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為德國在蘇德戰爭中失敗“洗地”,“三板斧”就是“蘇聯冬天太冷”、“蘇聯實行人海戰術”、“小鬍子瞎指揮”。按照他們的説法,德國完全可以在1941年攻佔莫斯科。我們假設一下,即使德國攻下了莫斯科,德國就能擊敗蘇聯嗎?
1939年4月到8月的英法蘇莫斯科會議上,蘇聯為了表示組成新版“三國協約”共同遏制德國侵略的誠意,表示一旦與德國發生戰爭,可以出動120個步兵師、16個騎兵師,1萬輛坦克、5500架作戰飛機和5000門火炮支援英法聯軍。本來這是最有可能阻止德國發動戰爭的方案,只是因為英法缺少誠意、波蘭不允許蘇聯軍隊“過境”其國土抗擊德國而告吹。波蘭也是奇葩,身邊有德國、蘇聯兩大強鄰,竟然與遠在天邊的英法結盟而不是與德國或者蘇聯結盟,這不是坐等被德國、蘇聯瓜分?此時的蘇聯還沒有底氣侵略擴張,斯大林是在與希特勒瓜分波蘭嚐到了擴張的甜頭,才以“建立東方戰線”的名義對外發動侵略。
蘇聯這次與英法談判,雖然最終沒有達成聯合抗擊德國的協議,卻“秀肌肉”表明蘇聯能夠毫不費力拿出上1萬輛坦克、5500架作戰飛機和5000門火炮,這是英法聯軍不可想象的,也許這也是英法聯軍看到蘇聯軍事力量過於強大不敢與之結盟,所謂“齊大非偶”。1940年5月德國偷襲法國、荷蘭、比利時、盧森堡時,也只能出動2700輛坦克、2000架飛機。1941年6月德國偷襲蘇聯時,也只能出動4300輛坦克、5000架飛機、47000門火炮,並不能超過1939年8月蘇聯承諾的標準。
蘇聯兩個“五年計劃”的完成,已經超過德國成為歐洲頭號世界二號工業大國。蘇聯無論是人口還是工業生產能力都超過德國,因此只要德國與蘇聯打一場“堂堂正正”的正面戰爭,德國毫無疑問會完敗。不要小看蘇聯,早在沒有完成工業化的沙俄時代,俄國人就擊敗了拿破崙法國的主力大軍,整個歐洲也只有俄國能夠與法國“硬扛”,即使是普魯士、奧地利也無可奈何。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法國需要聯合英國才能扛住德國人的主力進攻,俄國卻單獨扛住德國人的主力進攻,甚至還能騰出手來把奧匈帝國打趴下。勃魯西洛夫攻勢擊垮奧匈帝國4個集團軍,讓奧匈帝國和德國損失了將近140萬人的有生力量,其中40多萬人被俘。另外俄軍還繳獲了81門火炮,448門迫擊炮和1795挺機槍。蘇聯在沙俄的基礎上有了嚴格的紀律,又完成了工業化,這台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期的“蒸汽壓路機”實現了電氣化,其戰鬥力是不可低估的。
1941年6月德國出動550萬大軍突然襲擊蘇聯,當時蘇聯在西部地區只有300萬軍隊,而且經歷了政治上的“大清洗”還沒有形成戰鬥力。即使如此,蘇聯在西線也部署了1.4萬輛坦克、9200架飛機、3.2萬門火炮,技術兵器相對於德國毫不遜色,只是缺乏訓練、缺少骨幹軍官,而且是遭遇偷襲措手不及。德國在“巴巴羅莎計劃”中取得巨大勝利,不是因為蘇聯軍隊裝備簡陋,而是因為蘇聯軍隊數量太少、訓練不足,更重要的是遭遇整治大清洗後士氣低落,又是被德國突然襲擊打了個措手不及。
突襲帶給蘇聯紅軍的最大震撼並非是突襲的時間,而是同時進攻蘇聯領土的德軍數量之多和配合之緊密。蘇聯空軍損失慘重,總共有3922架飛機在頭3天被摧毀。德軍的攻擊速度之快使得蘇聯紅軍的防禦計劃完全癱瘓,而無線電和通訊配備的嚴重缺乏也造成蘇聯紅軍部隊難以互相協調作戰。蘇聯紅軍不斷潰敗,大量失去空軍掩護的部隊被德國裝甲集羣包圍殲滅。德國航空兵與裝甲兵的完美配合在波蘭、法國已經展示了強大的戰鬥力,這次在蘇德戰場則更加成熟。
但蘇聯畢竟不是法國,它有廣闊的戰略縱深,有眾多的人口,有超過德國的工業生產能力,這就意味着德國的突然襲擊只能“打痛”蘇聯而不能“打垮”蘇聯。1941年8月,德國基本消滅了蘇聯部署在西線的300萬大軍,但蘇聯卻用遭遇偷襲這兩個月的時間組建了400萬新的軍隊。德軍總參謀長弗朗茨·哈爾德1941年8月11日的一篇日記中寫道:“我們最初計算敵人大約有200個師,但現在已經察明番號的就有360個師。”只要德國消滅蘇聯軍隊的速度低於蘇聯組建新部隊的速度,德國最終潰敗也就不可避免。
