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人的河隴政權——唃廝囉的輝煌戰績,硬悍李元昊之矛
吐蕃人的河隴政權(3)——硬悍李元昊之矛
北宋大中祥符二年(1009年),一個名叫“欺南陵温”的12歲懵懂少年,被人從家鄉帶至河湟地區(黃河與湟水流域,今青海東部)。
由於他吐蕃王室後裔的身份,“欺南陵温”迅速為吐蕃族羣接受,聲名鵲起被尊為“唃廝囉”。(“唃”(jiao)為佛,“廝囉”為兒子)
隨後,魅力無窮的“佛子”先是被李立遵接到宗哥城(青海平安縣),尊為“贊普”,行“攜贊普以令諸蕃”之事。
但隨着“唃廝囉”逐漸長大,開始羅織自己的羽翼,李立遵有點坐不住了
大中祥符八年(1015年),他上書北宋要求冊封其為“贊普”,被北宋斷然拒絕。
隨即,“唃廝囉”逃離宗哥城,投靠了另一支河湟吐蕃勢力——邈川城(青海樂都)的温逋且(亞然家族)。
可惜,温逋且也有同樣的煩惱。
1032年(宋仁宗,明道初年),二人圖窮匕見。温逋且將唃廝囉囚禁於枯井之中,但不想看守將唃廝囉放出。
唃廝囉被迫再次遷居,一路向西投奔了第三任老丈人——歷精城的喬家。
至此,一度結為聯盟的河湟吐蕃勢力,已分裂為三個部分——宗哥族的宗哥城、亞然族的邈川城、喬家的青唐城和歷精城。
但至少,唃廝囉終於擺脱了“兩位吐蕃曹操”的挾制,從一個名義上的贊普,過渡為實際意義上的贊普。
一、定都青唐
1030年(天聖八年),唃廝囉與喬家的政治性聯姻,可能是刺激其與温逋且關係破裂的重要誘因。
對於喬家這支重要的吐蕃勢力,《續資治通鑑長編》裏記載,其“所部可六七萬人,號令明肅,人憚服之。”
《宋史·吐蕃傳》也説,“喬氏有色,居歷精城(青海寧西西),所部可六七萬人,號令明,人憚服之。”
不過,從目前的史料記載看,喬家很有可能是個以遊牧為主的吐蕃部落。
《長編》:“唃廝囉勢蹙,更與喬氏自宗哥西徙歷精城”,“(其部)遊牧地散在洮、岷、迭、宕間。”
但不管怎樣,唃廝囉到來後,喬家開始迅速擴展勢力範圍,擴建了以青唐(青海西寧)為核心的根據地。
經過兩個“吐蕃版曹操”的歷練,唃廝囉的心智早已成熟,離開老丈人的歷精城,別建新都,未嘗不是為避免,同樣的事發生第三次。
從防禦角度上説,新建的青唐城可以和老根據地,形成更好的防禦縱深。
因此,即便嶄新的青唐城建成後,唃廝囉依舊派夫人長駐歷精城,可見歷精城對其政權的重要性。
唃廝囉三城位置關係
而作為國都的青唐城,地理位置遠較歷精城重要。
青唐,位於青藏高原東北邊緣的惶水谷地,北依祁連山,東接隴右,西鄰青海湖,南傍黃河,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
《安多政教史》記述“(青唐)北依山以作鎮,南跨河而為疆。地接青海、西域之衝,治介三軍萬馬之會。金城屏障,玉塞咽喉。”
由於其坐落於,徨水谷地最大的盆地西寧盆地之上,遠比樂都盆地開闊,有利於城市的長遠發展。此地地勢平坦,惶水中貫,兩川(南川河、北川河)縱流,水源豐沛,土壤肥沃,是一處宜農宜牧的寶地。
唐時戍邊大將黑齒常之,便曾在此屯田五千餘頃,歲收五百餘萬石。利於農耕的特點,正好可以和喬家長於遊牧的特點互相補充,成為唃廝囉政權興旺的兩大柱石。
唃廝囉遷居青唐城後,政權一直圍繞此地發展。乃至於,其政權在史籍中也被成為“青唐政權”。
唃廝囉在青唐擴建城垣、修立宗廟、興建佛寺,以吐蕃王族“佛子”之名,開始廣招宗喀地區的吐蕃族裔來投。
應該説,唃廝囉的運氣相當不錯,就在他忙着青唐城擴建之時。河西土地上發生了一件大事,使他成了最終的受益者。
二、硬悍李元昊之矛
1032年(宋仁宗,明道元年),西夏的鐵拳碾碎了,甘、涼二州的抵抗,二州吐蕃和回鶻人大量南逃。
這些部眾在“佛子”名號的感召下,大多投奔了唃廝囉,宋人筆記稱“唃廝囉並廝鐸督之眾十餘萬,回鶻亦以數萬歸焉”。
得到了這些部落的歸附,唃廝囉政權的實力,一躍而成宗喀地區的翹楚。
但樹大必然招風,唃廝囉勢力的勃勃而起,也讓他成了李元昊的眼中之釘。
野心勃勃的李元昊,在盡取河西走廊後,如果想南下攻宋,必先取河湟以安其背。
《宋史吐蕃傳》載“(元昊)欲南侵,恐廝囉制其後”。
