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問題很簡單。
因為大多數人高估了“鄧艾”的作用。
三國越到後期其實越真實。
戰爭已經不再是早期演義中
“大喝一聲,敵將一愣,xx一刀揮將下來,將xx砍作兩段,大軍趁勢掩殺,xx大敗虧輸。”
無論是演義,還是三國志,到三國末期其實都歸於最接近真實的戰爭。
這時候蜀漢充的掛已經到期,國家已經進入一個極度尷尬的階段。
北線,東線,南線的正常防務都需要龐大的軍資,而政壇卻是黃皓劉禪掌握。
國力屬於不發動戰爭,緩慢恢復。發動戰爭,迅速下跌的處境。
這顯然是個死局。
蜀漢有名的鷹,鴿兩派便分化。
鷹派,武將以姜維,鄧芝,夏侯霸
,柳隱,句扶等,文臣以陳祗等人為首。代表的是大部分軍方將領,和朝中劉備系老臣,蜀中清流派的意見。
鴿派,武將以諸葛瞻,張翼,文臣以譙周為首。代表的是大部分蜀中舊臣,和少數反對姜維的武將意見。
這時候攻或不攻呢?
鷹派認為,蜀漢即便不北伐,也因為沉重的防務難以迅速增長國力。(武侯死後近二十年蜀漢國力才堪堪恢復,高階軍事將領反而凋零。)而這段時間魏完全可能迅速發展昌盛,更危險的是曹魏統治時間過久,中原百姓不會再認可“漢室”的存在。蜀漢等於失去一個巨大buff。
鴿派認為,蜀漢兵少民寡,不如休養生息,倚仗山川之險要,偏暗一隅暫避鋒芒。
這裏有必要區分一下,鴿派在這裏有個劃分,比如諸葛瞻,張翼,廖化等人是硬鴿派,他們不支持偏安,但更加不贊同鷹派無限度北伐。於是暫時和軟鴿派聯合。
一旦時機成熟,硬鴿派隨時可能倒向鷹派。或者説,張翼廖化本身就是鷹派後退的一部分,他們隨時可能變回鷹派。
軟鴿派例如譙周益州本土人,他們並不關心漢室興亡,他們只是想避免益州繼續遭受兵禍。對於他們來説,只要益州平安,統治者到底是劉禪還是司馬昭司馬炎都是無所謂的事。
至於黃皓,他其實並非鴿派,他本質上是一個格局更小的人。他只要大權在握,有利可圖。他願意守着朝堂上的一畝三分地兒。
問題在於鷹派大都是一羣理想主義者。
舉例姜維,鄧芝都是個個所得錢財隨手消盡的主兒,讓他們打點黃皓,怕是不能也決不會。這既是他們的道德亮點,也是政治弱點。
但前期鷹派有一個政治水平更高些的,他就是侍中陳祗。
他支持北伐,但他並沒有像前任董闕費禕郭攸之
等人一樣,嚴格逼迫黃皓的上位,也因此落得污名。
但陳祗明白,世人皆以為劉禪是黃皓的傀儡,其實黃皓是劉禪的傀儡。
若諸葛武侯還在,蔣琬費禕等人還在,尚可壓住這位不思進取的君王。
現在老資歷的大臣都已經歸西,過去那套,不可能再用了。
已經沒有人能強壓劉禪了。
那麼為了支持姜維的北伐,陳祗能做的只能是討好黃皓。(本質上是討好劉禪)
至於劉禪,雖然翻案風盛行,但在我看來,昏君談不上,只是一個庸主罷了。
但再庸的主,也是主公
我劉禪要玩開心,你們誰允許我開心,我就同意誰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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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提到軟鴿派,早期的軟鴿還未從文臣羣體獨立出來,個個都是清流,都反對劉禪的亂政。
陳祗看到了機會,他討好黃皓,迅速得到劉禪信任,大權頃刻在握。
眾人皆大罵陳不知羞恥,內通宦官,放縱朝政。
他們看得到“內通黃皓”,他們看不到那些年,姜維用兵再無儒生節制,終於能大舉北伐,蜀漢才真正逐漸有了戰果,甚至有隴西大勝等武侯在時都沒有的大勝。
姜維用兵的底氣,在於身後有陳祗。
然而兩個災難襲來。
第一,段谷大敗。
從前姜維或是大勝,或是小勝,或是小敗(攻而未克)。從來沒打輸這樣一場大敗。
他遇見了一千年後拿破崙遇到的困境——胡濟失期。
寡不敵眾,敵方更不是庸手,是當時魏國最好的將軍鄧艾對壘。
鄧艾,陳泰有多的多的兵馬,有後方司馬昭的支持,更是守衞一方,佔盡優勢。
姜維有的只是後方不穩定的局勢和失期的豬隊友。
姜維十一次北伐中唯一的大敗——段谷,姜維一輩子的痛。
第二,前面提到了,姜維後方不穩定。
為何呢?
