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6月初,在忙着期末和課題論文的學期末尾,我曾細緻地計劃了學生時代的最後一個暑假:疫情趨於平穩,學校管控放鬆,不如早點返校準備畢業論文,同時找個線下實習,為即將到來的秋招各類考試面試做準備。
即將轉為畢業年級的我此前被無數前輩告知,雖然秋招是“金九銀十”,但暑假才是畢業季的求職關鍵期。作為一個“拖延症晚期患者”,我深知這個暑假待在家裏很可能只剩一個結果:無限期地無效率拖延。畢竟,學校圖書館的學習氛圍遠比家裏的書桌更催人上進。
然而計劃的腳步永遠趕不上變化,6月疫情反彈,一切規劃瞬間成空——所有學生停止返京返校,需要老老實實待着直到秋季開學。
如此一來,計劃需要重新準備,焦慮緊隨其後。6月末,我的大腦開始為着各類選擇與決定天人交戰:論文實驗進行不了可如何是好?是換個城市還是繼續遠程實習?一邊實習一邊搞論文,時間精力能否兼顧……問題一多,作決定的難度便呈指數級增長,讓人“頭禿”。
從小到大,我似乎一直很喜歡計劃被打破,更不擅長在大事上作決定。初中時,我在書桌前貼上一張時間計劃表,把每天放學後的固定流程按照時間順序佈置好,時間精確到分。高中的我則專門準備了一本掌心大小的筆記本,把當天要寫的作業設置完成時間,做完後逐一劃去。這種對於時間的掌控感讓我感到安全,一旦更改計劃,我就會陷入焦慮,難以靜心,效率低下。
到如今,我又下意識想逃避。明明畢業論文的備選方案尚未定好,線下實習也無着落,我還是翻出了曾看過的電視劇和電影,和讀過101遍的書籍,主動承包了家裏的拖地任務,讓自己“忙”起來。似乎只要空白的時間被不需要思考的事情填滿,就可以忘記時間在流逝,假裝這個暑假和過去每年的暑假一樣,沒什麼特別的,也不存在畢業和求職的壓力。
但每當我無所事事地度過了一天,晚上躺在牀上刷微信,看着朋友圈的大家分享實習經歷和學術成果,自我安慰行為所建構的外殼被一寸寸擊破,無力感慢慢滲入內裏,腦海中一直有個聲音在詢問:你為什麼不努力,你為什麼要拖延,看吧,你已經在畢業和求職的道路上落後了一大截。
彼時的我依舊沒有想清楚,自己究竟是因為同輩壓力而焦慮,還是因為對未來尚且沒有確定的方向而迷茫。身旁的父母時不時催促:“事業單位穩定,地位高,最適合女生。”“快點準備公務員考試,再不復習就晚了。”疫情影響下動盪的就業市場,穩定性變得格外稀缺,我第一次動搖了求職方向,疑惑自身定位是否正確,要不要遵循那句古老的名言“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在糾結、拖延和自我懷疑之間,暑假的時間逐漸流逝。7月中旬,許久不見的閨蜜從國外留學歸來,我們繞着城市廣場數着腳步聊天,驚覺目前困擾着彼此的,都是對未來不確定性的焦慮和憂心。
我們找了一家咖啡店,問店員要了兩張便籤紙,把彼此所面臨的困惑一一列出,再把各個選擇的優劣性對照着參考討論,還是難以找到可以順利通向未來的最優解。在寫下問題和梳理方向的過程中,我突然意識到,即使原本的計劃被打破、即將面臨對未來方向的艱難選擇,但最優解本身或許就不存在,如果根本就不去付出嘗試和實踐,如何知道那個決定是否合適?解決焦慮的最好方法,或許不是找到最合適的方向後再去實踐,而是立刻去做那件事,再摸索着往前走。
暑假過半,待在家的我逐漸找回了對於時間和生活的掌控感,開始一邊閲讀文獻,嘗試為論文無法做實驗做準備;一邊篩選合適的求職信息,不斷明確自己的未來方向。焦慮依舊存在,但我似乎適應了它的常態化,畢竟未來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與其躺着,不如行動起來吧。
來源:中國青年報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