1035年(宋仁宗,景佑二年),“元昊遣其令公蘇奴兒將兵二萬五千攻唃廝囉”,欲乘唃廝囉新遷青唐,地位不穩之機,將其扼殺在搖盔裏。
年輕的唃廝囉迎來了,其人生第一次戰場考驗。
為了保衞青唐,唃廝囉廣召周邊部落,在青唐北方的耗牛城(大概位置在西寧市大通縣南部,北川河東岸的毛家寨附近)附近設伏,一場硬戰死磕後,進犯的党項人慘敗“(夏人)敗死略盡,蘇奴兒被執”。
年輕氣盛的李元昊(此時尚未建國稱帝),咽不下這口惡氣,親率大軍再攻河湟。
這次,唃廝囉改變策略,憑險死守犛牛城,党項狂攻城垣一月有餘,始終不能得手。
既然攻堅不易,李元昊用了詐和之計。
雖然,唃廝囉也是在陰謀里長大的,但在國家謀略上,比李元昊還嫩了不少。
他相信了党項人的議和之請,結果就在議和之時,元昊伏兵暴起,奪了犛牛城門,唃廝囉險險逃脱。
元昊入城後,“大縱殺戮”,將城中百姓戧殺殆盡,以犒勞党項軍隊。
隨後,又引兵西進,攻青唐、安二、宗哥、帶星嶺諸城。
唃廝囉則一方面堅守城垣,另一方面派“部將阿薩爾,以兵十萬絕歸路”。
寄希望通過,斷党項後路的策略,逼元昊退兵。
但李元昊卻毫無退兵之意,反而督兵與唃廝囉血戰二百餘日,在付出“部兵溺宗哥河(湟水)及飢死過半”的慘重代價後,擊潰了阿薩爾,兵臨青唐城下。
這時,唃廝囉政權已是岌岌可危、命懸一線。
在持續一年多的戰爭裏,唃廝囉對雙方的戰爭態勢已十分清楚。
他開始使用“拖”字訣,不再與黨項正面野戰,而是“知眾寡不敵,避鄯州(青唐)不出”。
依靠堅固城防形成的血肉磨盤,與李元昊進行殘酷的攻防消耗戰。吐蕃士兵在得知犛牛城的慘烈屠城後,也激起了死戰之心,在青唐城下與黨項人易命搏殺,又相持了數月之久。
但唃廝囉也深知,困守孤城終難求勝。
在苦守城防之餘,他開始派人到党項行反間之計。
潛入黨項的細作得知,元昊在度過湟水之時,於河中淺處插旗為標(“插幟志其淺”),便暗中“使人移植深處,以誤元昊”,又派部將安子羅率眾伏於退路。
隨後,他又趁党項軍久攻不下,士氣受挫之際,派死士夜襲元昊營帳。
在死士出擊前,唃廝囉召集麾下所有部落首領,對其言道:“此役決死而生,乃與君決”。
及戰,吐蕃將士無比拼死向前,“元昊潰而歸,士視幟渡,溺死十八九,所虜獲甚眾。”
青唐城保衞戰的勝利,不但使初立不久的唃廝囉政權免遭滅亡,還極大地提高了,“佛子”在河惶吐蕃人心中的地位。
讓數十年以來,飽受党項侵擾威脅的吐蕃族裔看到了曙光。
尤其是那些,從河西南投而來的吐蕃部落,本就與黨項仇深似海,但一直以來,都是党項刀下的羔羊,被驅趕的流離失所。
現在“佛子”怒折元昊之矛,讓他頓時成了吐蕃人心裏的英雄。
在加上,其無可動搖的王統的身份,幾乎所有吐蕃人都從年輕王子身上,看到了吐蕃王朝輝煌的剪影。
《宋史吐蕃傳》:“(其後)潘羅支舊部往歸唃廝囉,又得回鶻種人數萬”。
李元昊建立西夏後,又曾數次進攻青唐,但終“佛子”一生,西夏軍再無飲馬湟水之事。
《宋史·吐蕃傳》認為“自是,數以奇計破元昊,元昊遂不敢窺其境”。
力拒強硬的西夏,不但讓唃廝囉成了吐蕃人的希望,久為西夏欺壓的周邊其他族裔,也將“佛子”當成了希望之源。
作為一個小而彌堅的政權,唃廝囉(政權)雖難與北宋、西夏媲美,但作為兩強間足夠重要的砝碼國家。反倒讓其有空間遊刃與大國的間隙,並以此獲利。
下一章,我們就來講講《青唐之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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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書目:
《唃廝囉家族世系史》_齊德舜;
《唃廝囉及其政權考述》_魏賢玲;
《論唃廝囉政權的興起》_陳慶英;
《宋與唃廝羅政權交往考述》_顧吉辰
《宋代藏族政權唃廝囉研究綜述》_張向耀;
《北宋時期吐蕃政權與周鄰的關係》_顧吉辰;
《北宋政權與西北吐蕃各部的關係》_陳柏萍;
《略論宋代西北吐蕃與周邊政權的關係》_劉建麗;
《西北吐蕃諸部與五代_宋朝的歷史關係》_何耀華;
《關於唃廝囉統治時期青唐吐蕃政權的歷史考察》_湯開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