鷹派政治水平最高的陳祗死了。
在我看來,蜀漢後期的段谷之敗的確是一記硬傷。
但鷹派文官的流失卻是本質上的災難。段谷之敗是不可能避免的,即便諸葛帶着五虎上將也不可能絕無敗績。一個能容忍打敗仗的政權才是有可能統一天下的政權。否則類似公孫瓚,強盛時候能割據一方,打輸幾場便被迅速吞併。
可悲的是,繼荊州,夷陵之後,蜀漢沒有再敗的本錢了。
而且不知為何,當年諸葛指定的人選幾乎全部跟武侯一般,早早病亡。
除費禕被降將殺死,其餘盡皆早死。(有趣的是有猜想是費禕之死與姜維馬謖
有關)
這時候蜀漢已經並非當年人才濟濟的炎漢。陳祗當年雖力挺了姜維北伐,然而也有後患。
後患就是陳死後黃皓再無人可制約了。
同時隨着連年征戰,蜀漢已經出現了窮兵黷武的跡象,還有被常年亮黑維黑掛在嘴邊的“面有菜色”。
鷹派難道不知?
鷹派當然知道,但要實現斷瀧右之志,必然大動刀兵,而若大動刀兵則此時的蜀漢卻的確承受不起,這是一個死循環。
有人評價姜維志大才疏,我鳴不平。
真的不是才疏,而是手中的牌面太差。
隨着張翼廖化柳隱句扶一大批將領的衰老,新生代又少有人才。國力更是遠遠弱小於魏。
大多數人有個誤區,就是才高則必然勝,勝者必然才能突出。
並非如此。
兩國交戰,拼的是頂端人才的數量,低端兵力的規模數量,商業,農業的發達程度。一定程度上的君主個人素質,甚至一部分運氣來決定。
大國對小國碾壓太大了。
這不是一個諸葛武侯
,一個姜維能挽回的。
就憑這地廣,司馬懿,郭淮,陳泰,鄧艾有打輸的底氣。丟了祁山不怕,丟了斜谷不怕,丟了陳倉不怕,丟了天水不怕,丟了五丈原不怕,丟了安定不怕。
我戰略縱深長,底氣就在這。
就憑着將多,同樣你們五虎剩下個趙雲,我們五子剩下個張郃,但架不住我魏國人才眾多,猛將張郃射死了不怕,猛將徐質被砍死了不怕,王經打沒了不怕,王雙
砍了不怕,郭淮射死了不怕,累的半死的姜維一抬頭,鄧艾陳泰鍾會還在來的路上。
我猛將如雲,底氣就在這。
任你諸葛亮智絕三國,還得被你的國力拖死在五丈原。
回到一開始的問題,為什麼鄧艾沒有姜維知名度高呢
因為滅蜀是必然,鍾會十幾萬大軍已經拿下漢中。蜀漢還能撐幾年?
你偷渡陰平偷贏了,蜀漢早幾年亡。
你沒偷贏,蜀漢也就是多幾年陽壽,魏軍肅清了漢中餘黨,再來平推你也就沒了。只不過那時候軍功要算在鍾會頭上。而鍾會本來就是順道來送走鄧艾的。
這就是我開頭提到
鄧艾其實本身並沒有多大用處的原因
漢中都丟了,鄧艾即便偷襲失敗,幾年後有數不清的張艾王艾李艾司馬艾能去滅蜀。
鄧艾偷渡陰平想成就的是誰?無非是自己的功名罷了。他需要把滅蜀成就從鍾會手裏搶來。
而姜維呢?
一計準備先殺鄧艾,再殺鍾會,一念復蜀,無奈鍾會處事不密,計敗身死罷了。
而蜀漢永遠只有這一個姜維,想代替他的閻宇嚇到聽見鄧艾名字都不敢領兵,遺憾沒制約姜維的諸葛瞻一戰白給。
可以説兩個死對頭同時打了兩個賭。
鄧艾輸了,魏晚幾年滅蜀,贏了,早幾年滅蜀。
鄧艾賭的是自己的功名榮辱。可笑他運氣好,成都此刻劉禪身邊只有軟鴿派。於是他贏了。
姜維輸了,本來要滅的蜀還是滅,贏了,蜀漢重新翻盤,順便帶走鄧艾鍾會兩個對手。
姜維用自己最後的幾年陽壽,賭的是大漢王朝再續百年基業的豪賭。無奈手中牌太少,輸了。
兩人的作戰方式,處世理念,看似都是兩個賭徒。
可他們從不是一類人。
姜維的大局觀和所奮鬥的目標比鄧艾大的多。
這就是為何姜維寧可假降鍾會卻不願假降鄧艾的原因。
直到宋代,由於蜀漢的尷尬地位,作為一個正統王朝統一前最後一塊絆腳石,極少王朝會給予正面評價。
就像我國無比同情某些國家的內鬥可由於tw.問題我們不可能公開支持一樣。
自古又多是以成敗論英雄之輩,據其他答主資料,最早的姜維廟竟然淪落到元代方才修建。
可我想姜維死前大概知道,蜀中戰死的數萬屍骨知道,高高在蜀道聳立的劍閣也知道。
歷史長河裏滔滔而過的何止成百上千,你喜歡誰都好,這並不是一個強求的事。
你大可説我喜歡劉備的仁義,我喜歡曹操的英武霸氣,甚至你喜歡孫十萬也是你的自由。
但喜歡類似司馬懿等人,要麼是根本不清楚真正的司馬懿,要麼是真的壞。
誰的青春不叛逆呢?
我當年悶頭看二戰史還喜歡元首呢。
可如今都成年,你來告訴我類似喜歡司馬懿這種仁義禮智信佔不了幾樣的人是個什麼心態?
歷史大潮從不可逆,但忠義永遠是一種選擇。
天水的少年死在信仰的宮殿。
善墨的野心家死在權力門前。
急功的牧童被暗殺在囚車裏。
問誰是英雄
隴西吹了一千多年的風,
和百姓心中都念叨着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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