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鄉鎮還是叫人民公社,村叫大隊,村民小組叫屋。
我的老家在皖西南,一個叫涼亭人民公社保持大隊鄒屋的地方,十七八户人家,不到一百口人。
我是七七年正月上的小學,那時候是春季招生,好像是在讀二年級後才改為秋季招生。
我小學一到三年級是在張屋小學讀的,離家很近,張屋是我們相鄰的一個生產隊。那時候在農村相鄰的幾個屋場就共建一所小學,由受益的屋場共同出資,供低年級學生上學。
説是小學,也一共四間土坯瓦房,木窗子冬天蒙上透明塑料膜,桌椅是學生自家搬去的,這種自帶桌椅上學的日子一直延續到我讀初二的時候。
張屋小學一共收納周邊七、八個屋場的一到三年級學生,每個年級十來個人,共兩名教師。二、三年級共一間大教室上課,稱複式班,由一名老師帶,半節課上二年級,然後學生做作業,老師再上三年級課,如此循環往復。
校長是學校旁一名叫張清屬的農民老伯擔任,當時盡貧下中農管學校。校長每年也會偶爾給學生們上一堂憶苦思甜課,內容是回憶解放前農民的苦難生活,教育孩子們珍惜今天比蜜還甜的幸福生活。記得上課快結束時老師帶我們喊口號,有很多,只記得一句“長在紅旗下,喝着比蜜甜的水…”
四年級的時候我和同屋的三個夥伴一起轉到大隊隊部所在地,一個叫團山坡的地方繼續讀書,新學校叫保持小學,一共兩個年級,每個年級有四十人左右,集中了全大隊所有小學的四、五年級學生。那時小學是五年制的,只上半天課,早晨一節,上午四節,下午回家放牛、割豬草。
從家到保持小學,先經過鄰組張屋,再穿過一片田壟到團山坡。出張屋時要走張屋堰堤,張屋堰也叫張家堰,一個在農村比較大的水塘,印象很深的是堰中央有個土丘形成的小島,聽説在夏天有人游到小島上能在草叢中拾到鴨蛋。
81年的冬天我上五年級,臨近臘月。那時的冬季特別冷,早晨池塘裏都結了一層厚厚的冰。我們經常在清晨上學時往池塘冰面上扔瓦片、石子或土塊,比試誰扔得遠,中午放學回家時還能看到半塘冰面上佈滿雜七雜八落的石子、土塊。
由於時近臘月,張家堰要排水捉魚準備過年,而堰口石板底較高,於是人們便在堰口旁把堰堤挖了近一丈的口子以利於排盡池塘裏的水,再在上面鋪上三根丈許的圓木當作臨時通行的橋,圓木雖然用草繩綁在一起,但是高低不平。
當地時間2018年11月15日,俄羅斯莫斯科,天寒地凍氣温驟降到零下8攝氏度
而通往保持小學,必須經過張家堰堤。
冬天的早晨容易睡沉,那天早晨當我背起土布縫的書包上學時,同屋的夥伴早已遠去,於是我就一路小跑奔向學校。
迎面刮來的風像刀削在臉上,田野裏稻樁上結有厚厚的一層白霜,間隙裏到處都是雪白的冰。偶爾有早起的大嬸在菜地裏摘白菜葉子,朝陽下,竹林裏不時飛出幾隻外出覓食的小鳥。
當我心急火燎地踏上張家堰臨時木橋時,全然沒有顧及到綁圓木的的草繩上結的霜,腳下一滑,驚呼聲中摔下三四米深的水溝。
當我驚魂未定地從水溝艱難地爬上來時,附近菜地的一位大嬸聽到哭聲也趕來施救。看到滿身濕透,衣服上沾滿污泥和冰渣,大嬸勸我不要上學先回家換一身衣服。
回到家中,正在灶膛做早飯的母親看到我的狼狽樣子大吃一驚、心痛不已,趕忙邊打熱水幫我洗澡邊問原由,然後又忙於去找衣服。
那時農村生活很苦,家中兄姐多,我最小,排行第七。在冬天,人們都幾乎把四季的衣裳全套在了身上禦寒,換洗時只換最裏層和最外層的,所以母親一時找不到幾件衣裳,只得胡亂地給了幾件哥哥姐姐的衣服給我穿。
等我洗完澡,穿上衣服,烘乾頭髮,夥伴們已上完早晨的課放學回家,途經我家門口時進屋問我沒去上課的原因。
得知我掉進水溝後,大夥兒笑得直不起腰。
那天早晨,也是我求學生涯中的唯一次曠課。