1941年7月9日德國中央集團軍羣奪取蘇聯白俄羅斯首都明斯克,7月16日德國中央集團軍羣奪取莫斯科門户斯摩稜斯克,7月27日德軍消滅斯摩稜斯克附近蘇聯紅軍主力。但臨危受命的朱可夫卻指揮預備隊方面軍發起葉利尼亞突出部反擊戰,蘇聯紅軍在葉利尼亞地區一直堅守到9月10日。德國中央集團軍羣的坦克兵團和摩托化兵團損失人員近50%,步兵兵團損失人員近20%,德軍統帥部在1941年7月就使用了將近一半的戰略預備隊補充中央集團軍羣,甚至不得不停止向莫斯科方向的進攻,抽調古德里安的第2裝甲集羣南下支援南方集團軍羣。這説明巴巴羅莎計劃已經破產,德國中央集團軍羣、南方集團軍羣都無力按照計劃消滅當面之敵。
1941年7月11日德國南方集團軍羣前鋒抵達基輔以西15—20公里的伊爾片河,但蘇聯紅軍的頑強抵抗使得德國南方集團軍羣主力被阻止在第聶伯河以西地區,這也迫使希特勒不得不在莫斯科方向轉入防禦,抽調中央集團軍羣的古德里安第2裝甲集羣南下支援南方集團軍羣。德國軍隊雖然在9月19日攻入蘇聯烏克蘭首都基輔甚至9月26日消滅基輔地區蘇聯西南方面軍,但蘇聯紅軍立即在9月27日重建了西南方面軍,新的西南方面軍11月27日在羅斯托夫擋住了德國南方集團軍羣向頓河河曲、高加索地區的推進並轉入反攻,德國南方集團軍羣司令倫德斯泰特元帥因為戰敗被希特勒解除職務。
1941年7月19日德國北方集團軍羣在列寧格勒郊外的盧加河畔,希特勒不得不抽調中央集團軍羣的霍特第3裝甲集羣北上支援。中央集團軍羣的兩個裝甲集羣一個南下支援南方集團軍羣,一個北上支援北方集團軍羣,這已經表明德國人攻佔莫斯科在1941年已經失去了可能性。9月9日德國北方集團軍羣在援軍支持下開始進攻列寧格勒,9月10日朱可夫再次臨危受任,接管列寧格勒蘇聯紅軍指揮權。9月底,德國在列寧格勒城下的進攻基本被遏制,10月6日朱可夫在列寧格勒戰況穩定後遷往莫斯科,此前霍特第3裝甲集羣奉命返回中央集團軍羣參加進攻莫斯科的“颱風計劃”。
1941年9月30日,德國在結束後基輔會戰後稍事休整即恢復了中央集團軍羣對莫斯科方向的進攻。此時希特勒從北方集團軍羣撤回霍特第3裝甲集羣,從南方集團軍羣撤回古德里安第2裝甲集羣,還從北方集團軍羣抽調霍普納第4裝甲集羣,支援中央集團軍羣向莫斯科發動進攻。德國共有4個裝甲集羣,在莫斯科城下集中了3個裝甲集羣,剩下克萊斯特的第1裝甲集羣則在於鐵木辛哥重建的西南方面軍激戰,11月27日被阻止在羅斯托夫甚至被批撤退。
德國人可以從南方集團軍羣、北方集團軍羣抽調兵力加強中央集團軍羣的力量進攻莫斯科,蘇聯人當然也可以從後方特別是西伯利亞抽調預備隊支援莫斯科。蘇聯政府已經做好了莫斯科被佔領的準備,宣佈遷都古比雪夫,各國大使館紛紛跟着遷往古比雪夫,但斯大林決定留在莫斯科繼續戰鬥。10月17日蘇聯西方面軍與朱可夫的預備隊方面軍合併為新的西方面軍,朱可夫擔任司令員,朱可夫在葉利尼亞地區、列寧格勒兩次臨危受命後,第三次臨危受命承擔起最艱難的防禦任務。德國集中了180萬軍隊發動進攻,蘇聯在莫斯科只有125萬軍隊,但朱可夫組織頑強抵抗,等來了11月初西伯利亞與中亞援軍趕到,11月29日全線遏制住德軍進攻,並在12月6日轉入反攻。
一些人幻想如果德國能夠攻佔莫斯科會如何,那麼德國攻佔莫斯科也只能是在11月初蘇聯東線援軍趕到之前攻下莫斯科。德國即使僥倖在蘇聯中亞、西伯利亞的援軍趕到之前攻佔了莫斯科,他們也必須面臨蘇聯援軍的突然反擊。斯大林當然可以遷往古比雪夫繼續組織後勤保障,朱可夫繼續指揮莫斯科城下的作戰,他甚至可以利用德國人佔領莫斯科的驕狂心理指揮援軍在漫天風雪裏發起反擊,將德國人趕出莫斯科。
這樣一來,莫斯科保衞戰第一階段就變成了德國人的攻城戰,第二階段就變成德國人強弩之末後遭遇蘇聯援軍突然襲擊。德國中央集團軍羣與莫斯科守軍都疲憊不堪時,誰的援軍先到誰就能取得勝利。問題是此時蘇聯還有源源不斷的部隊,希特勒他有援軍嗎?希特勒照樣會在莫斯科遭遇失敗,只是他會看到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