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臘月廿二是我訂婚的日子，我和周揚在市區擺了訂婚宴席，又去他家所在的縣城宴請親朋好友。
清晨，化妝師幫我化好妝，我換好衣服時突然發現我帶來的鞋子不見了。我記得我明明把小禮服和鞋子一併放在行李箱裏，可我把兩個行李箱翻了幾遍，還是沒找到鞋子。
這是我特意為了訂婚而託閨蜜在國外幫忙代購的新鞋子，現在我腳上穿的是一雙半舊運動鞋，總不可能穿小禮服配運動鞋吧？
周揚在外面催問好了沒有？賓客都來了，別耽誤了時辰。
閨蜜看我快哭的樣子，趕緊將她的高跟鞋脱下來，説要是不嫌棄，就先穿她的吧。
我感謝閨蜜的仗義，但心裏還是很難受。我想在這個人生中的重要時刻，穿上美美的衣服鞋子，沒想到卻只能穿別人的舊鞋。
這樣的突發情況，對於追求完美的我來説，簡直是不可原諒的失誤。
整個訂婚儀式我都是恍恍惚惚的，想不通我明明把鞋子放進行李箱裏了，怎麼就找不到呢？
晚上週揚的妹妹周潔從外頭回來，我赫然發現她腳上的那雙鞋，正是我特意為訂婚儀式準備的新鞋子！
我驚愕地站起來問：“那不是我的鞋子嗎？”
周揚看我臉色不對，趕緊問怎麼回事？
周潔低頭看了一下她腳上的鞋，不甚在意地説：“哦，我看到這雙鞋挺好看的，就穿去約會了。”
我震驚得結巴了一下：“你......你私自翻我的行李箱，沒有經過我同意就穿走我的鞋子？”
二、
面對我的質問，周潔眼神亂飄，不願意回應。
周揚也聽明白了，趕緊説沒事沒事，明天我給你買一雙一模一樣的。
我脱口而出：“那是一雙鞋子的問題嗎？她怎麼能隨意翻我的行李箱？怎麼能不經過我同意就拿走我的東西，這是偷！”
周揚説：“一家人哪有什麼偷不偷的？小潔她只是很喜歡你這雙鞋子，這説明你眼光好啊。”
婆婆也説：“是啊是啊，你是她嫂子，給她一雙鞋也算不得什麼。”
我被氣樂了！剛剛還在討論周潔偷我的鞋呢，這會兒就變成我給她了？
我還想理論，周揚連拖帶拽將我弄回房間，懇求説今天是我們的大喜日子，這事能不能算了?
他掏出手機刷刷給我轉了五千塊錢，説：“這筆錢應該夠買鞋子了吧？你就原諒小潔好不好？”
我生氣地説：“那是一雙鞋子的問題嗎？她憑什麼私自翻動我的東西？”
周揚一個勁兒説周潔只是被寵壞了，缺乏界限感，但她沒有壞心眼，讓我不要跟她計較。
他拼命道歉，百般討好，我也泄氣了。
訂婚宴舉辦了，房子一起湊錢買了，婚紗照拍了，總不能因為一雙鞋子就鬧掰吧？
晚上我在房間刷劇，出來上廁所時看到周揚跟公婆坐在樓下客廳裏聊天。婆婆不滿地發牢騷：“不就是一雙鞋嗎？她一臉抓賊的表情是什麼意思？做嫂子的給妹妹一雙鞋怎麼了？”
公公在一旁頻頻點頭表示贊同。
我沒想到公婆會是這樣的態度，一時愣在那裏。
之前我就聽周揚説過公婆特別寵愛周潔，但沒想到他們寵她已經到了是非不分的程度。
三、
周揚回房時，我跟他説我要回家，我沒有辦法忍受他家人這樣的態度。
周揚説我這一走，他父母會更以為我故意針對周潔。他求我不要在氣頭上做決定，不要將事情鬧得不可收拾。
他向我保證，一定會跟他家人好好溝通，絕不會再出現這樣的情況，求我體諒他。
我跟母親説了這事，母親也嘆氣説，過幾天就過年了，本來我就答應這個新年跟周揚家一起過，他還邀約了親戚來吃飯。如果我這個時候離開，大家都沒體面。
我只好勉為其難留下來。
也許是我的妥協和周揚一家的縱容，助長了周潔囂張的氣焰，她總是趁我沒注意偷拿我的東西，大到衣服包包，小到口紅手鍊，只要她看中的東西就悄悄拿走。
我氣惱地要求周揚給我一個交代。
剛開始周揚説周潔是因為喜歡我，把我當一家人，不然誰會用外人用過的口紅香水？
我無語，敢情她偷拿我的東西去用，沒有表示嫌棄，我還得慶幸了？
我抱怨的次數多了，周揚就有些不滿：“多大點事啊？這要是你親妹妹，你能這麼計較？”
我氣壞了：“她要是我親妹妹，我保證一個耳刮子扇過去你信不信？任何人都沒有權利不經過我同意，隨意入侵我的私人空間，不可以隨便翻我的包！”
周揚還是覺得我小題大做，怪我沒把他妹妹當一家人，分得太清。
我忍無可忍去找公婆説了這事，公婆還沒説話，周揚又追過來想拉我回房，逼我息事寧人。
我盯着他直言道：“如果是你去我家，我的父母弟弟隨意翻你的包，隨便拿走你的東西，掏你的錢，不打招呼就穿你的衣服鞋子，你是什麼感受？”
