沒有把續班當成一個最終目的。”張雲霄説。

那為何錄音中會有“不續費是渣男”等言論？他對紅星資本局解釋，有的老師也許會有這種理解，但他本人絕不會這樣把家長分類。

“這可能跟老師的個人理解相關。比如有家長報一個特別低價的體驗課，然後整個過程中的反饋都特別好，我們老師也特別認真的對待他，但到了再選擇的時候，家長就不回覆我們，這個時候可能有的老師會把這種行為理解為渣男行為。”

“但是我在培訓的過程中，絕對不會把家長分類，什麼渣男型等等，這些絕對不會有。”張雲霄稱。

但在收到上述錄音文件後，張雲霄再未回覆過紅星資本局。

紅星資本局就該情況聯繫東方優播和新東方，截至發稿尚未收到有效回覆。

而新東方在線（01797.HK）也回覆稱，上市後已完全獨立運營，不屬於新東方集團的子公司或附屬公司，對相關事宜並不瞭解。

主講嘉賓教“竅門”

學抖音模式搞卡片式教案

還能應對課程時長政策變化

不僅有“不續課都是渣男”等言論，在紅星資本局獲得的這幾份錄音中，主講嘉賓完整地講述了幾種維護家長關係、以及吸引學生注意力的方法。

其中，有一種名為“卡片教案”的方法。

主講人介紹，受新媒體傳播方式影響，孩子的注意力時長正在逐漸被縮短。因而建議老師仿照抖音短視頻的模式，將原本25-45分鐘的備課內容，拆分成多個5-8分鐘的小視頻，每一個切片小視頻準確講解一個知識點，稱為“卡片式教案”。

而這樣做，既可以節約時間，又可以維護家長。

“把‘卡片教案’發給他（學生），非常節約時間。”主講人説道，“而且我每次錄視頻我都不會説某個學生的名字，我都是叫寶貝，然後發送前會修改一下文件名，‘某某寶貝專屬’”。

主講人還表示，卡片教案的另一個好處是，不用擔心課程時長的政策變化。

“‘卡片’可以很好地解決時長的問題。現在（一節課）不能超過45分鐘，萬一將來改成30分鐘呢？（按照‘卡片’視頻）2個小時可以講6個片段，1個小時就講3個，45分鐘就講2個就行了。反正每個片段都是獨立的，只要錢不少給我就行。”主講人稱。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雙減”意見中特別指出，中小學生線上培訓要注重保護學生視力，每課時不超過30分鐘，課程間隔不少於10分鐘。

對此，張雲霄則對紅星資本局解釋稱，切片視頻是針對備課內容，為解決某些同類型的題目，而錄製好的答疑視頻，並不是直接將上課視頻截取片段。

此外，錄音中還介紹了一種被稱為“按鈕”的活躍課堂氣氛的方法。

“我是霄哥，我小時候是最黑的男人。最黑就是‘按鈕’，每次提到膚色的時候學生就會笑。”而“按鈕”的具體使用方法是：“一個班裏一定有非常皮的孩子，你要利用好他。你怎麼説他、罵他，他都不生氣，每次有什麼糗事的時候都把他拉下來。然後再獎勵他、安撫他。”

他舉實例稱，“我班上有個孩子叫郭曉宇（化名），特別皮，喜歡嘮叨。我上課又會舉一些特別噁心的例子，我説某某某喜歡吃榴蓮，我喜歡吃臭豆腐，咱們曉宇同學就喜歡這種氣味比較濃重的東西。把他拉下來，然後同學們就很開心。”

但紅星資本局就這一方法採訪張雲霄時，他表示，“按鈕”只會用在老師自己身上，是一種自黑的方式，不會用孩子舉例。“孩子現在正在成長階段，如果對孩子心理造成傷害的話，我們是沒法承擔這個責任的。”

續班率是老師最重要的KPI

催着學生來繳費

“一天要打六七十個電話”

紅星資本局瞭解到，不管是製作“卡片”視頻後修改文件名發送給家長，還是利用調皮的孩子做“按鈕”活躍課堂氣氛，這些“花式教學”都是為了收穫更多家長和孩子的喜愛，進而增加續班的可能。

為什麼續班如此重要？新東方集團內部人士對紅星資本局表示，“續課率、退班率和考勤是新東方老師最重要的KPI，這一情況普遍存在於大多數新東方子公司。”

為了達到KPI，維護和運營工作就顯得重要起來，成為教師崗必須的工作內容。

“平時一半的工作都是銷售和維護，我們是週六週日上課，工作日就是課後答疑、抽查、本地化試卷（根據孩子所在地區，對試卷做個性化修改，屬於一種維護手段）這些維護。”馮雨對紅星資本局説，“而到了每年四次續班季，大部分的時間精力都要花在維護和銷售上，打電話、聊微信，催着學生去繳費。”

馮雨稱，這樣的銷售氛圍在東方優播十分濃厚。

張雲霄對紅星資本局解釋道，其他教培機構一般由老師和輔導老師兩個工種分別承擔不同的工作內容，但新東方的授課和維護是一體的，“我們一直強調老師要課下了解家長需求，課上關注孩子，並把孩子進步的情況同步給家長。”

但值得注意的是，授課教師承擔類似銷售工作的狀態，並不僅發生在新東方。

此前有斑馬AI課的輔導老師對紅星資本局稱，輔導老師的工作內容幾乎可以用銷售+客服+社羣運營概括，“公司有硬性要求的，一天要打六七十個電話，起碼點評八九十份作業。”

紅星新聞記者 俞瑤 謝雨桐

編輯 鄧凌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