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克里米亞700年的韃靼人,為何在3天之內遭到全族強搬

1944年5月18日清晨,蘇聯內務部隊有組織地集合克里米亞韃靼人,僅用三天時間,強迫180041名韃靼人裝進了火車,前往中亞地區。從此告別生活了700年的克里米亞。為什麼蘇聯會將韃靼人全族流放呢?

八字不合

觸發這次強搬危機,根源在於韃靼人和俄羅斯人之間的民族矛盾。13世紀初,生活在中國北方的蒙古突厥諸部縱橫歐亞大陸。歐洲人畏之如虎,將其統稱為“Tatar”或“Tartar”,意為“説蒙古語的部落”。

生活在克里米亞700年的韃靼人,為何在3天之內遭到全族強搬

上圖_ 15世紀中期的克里米亞,北部是初創時期的克里米亞汗國,南部是意大利熱那亞人的殖民地和西多羅公國

1237年,從屬於蒙古欽察汗國的韃靼人逐漸定居克里米亞。1430年,韃靼人不僅昄依伊斯蘭教,還脱離欽察汗國,自建克里米亞汗國。1478年,資源匱乏的韃靼人傍上了奧斯曼。他們的祖先同樣來自蒙古高原,在文化、宗教、習俗、語言等方面,有着很強的共通性。

得到奧斯曼的強援,克里米亞汗國變身東歐“惡鄰”,四處侵擾,蠶食土地,搶劫財物,掠奪人口,俄羅斯、波蘭、烏克蘭等國深受其害。1572年,克里米亞汗國圍攻莫斯科,“俘虜了俄羅斯近15萬人,屍骸塞滿莫斯科河。”

據天主教傳教士卡爾·久拜的統計:“每年從克里米亞半島中轉賣出的奴隸均有兩萬人,在克里米亞韃靼人立國之初的14世紀直至16世紀末的200餘年中,克里米亞韃靼人共販賣了多達三百萬名奴隸。”兩個民族對生存空間的爭奪,結下了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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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_克里米亞韃靼人

宗教紛爭

韃靼人和俄羅斯人的不和,還有宗教因素的干擾。公元988年,基輔公國弗拉基米爾大公迎娶了拜占庭王朝安娜公主,標誌着兩國達成同盟。為了鞏固雙方的關係,弗拉基米爾大公放棄原來的多神教,在塞瓦斯托波爾郊區的克森尼索奉東正教為國教,接受該教教義,奉該教為國教,命令羅斯人接受洗禮。

13世紀後,羅斯部族由於封建割據,分裂為俄羅斯、烏克蘭和白俄羅斯三支。東正教成為聯結三者的精神紐帶。生活在克里米亞的韃靼人篤信伊斯蘭教,視對方為“異教徒”。雙方宗教的對立勢如水火。

克里米亞戰爭結束後,數十萬韃靼人背井離鄉。1897年人口統計時,當地的韃靼人僅有18.8萬人,佔總人數的1/3,俄羅斯和烏克蘭人卻佔了45%。堅守故土的韃靼人,有40%在十月革命前沒有土地。宗教上的對抗,無形中撕裂了當地社會,為將來的強搬埋下了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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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_克里米亞戰爭,在俄羅斯又稱為東方戰爭,是1853年至1856年間在歐洲爆發的一場戰爭

戰爭攪局

沙俄“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狀態,維持到了17世紀下半葉。莫斯科公國在伊凡雷帝的統治下,迅速擴張,而奧斯曼政治腐敗,日益衰落。實力漸強的沙俄開始對奧斯曼説“不”,展開連番血戰。1783年,葉卡捷琳娜二世對外宣佈:克里米亞是自己“帶給俄國的嫁妝”。儘管土地被征服,韃靼人依舊沒有放棄。

在俄土12輪世紀大戰以及蘇俄內鬥期間,韃靼人總是站在俄羅斯人的對立面。十月革命後,列寧試圖緩解民族緊張氣氛,成立了以韃靼人為主體的克里米亞自治共和國。當時韃靼語和俄語並列為官方語言,韃靼文化、教育和藝術得到了扶持和保護。