周揚語塞，支支吾吾説不出話來。
公婆也一直沉默，不正面回應我。
四、
看着他們又想矇混過去的態度，我覺得心塞無比，氣憤地説：“這種行為説輕了是沒有教養，説重了是偷，是犯法！我現在把醜話説在前頭，再有下一次我絕對報警！”
公婆的臉色有些沉，滿臉不高興。
周揚又想和稀泥來糊弄我，我心裏有些惱他。若不是他一直逼我妥協，公婆和周潔又怎麼會一再給我添堵？若是他維護我，他的家人又怎麼會如此輕慢我？
我跟周揚説，我覺得我們應該暫時分開，好好考慮清楚能不能跟雙方的家庭磨合愉快。若是不能，婚事得從長計議。
我收拾了行李要離開，周揚這才慌了，衝上來攔我。
公婆也趕緊道歉，説以後會好好管教周潔，不會再讓她進入我的房間。
從那之後，周潔確實收斂了很多，但她也記恨上我，每次見到我不是橫眉怒目就是重重地哼一聲。
我不跟她一般見識，只當她是空氣。
有一夜我起來喝水，聽到樓下有汽車的引擎聲。我隨意掃了一眼，意外發現周潔跟一個男人從車裏下來，兩人互相推搡。周潔滿臉不高興，男人又湊過來哄她。
回房時我隨口問周揚，周潔是不是談戀愛了？
周揚愣了一下，臉色不太好地説：“沒有的事，別瞎猜。”
我覺得莫名其妙，自己妹妹談對象不是好事嗎？為什麼他的反應這麼奇怪？
第二天，我從周揚跟公婆遮遮掩掩的談話裏明白，原來周潔愛上了一個有婦之夫。她跟那個男人熱戀了半年，逼着男人離婚娶她。男人説捨不得孩子，暫時不能離婚，她不依不饒。
本來不關我的事，但我還是忍不住多嘴了，跟周揚説：“有些有家室的男人，專門騙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破壞別人家庭的有幾個最後能成功上位？你們可得好好開導小潔，別讓她被人騙了。”
周揚頻頻點頭：“是是是。哎，小潔就是被那個男人一張破嘴給忽悠了。”
五、
沒想到周潔得知這事，她勃然大怒，衝我嚷嚷：“我的事不要你管，不要你假惺惺裝好人！你説那些話是什麼意思？我跟他是真愛，他對他老婆已經沒有感情了，只是為了孩子才沒有離婚。”
我心裏只能呵呵了，這種老掉牙的藉口，電視劇都不愛用了，她竟然還相信！
之前我只是擔心她年紀輕被人矇騙，如今看來她是樂意跟那男人廝混在一起，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周揚説：“你嫂子也是關心你，幾個男人會放棄家庭娶外頭的女人？他離婚又怎樣？你要去給他兒子當後媽嗎？説什麼真愛，你就是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有幾個小三能有好結局？你就不長腦子嗎？”
這句話戳到了周潔的痛處，她惱羞成怒：“我當後媽也樂意，你管不着！”
公婆看她哭了，馬上不悦地瞪周揚：“你怎麼能這樣説你妹妹？她還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明明是那個男人矇騙了她，你不幫着她出一口氣，怎麼還數落她？果然是枕頭風吹多了，就把你親妹子當外人了！”
我聽着這話不對味兒，不想再摻和這事，扭頭回了房間。
六、
除夕那天，周潔突然留下遺書，説那個男人要跟她分手，還拉黑了她。得不到那個男人，她也不想活了。
全家人都嚇壞了，公公立即就血壓飈高暈倒在地，周揚趕緊打了急救電話。
婆婆一邊照顧公公，一邊老淚縱橫地對我説：“你們一定得把小潔帶回來啊。”
我趕緊報警，周揚在家族羣和朋友圈裏發佈信息，發動親朋好友一起去找周潔，我也跟着他東奔西跑。
周揚給不停地撥打周潔的電話，每次周潔都摁斷。最後一次周潔終於願意接通，她哭得撕心裂肺，説沒有那個男人她就活不下去了。
周揚絕望地跪地痛哭，求她想想父母，父母在等她回家。
大冷的除夕夜，他一個大男人跪在雪地裏哭得像一頭受傷的狼。可他只一味哀求，半句捨不得責備。
我看得憤怒又心酸，還得按捺火氣跟他一起去找周潔。
婆婆將公公託付給親戚，她跌跌撞撞跑來跟我們一起找周潔。她披頭散髮，一遍又一遍給周潔發語音，懇求她不要做傻事。
這一刻我又覺得心酸，她只是一個愛女心切的母親，她在為她女兒的安危奔波。
我們奔跑在大街上，一遍遍刷着社交軟件關注最新信息，盼望着奇蹟出現。
婆婆在激烈的情緒波動下，居然也暈倒了。周揚只好先把婆婆送回家，我跟親戚朋友繼續尋找周潔。
後來我們在一家酒店找到周潔，她坐在頂樓天台上，半邊身體探出圍欄外，引得樓下一眾人驚呼不已。
救護車、消防員都出動了，民警緊急封鎖道路，鋪了氣墊，就怕周潔往下跳。
不管大家怎麼勸説，周潔都不願意從天台下來，她一口咬定要見那個男人。
在輿論的壓力下，那個男人出現了。他在眾人譴責的目光裏，佝僂着腰背懇求周潔有什麼事好商量，讓她先從天台下來。
周潔不願意，聲淚俱下地控訴他始亂終棄。
七、
男人最終對天發誓，無論周潔想怎麼樣，他都答應。
周潔最終在民警的幫助下，從天台爬下來了。沒想到她下來第一句話竟然是朝那男人説：“你早這樣不就行了？非得逼我出絕招！”
我驚呆了！
她擺出這麼大陣仗，竟然只是想逼這個男人就範！她不顧今天是萬家團圓的大年夜，不顧父母家人的心力交瘁，不顧親戚朋友的關心，惡劣地消費我們的善意。她用這種極端的方式，無恥地佔用社會公共資源，讓多少個家庭不能團圓，只為她一個人奔波！
對她來説，我們這些人都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工具人而已，只是給她的愛情錦上添花的花樣而已！
民警把周潔教訓了一頓，周潔跟那個男人上了我的車子。我一邊開車一邊給周揚打電話，説周潔已經沒事，現在就送她回家。
我聽到周揚和婆婆在手機那頭喜極而泣，只覺得諷刺無比。
在路上，周潔跟那男人不知道為什麼又發生口角。周潔大哭大鬧，突然從後座探過身子搶奪我的方向盤，還瘋狂地嚷嚷：“要死就大家一起死吧！”
我嚇得拼命握緊方向盤，但車子還是像失控的瘋牛，歪歪扭扭地朝路邊的護欄呼嘯着衝過去。我聽到很多聲刺耳的剎車聲，隨後就失去了意識。
我醒過來時，第一眼看到周揚如釋重負的臉。
他紅着眼圈説：“幸好你沒事，醫生説只是輕微腦震盪，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
我問他周潔呢？
他説周潔小臂骨折，那男人只是暈過去了。
我的眼淚順着眼角往下滑，心裏後怕不已。我特麼是做了什麼孽，要當他們這段孽緣裏的炮灰？
八、
我去了周潔的病房，發現公婆都簇擁在她身旁噓寒問暖。
我衝過去盯着周潔，突然揚起手狠狠抽了她一耳光。
周潔呆住了，隨即忿忿不平地質問：“你憑什麼打我？”
我對着她反手又是一耳光。這一次力度極大，震得我的手腕微微發麻，我心裏的鬱悶終於少了一些。
周揚趕緊攔住我，婆婆急切地説：“你怎麼動手打人？她也受傷了，心情又不好，你是不是非要逼死她？”
周揚也説：“我妹妹確實不應該搶方向盤，但她是被那男人刺激了，你就不能體諒一下她？”
我氣急反駁：“如果我真有個三長兩短，該找誰説理去？她想死就不能自個兒死，非得拉別人墊背？”
周揚被噎得頓了一下：“你現在不是沒事嗎？幹嘛非要拿一個假設的後果來鬧騰？”
他們一家人的奇葩反應讓我終於看清，周潔為什麼會狂妄自大，極度自私自利？都是他們一家人慣的！她予取予求習慣了，以為地球都要圍着她轉。她的情緒又不穩定，隨時可能爆炸。
如果我不是命大，這會兒我的命已經被迫為周潔的戀愛腦買單了。
我對周揚極度失望，這樣的男人，這樣的家庭，我真的沒有辦法繼續忍受下去，不知道哪一天就得為這個神經病小姑子陪葬。
我堅決提出退婚，周揚竟然還埋怨我，覺得我是不滿他疼周潔，是在爭風吃醋。
我對他的腦回路徹底絕望了。
父母得知事情前因後果後，都非常支持我。周揚跟公婆來我家道歉求複合，我父母堅決不讓他們進門。
母親紅着眼圈對公婆説：“你們也是當父母的人，要是誰這樣故意謀殺你的孩子，你們還會原諒嗎？你女兒想死就死遠一些，別拖我女兒一起死！”
公婆的臉色陣青陣白，周揚失魂落魄，一直苦苦哀求我再給他一個機會。
我雖然覺得放棄幾年敢情，心裏非常不捨和痛苦，但我不想拿自己去賭這段充滿危險和不確定的婚姻。
跟這樣三觀不正的家庭生活，我的將來註定不會有好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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