好景不長,受1927年的反對“資產階級民族主義“的影響,超過3萬名知識精英遭到流放,大部分伊斯蘭阿訇被處決或流放。政府強行關閉了106所清真寺和穆斯林學校,俄語為韃靼學校的必修課,就連地名也實施全面“俄化”。激進的民族政策,無形中增添了韃靼人對俄羅斯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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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_蘇聯地圖

二戰時,蘇聯發出全國總動員令,近2.5萬名韃靼青年應徵參加紅軍,戰爭期間有十多人榮獲蘇聯英雄稱號。不過,當納粹第11集團軍進攻克裏米亞時,這些韃靼人紛紛開了小差。一個叫科烏什的村莊,有130名韃靼人蔘加紅軍,結果有122人做了逃兵。

據當年聯共(布)克里米亞州委員會的報告顯示:“根據游擊隊提供的情報,在德國軍隊對克里米亞半島實施佔領時,在蘇達克區的各個韃靼村,大多數村民都參加了歡迎德國人的活動。村民們端出葡萄、水果和甜酒等好吃的東西,盛情款待了德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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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_埃裏希·馮·曼施坦因,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波蘭裔納粹德國高級指揮官

韃靼人的反叛還得到了德軍的證實。納粹第11集團軍司令、陸軍元帥埃裏希·馮·曼施坦因回憶:“韃靼居民大部分都對我們很友善,韃靼人一下子就站在了我們這一邊。他們從我們身上看到了希望,我們成了他們擺脱布爾什維克枷鎖的解放者,一個韃靼人組成的慰問團來看我,帶來了很多水果,還帶來了一件手工織物,希望把它敬獻給韃靼人的救星‘阿道夫先生’。”

一位名叫奧托·奧蘭多夫的納粹戰犯在紐倫堡審判時供述,他曾主抓由韃靼男子組成“自衞隊”,很多韃靼人自願甚至整村參加針對蘇聯游擊隊在克里米亞的行動。曾任克里米亞遊擊聯合司令部政委尼古拉·盧戈沃伊在一封信裏哀嘆:“在克里米亞半島,各游擊隊意想不到地遭到了韃靼人前所未有的敵視。”經歷了二戰,韃靼人和俄羅斯人裂痕加深,也為戰後遭受勝利者的清算和報復提供了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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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_參加德軍的克里米亞韃靼人

高層強令

韃靼人突遭強搬,是蘇聯內務部執行最高決議的結果。1944年5月7日,即德軍全部撤離克里米亞的第六天,蘇聯特種兵對藏匿的韃靼人進行突擊檢查,繳獲步槍5395支、自動步槍250支、機槍337挺、迫擊炮31門以及大量軍械彈藥。

蘇聯高層認為衞國戰爭時,居住在克里米亞的韃靼人“整個民族集體背叛”蘇聯,“幫助納粹德國佔領軍”,必須對該民族進行整體懲罰。5月11日,斯大林簽署5859號決議,要求內務部在限期內把“所有韃靼人必須從克里米亞領土驅逐出去,到烏茲別克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地區作為特殊定居者永久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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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_約瑟夫·維薩里奧諾維奇·斯大林(1878年12月18日—1953年3月5日)

一週後,政府投入了23000名官兵、100輛吉普車、250卡車以及67個火車梯隊,實施了這項決議。事後,被流放的韃靼人透露,當時自己只有15分鐘時間收拾行李。韃靼人為自己的“神助攻”,付出了代價。

強搬途中,列車缺乏飲食供應,韃靼人紛紛餓斃。遷入中亞的韃靼人,也沒那麼幸運。當地的特殊定居點對遷入人數估計不足,導致交通、醫療、温飽、住房等基礎保障設施嚴重不足,加上痢疾、傷寒、瘧疾、疥瘡等疾病肆虐,韃靼人減員嚴重。至1948年,遷入烏茲別克斯坦的韃靼人死亡率高達29.6%。韃靼人的不幸,只是蘇聯眾多民族問題的一個縮影,給冷戰結束後留下了安全隱患。

參考資料:

【1】陳觀勝《克里米亞韃靼人的民族流放》

【2】彭華《克里米亞——韃靼人失落的天堂》

【3】朱輝《被驅逐的蘇聯境內韃靼人》

【4】曲升謝琦琦《20世紀克里米亞韃靼人的流亡與迴歸問題初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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